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朝,鎬京城。
皇城深處,御花園。垣正拎著魚竿,靜靜的坐在一條九曲明溪旁,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清可見底的溪水中,一條條膘肥體壯的五彩錦鯉。
在他身后,是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榕樹,樹杈上吊了個秋千,白黿正坐在秋千上,懶洋洋的前后晃蕩著。幾個生得面目平平的小宮女,耷拉著眉毛眼角,面無表情,好似剛剛死了親戚一樣,站在秋千旁,小心翼翼的服侍著白黿。
垣靜靜的等候了許久,但是魚兒始終不咬鉤,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輕輕一嘆,那些錦鯉頓時嚇得四散遁逃,尾巴甩動,在水面上蕩起了幾個小漩渦。
垣丟下魚竿,站起身來,背著手,走到了秋千旁,和白黿肩并肩的坐在一起。
幾個小宮女手上用力,頓時秋千高高的蕩起,白黿和垣肩并肩、手拉手,兩個人就好像一對兒歡樂的傻瓜一樣大呼小叫著,空氣充滿了酸臭卻刺激食欲的軟飯味。
“小白,這些天,元靈天可熱鬧得很,這么多人飛升…我也有點蠢蠢欲動!”垣和白黿浪蕩了一會兒,雙手束著白黿細腰,湊到她耳朵邊細聲細氣的說著話兒。
白黿眉頭一挑,下三白的三角眼瞪得溜圓,她狠狠一巴掌拍在垣的大腿上,嚷嚷道:“我也早就這么想了…上界啊,我還真沒見過上界是什么模樣…我就知道,我剛出生三天,就被丟了下來!”
白黿皺著眉頭,低聲道:“我從小到大,劍門的一群老古董,都在我耳邊說,上界有多好,有多好,有多好,什么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什么逍遙清凈,與日月同輝…什么遍地都是靈芝仙草,滿山都是大藥靈珍,在地里劃拉一爪子,就能撿起一件靈寶!”
“哎,我也想去上界啊…不,我也想回去啊!”
白黿沖著四面八方狠狠的指了指:“那些混蛋東西,占了咱兩口子的便宜,一個個拿著太上仙誥飛升上界,我也想啊!”
垣瞇著眼睛,湊到白黿耳朵邊低聲道:“難不成,還有人不許你飛升么?”
白黿愁眉苦臉的看著垣,她左看看,又看看,垣就一揮手,將那幾個白黿精挑細選出來的小宮女趕得遠遠的。
白黿這才雙手結印,念叨了幾聲古怪的咒語,她的眉心,就有一抹仙靈之光冉冉綻放,一枚拇指大小,造型精美的玉牌悄然飛出,靜靜的懸浮在她的面前。
玉牌大半呈死白色,的確是猶如死人那樣的死白色。在那死白色的質地中,隱隱可以看到一絲絲、一縷縷、一點點細細的金光紫氣若隱若現,這些金光紫氣明顯和那死白色的玉牌本體不是一回事,而是外來之物,充塞玉牌之中,所有的金光紫氣,都在玉牌中盤旋飛舞,就好像玉牌是水,這些金光紫氣是魚兒一般。
大致看去,這金光紫氣的體積加起來,能有玉牌總體積的一成不到!
“這是功德牌,除非我能將它填滿,否則我不能回去上界。”白黿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前些日子,我也動了帶你飛升上界的意思,但是我剛剛起了這個心思,才發現,我身子里,居然藏了這么個古怪玩意兒!”
愁眉苦臉的看著這枚功德牌,白黿喃喃道:“現在看起來,劍門的那群老家伙,尤其是白玄月那老小子,他們倒是對我一番好心…要我作為劍門少宗,名義上主持遠征元靈天之事…讓我帶著劍門弟子,去剿滅那些邪詭,這都是能積攢巨量功德的好事!”
“可是那時候,也沒人對我說這事啊?”
白黿攤開雙手,可憐吧嗒的看著垣:“現在,我倒是知道有這么回事了,可是劍門也散攤子了,無條件聽我話的白氏一族被滅族了,唉!”
垣瞇著眼,眸子里異光閃爍,認真的端詳著這塊功德牌。
張望了許久,沒能看出個子丑寅卯來,垣雙手搭在了白黿的肩膀上,微笑道:“無妨,不就是一點功德么?為夫在此,還怕不能填滿它?呃,這些年,你和上界溝通,就沒有人對你解釋過…和你有關的一切么?”
白黿眨巴眨巴眼睛,一臉茫然的看著垣。
過了許久,她才搖頭道:“我就知道,三萬年前,劍門白氏那位太上至尊,是我親爹…我娘,是比他來頭更大的上界真仙…至于我為什么被送下來,還讓白玄月成了我名義上的父親,讓我做了劍門的少宗…我不知道!”
“反正,我就知道,每隔一段時間,兩界盤自動積蓄法力完成,我和上界交通,都有各種好東西賜下來。”白黿聳了聳肩膀:“就因為我總能拿出下界沒有的好東西,所以白玄月他們,把我當活祖宗一樣伺候著!”
輕咳了一聲:“你不就是他們的活祖宗么?”
白黿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了起來:“耶?還真是這個道理,這么算起來,白誅那老鬼,都要叫我一聲姑姑才對…”
眉心一抹仙光流轉,白黿正要將那功德牌收回體內,就聽虛空中一聲輕輕的轟鳴聲響起,一抹淡淡的紫氣金光憑空從玉牌附近冒了出來,一個盤旋后,自行注入了玉牌中。
玉牌輕輕晃了晃,沒入了白黿眉心。
垣駭然瞪大了眼睛:“你做了什么好事?”
白黿攤開了雙手,一臉懵懂的看著他:“我最近什么都沒干,就忙著和你造小娃娃呢?只不過,這快一年以來,不斷有這光氣憑空冒出來。嘖,我剛知道這功德牌的時候,它還是一片雪白,里面一點金光紫氣都沒有…幾個月時間,積攢了這么多,我也不知道它從哪里來的!”
白黿很詫異的望著垣:“難不成,你做了大仙朝的皇帝,你的功德,有一部分給了我?”
白黿就莫名的感動得眼淚直滴答,她深情脈脈的看著垣,輕輕的呼喊了一聲:“相公!”
垣雙手摟著她,看著她的薄嘴唇、高顴骨、三角眼、吊梢眉,以及她自己親手涂抹的一邊濃、一邊淡的胭脂,溫情款款的呼喊道:“娘子!”
“相公!”
“娘子!”
兩人你往我來的呼喊了數十聲,不由得情動,頓時幕天席地…
枝繁葉茂的大榕樹估計也瞎了眼,沒風吹過,卻有不少葉片紛紛揚揚的灑了下來。
過了許久許久,從正午時分一直到了日落西山,兩人終于消停。垣摟著白黿,兩人泡進了溪水中洗滌身上的汗漬,垣若有所思的看著天空:“唔,小白啊,你剛才說,劍門,尤其是白氏,對你是極好,極好的!”
“嘖,這劍門白氏,實則族人死傷倒是不多,真正的精英族人,都被長生教生擒活捉,不知道關在哪里呢…我和大覺寺倒是有幾分交情,你看看,要不要交涉一番,將那劍門白氏族人全都…贖回來?”
垣溫柔的看著白黿:“這功德牌都冒出來了,可見,上界對你,是有所求的…你,既然要積攢功德,要是手下能有一大群貼心、可靠之人為你效力,這功德不是來得更容易么?”
白誅、白玄月等人,他們的確是沒死。
但是他們都和以前彌羅教的宋無法等人一樣,被盧仚徹底渡化,變成了對盧仚死心塌地的鐵桿狗腿子。
如果他們回到白黿身邊…嗯!
白黿目光閃爍,她其實也不蠢,她的智商比很多普通百姓要高出一大截,畢竟是兩大真仙的子嗣,她的資質不會差,只是她天性如此,以前懶得動腦子而已!
順著垣的話琢磨了許久,白黿點頭道:“好倒是好,我倒是想要帶著你返回上界,做一對無憂無慮、天長地久的鴛鴦…但是他們不讓我們回去,這功德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積滿!”
“但是,相公你現在是天人修為…白誅那老家伙若是贖了回來,我們會不會變得太強…那長生教,能答應么?”
垣就笑了:“長生教沒有擊殺白誅長老,可見這里面就有周轉的余地。他們不管用什么法子禁錮了白誅長老,既然人活著,可見長生教是有所求…既然是有所求,那么,我們只要舍得付出代價,將他們全部贖回來,并且立下誓言不和長生教為敵,想來會絕無問題的!”
白黿眨巴著眼睛,過了許久,她才點了點頭:“罷了,本來也沒把他們的死活放在心上,有相公你在我身邊,其實一切就好…不過,相公也說得有理,多一群幫忙奔走的狗腿子,也好…”
“呵,不過想起上次和相公去劍門,他們克扣原本屬于我的靈珍的那副嘴臉…哎,罷了,罷了…贖回他們可以,但是要太多東西的話,我可不依!”
垣就皺起了眉頭:“小白,你手上,還有很多好東西么?”
白黿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倒也沒了,除了壓箱底的一些太上仙誥準備用來送人的,其他的好東西沒多少了…不過,兩界盤已經充能完成,我找上界要一些就是。”
白黿冷冷一笑:“相公,你和長生教搭搭話,看看他們要多少贖金…我準備報個花賬,從那老鬼手上,起碼弄個十倍的好貨。”
垣欣然看著自家女人,朝著她挑了個大拇指。
這種專坑親爹的娘子,他垣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