「你們,不需要知道發生了什么。」
「你們,只需要告訴我,現在,你們能不能找到那個叫做盧仚的小子!」
「你們,或者有辦法找到他?沒有辦法找到他,能否聯系到他?如果都不能的話.....你們,就真正是一群沒用的廢物了!」
異族的聲音尖銳,措辭粗魯。
垣聽得是膽戰心驚,下意識的向太臰大帝看了一眼。卻發現,太臰大帝渾然無事的站在那里,背著手,微微低著頭,眸子里幽光閃爍,若有所思的在琢磨著什么。反而是白娘子俏臉微微發黑,目光森森的盯著這膽大妄為的異族!
是的,在垣看來,這好似大甲蟲成精的異族,分明是'膽大妄為'到了極致。
這是太臰大帝啊,和太初大帝齊名的,無上太初天明面上地位最高、實力最強、黨羽勢力最廣的三尊大帝之一。這家伙,不知道從哪個鄉下旮旯里蹦出來的,居然敢對太臰大帝用這樣的措辭?
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寫么?
垣腦海中無數念頭滾動,就看到太臰大帝向白娘子欠了欠身,幽幽道:「您是本尊,您說了算。這盧企具體什么情況,因為他是垣公子的結拜兄弟,我是真正沒有對他做任何手腳....一切,可都是按照您的意志行事。」
垣張大了嘴巴。
他的修為,不是很高,他的手段,不是很強......但是在修煉界混了這么多年,'本尊'二字什么意思,他大抵是明白的。
本尊'?白娘子是本尊?太臰大帝只是分身?
也就是說,白娘子才是'真正的太臰大帝'?自己,居然牛逼到,將真正的白娘子給.....
垣只覺得小腹一熱,男人的昂揚之氣驟然爆發......老子,可是真正的了不起.....隨之,垣心中一片凌亂——搞什么鬼?白娘子是個大美人,太臰大帝可是個大老爺們.....尤其是,太臰大帝可是有兒子的,有兒子的!
太臰大帝能生兒子,可見他實實在在是個男人。那么,他的本尊......他的本尊......他的'本尊'!
垣只覺得,小腹一片冰冷,剛剛的昂然之氣驟然冰凍。他顫巍巍的看著白娘子,上下打量著她......沒錯啊,是個大美人啊。他從頭到腳的親身驗證過,是個徹頭徹尾毫無折扣的大美人啊!
那么,那么......難不成是某種高深莫名的神通幻化?或者,自己中了某種幻術?
垣心臟抽搐,悲憤欲死——如果白娘子是太臰大帝的本尊,她的真身是一個男人的話,他覺得,他想死.....他的清白,他的貞潔,他作為一個大男人的男人氣概啊!
全沒了,沒有了!
垣腦子里翻騰著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白娘子已經鎮定自若的看著那異族:「究竟發生了什么,仔細說說罷?盧仚的確是應我的意思,去了云槎嶺行事。太初的親侄兒叛逃,這里頭究竟有什么事情,我們總要查清楚,不是么?」
抿嘴冷笑,白娘子輕輕道:「青帝什么時候,盯上的盧命?春蘭王呢?那小子,不會被青帝怎么樣了吧?」
異族龐大的復眼中幽光閃爍,盯著白娘子,結構復雜的口器中有粘稠的涎水不斷滴落。他低沉的嘟囔道:「春蘭王?哦,那個.....太臰大帝'的'二代繁殖體'么?他的確在青帝手中,正在接受二次「調制'.....青帝親自讀取了他的記憶,但是沒什么有用的東西。」
「但是,他既然是'太臰大帝'的親兒子,和他在一起的那個盧企,就一定是你們的人。」
異族沉聲道:「你們這些家伙,戰斗力不怎么樣,但是心眼很多,花招無數 ,所以,青帝讓我來問問,那個盧企,你們究竟有沒有辦法聯系上......如果能追查到他的確切位置,就更好不過了。」
白娘子看了太臰大帝一眼。
太臰大帝也正一臉惱火的看了過來。
二次調制.....這個詞讓他們想到了一些非常不美妙的過往。一些對于他們這等身份,這種地位的大能而言,甚至算得上是'奇恥大辱'的過往。
兩人眸子里幽光閃爍。
太臰大帝只是這尊'精血衍生之軀'中,自行衍生出來的靈智。但是,這具身軀,畢竟是白娘子的一縷精血制造衍生而出,他和白娘子之間,雖然是兩個迥然殊異的靈魂,但是相互之間,的確有著一些奇異的、古怪的聯系。
比如說「冥冥有感'啊,比如說「心血來潮'啊,這些東西,都是有的。
「發生了什么,前因后果仔細說說看吧!」白娘子笑吟吟的,兩只雪白細膩的小手輕輕挽住了垣的胳膊,小手指輕輕一翹,朝著太臰大帝指了指:「放心吧,奴家的小郎君,奴家是實實在在的女子......他,只是奴家的一滴精血,被那個叫做青帝的家伙,用某種莫測的手段制造出來的分身。」
冷冷一笑,白娘子想起了很多當年的事情。
當年啊,在青帝的'威逼......或者說,「利誘'嚇,總之,太初、太晶、太臰三位,都成了青帝某種'實驗'的'驗證對象。
太初、太晶豁出去了,親身接受了青帝了某種特殊改造。
但是太臰大帝,身為女子,她畢竟有著一絲心理潔癖,對于某些在自己身軀上動手的古怪手法,有著本能的抗拒之心。
所以,她捐獻了一滴本命精血,交給了青帝當做'試驗器具'。
結果,就有了現在的太臰大帝這具男人分身。
更可怕的是,這具原本空白一片的男人分身,在青帝的調制下,隨著這具身軀的力量越來越強大,迅速擁有了堪比白娘子本尊,甚至隱隱超過她的修為,這具分身中,居然從肉體內,憑空凝聚了神魂、靈智,自己衍化成了一尊獨立的個體!
一直以來,白娘子對于'太臰大帝',都是不待見的。
但是此刻,面對垣,她準備將一切都解釋清楚.....同時,面對那個莫測的,可怕的青帝,她和太臰大帝,也必須聯手應對才行。
太臰大帝向垣點了點頭:「白娘子于我,就好似一母同胞的孿生姊姊,最正經不過的姊姊,所以,你不要多想,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是不應該有的......嗯,青帝做了什么?為何要追查盧企的下落?」
「云槎嶺,究竟發生了什么?」太臰大帝很不快的看著那異族:「你這么唐突冒失的找上我,非要找白娘子商議事情....甚至一絲口風都不透露給我,實在是無禮,甚至.....」
甚至是,'欺人太甚'。
太臰大帝這句話沒有說完——這些年來,都是他頂著太臰大帝'的招牌在外招搖過市,他就是真正的太臰大帝,他一直如此堅定的認定了這個事實。
但是青帝派來的使者,非要見到了白娘子才肯說正經事情。
這,無疑是在法理上,質疑了他太臰大帝存在的基礎,不肯承認他這個'太臰大帝'的正統......這就讓太臰大帝'殺心大作',如果不是有點不敢招惹青帝,他甚至都想施展點手段,將這異族坑死了拉倒。
異族看了看白娘子,又看了看太臰大帝,很是惱火的咆哮了一聲。
他造型復雜、精巧的口器張開,露出了里面一片片奇異的甲殼,堅固的利齒,以及口腔中幾條有著不知名輔助作用的細小觸手。粘稠的墨綠色體液噴出,落在 地上,'嗤嗤'直響,灰黃發白,養分都被吞噬掠奪的沙土,當即被腐蝕出了一個個碩大的窟窿。
「你們,真正是麻煩。」
異族惱羞成怒的咆哮著:「一點紀律性都沒有,一點上下尊卑都沒有.....青帝讓你們做什么,問你們什么,你們直接給出最標準的答案就是了......非要問東問西的,這些旁枝末節的東西,有意義嗎?」
異族狠狠地跺腳,頓時方圓萬里的大地一陣搖晃,遠處生機被掠奪的大山都'嘩啦啦'坍塌了一大片。
他惱怒道:「這就是你們,當年被青帝帶著我們的族人,輕松擊敗的緣故.....」
太臰大帝的面皮抽了抽。
白娘子冷哼了一聲,紅唇一瞥,朝著太臰大帝使了個眼色。
太臰大帝身邊,一縷五彩星光飛出,帶著淡淡的檀香味,一支五彩的佛掌在那星光中凝聚,帶著五分佛韻,五分奇異的道韻,狠狠一掌擊打在了這異族的胸口。
一聲悶響,異族胸前厚重的甲殼粉碎,大片體液飛濺,他嘶聲哀鳴著,被一掌轟飛千里。太臰大帝右手憑空一抓,還在半空中倒飛的異族又'哧溜'一聲,身軀急驟摩擦空氣,拉出一條白生生的高溫氣焰,從千里外飛馳而來,被太臰大帝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頸,狠狠地往地上一摜。
地面上,五彩星光縈繞,松脆的貧瘠土壤突然變得比金剛石還要堅固百萬倍。異族被太臰大帝重重的拍在了地上,渾身甲殼粉碎,大片墨綠色的體液從裂縫中噴濺出來,將地面腐蝕得'嗤嗤'直冒煙,卻再也無法腐蝕出半點兒痕跡。
「我問,你答!」白娘子冷淡的看著大口吐血的異族:「少給我說什么亂七八糟的.....當年的事情?呵呵,你是剛剛孵化的新生體罷?就憑借你血脈中的那點兒零星的記憶傳承,你給我說什么'當年的事情呢?這是你有資格說的?」
白娘子看了看垣,微笑道:「當年,我們分明是合作的關系......這廝居然說,我們當年被青帝擊敗?我們當年,居然是依仗青帝......呵呵!簡直是莫名其妙。」
異族極其惱火的看著白娘子,口器內一片片鋒利的牙齒和精致的甲板相互摩擦,濺起了無數的火星亂噴。他嘶聲道:「我只是來問盧企的事情......你們,你們......你們,想要造反......啊!」
一聲慘嚎,這個依舊沒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的倒霉家伙,被太臰大帝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臂,硬生生的將他一條胳膊齊著肩膀拉扯了下來。
「造反?」白娘子雙手摟著垣的胳膊,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個詞......郎君,造反,這個詞應該是怎么用來著?」
垣看了看白娘子,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吾還是大皇帝的時候,若是朝堂中有將軍私蓄兵馬,覬覦皇位,或者有封疆大吏,起兵割據,又或者有無知百姓,被裹挾成為亂民,肆意胡為,燒殺搶掠,喊出'帝王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這些,才是造反。」
「吾為尊,卑下之人妄圖對吾做點什么,才是造反。」
白娘子笑得很嫵媚:「郎君的解釋,果然精妙.....所以,吾和青帝,當年只是合作互利的關系,他并不比吾高,也不比吾貴.....造反一說,從何說起?」
白娘子水袖輕輕一揮,淡然道:「一派胡言,胡說八道,可見你這腦袋,長了也等于沒長,要來有什么用呢?」
她向太臰大帝看了一眼。
太臰大帝舉起了右手,猶豫了一下——白娘子話里話外的意思,分明是要滅殺這異族。但是太臰大帝,猶豫了。
「嗯?」白娘子看向了太臰大帝。
「唔。」太臰大帝微微一笑,右手食指一彈,虛空中幾縷五彩星光驟然亮起,宛如箭矢向下一落,徑直刺向這異族的頭顱。
異族嘶聲尖叫,身體劇烈的掙扎著。
太臰大帝出手何其快捷,星光一閃,就沒入了這異族的頭顱。五彩星光一旋,偌大一顆猙獰的腦袋就化為絲絲縷縷的五彩煙氣,帶著一縷縷夏夜雷暴雨之后,山間古松林的清幽氣息,慢悠悠的想四周擴散開來。
「殺了!」太臰大帝看著白娘子:「會有麻煩。」
白娘子冷聲道:「能有什么麻煩?青帝,莫非還能跑上門來......」
話音未落,剛剛這異族孵化出來的巨樹劇烈的震蕩了一下,整顆大樹蠕動著,從堅固的木質,迅速化為一灘墨綠色的粘稠汁液。伴隨著濃厚的,隱隱帶著一絲血腥味的草木氣息,這一團汁液急速的向內塌縮,蠕動,大樹消失了,原地出現了一顆直徑三丈許,高有十丈上下的碩大'木卵'。
頭顱爆開的異族身軀急速干癟,萎縮,體內的體液,連同一縷縷肉眼可見的墨綠色道韻猶如洪流,呼嘯著撕裂空氣,撞向了木卵。
木卵微微震蕩著,內部不斷發出低沉的轟鳴聲。
太臰大帝和白娘子齊齊色變,身體微微一動,又同時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這顆木卵的表面,一縷縷細細的道紋浮現,森森道韻涌動,低沉的呼嘯聲從木卵內部隱隱傳來,隨后木卵裂開,縷縷綠色的光焰從裂痕中透出,不斷的閃爍。
一道人影就從閃爍的綠光中緩緩勾勒出來,起初只有五官輪廓,很快就是上半截身軀,隨后整個身軀都在綠光中急速成型。木卵中,一縷縷蘊藏了龐大生機的粘稠汁液'呼哧'有聲的噴出,不斷注入這人形輪廓中,極速的化為五臟六腑、筋骨關節諸般結構.....
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青帝'就出現在太臰大帝和白娘子面前。
也不知道是'青帝'這具'身軀'有所怪異,還是他本尊就是這般特性,'青帝'的這具身軀,乍一看去和正經男子沒有什么區別,但是垣目光一掃,差點就笑了出來——這廝的身軀下方,居然是白板一塊,沒有任何的生理器官存在。
而且,那光溜溜的一片,沒有任何的傷痕,沒有任何的痕跡,好似天生就光潔如鏡,天生的就是這般。
垣嘴角勾起,一張臉似笑非笑。
白娘子注意到了垣古怪的表情,心知肚明自己的這個心上人究竟是何等脾性,更知道眼前的這個'青帝',又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她不動聲色的上前了兩步,擋在了垣和'青帝'之間,冷笑道:「那盧仚,究竟卷入了何等事情,值得你不惜耗費精力,跑這么一趟?」
太臰大帝看著'青帝',冷然道:「又或者,這是你某個重要的子體?吾殺了他,你對吾,有意見?那就,去外面,做一場?聽聞你當年受傷頗重,也不知道現在傷愈了幾分?」太臰大帝躍躍欲試。
他身邊五彩星光浮蕩,逐漸凝成了一縷縷奇異的劍光刀芒,寒光森森,殺氣騰騰,雖然只是不多的數十縷,卻給天一種千軍萬馬、沙場列陣的強大壓迫感。
「青帝'朝著太臰大帝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
他轉過頭,不搭理作勢的太臰大帝,而是看向了白娘子:「事情其實很簡單,只是一樁小事......你們那盧仚,被元露的人,一并掠走了。而劫走盧企,接應元嘉的人么,身上的氣機,很有趣.....所以,我對這件事情的興趣,逐漸增大了。」
「只是沒想到,只是隨口問一句的事情,你們反應這么大!」
「青帝'幽幽嘆息,很沉重的點了點頭:「看樣子,我們的誤會,有點大.....唔?」
青帝'、白娘子、太臰大帝若有所感,同時抬起頭,朝著令狐云城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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