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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親,敵

  盧仚出宮的時候,身后跟著兩架大車。

  四輪大車的車軸被壓得‘嘎吱’直響。

  封閉的車廂里,正是涇陽盧氏鎮族三武石碑,以及鄴國公一脈《業火明王怒》佛雕。

  一路出了皇城南門,門前廣場上,三千全副武裝的羽林軍,正騎著一水兒的血蹄烏騅,靜靜的列隊等候。

  這是垣從羽林軍中,撥給盧仚的三千親衛。

  盧仚也沒想到,垣居然會給這三千親衛,全都配上血蹄烏騅。

  在這三千親衛的前方,三十六名甲胄鮮明的神武將軍,一人持節,一人打著九曲青羅傘,其他人分持大纛,以及金刀銀劍等諸般儀仗,昂首挺胸的凝視著盧仚。

  盧仚看著他們,舉起右手,握拳輕敲心口。

  三千零三十六名精銳齊齊還禮,一旁,一個隱隱有金石撞擊之聲的聲音傳來:“仚哥兒,天陽公,好威風,好氣派。”

  盧仚看了過去,就看到數十丈外,列陣的三千蒼狼騎前,盧旲正背著手,看著自己。

  盧仚在秘史監耽誤了蠻長時間,看盧旲這模樣,他顯然一直在這里等著盧仚。

  盧仚跳下馬,大步走到盧旲面前,向盧旲抱拳行了一禮:“伯父。”

  上下打量著盧旲,盧仚心中駭然。

  記憶中,盧旲身高八尺左右,比盧仚要矮了一截。

  但是在北界城駐扎了幾年,盧旲居然長到了一丈左右,猶如一截鐵塔杵在面前,身上氣勢更是比當年離開天恩侯府時強大了無數。

  盧旲也上下打量著盧仚。

  “出乎意料。”盧旲緩緩道:“本來,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一份彩禮。準備你今年滿了十六,和白家履行婚約時,讓你風風光光辦一場。現在看來,倒是用不上了。”

  “我,還準備了一份軍籍,準備你成親后,白家丫頭有了身孕,就帶你去北界城,在軍中混一個前程出來。以后慢慢提拔,總不會讓你比羽林中郎差多少。”

  “當年,貅伯和旵哥如何對我的,我會一一的報答在你身上。”

  “只是沒想到啊。”

  盧旲握拳,輕輕的砸了砸盧仚的肩膀:“天陽公?嚇死個人。”

  “我當年被狼群差點咬死,豁出去性命搏了一個救駕之功,你可好,這么輕輕巧巧的。”

  盧仚很謙虛的笑著:“僥幸而已。”

  盧旲深以為然的點頭:“的確是僥幸。但是單靠僥幸,是走不長遠的。”

  “你以后準備如何?”盧旲繞有深意的問道:“一心一意做你的天陽公,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嬌妻美妾,俊俏侍女,盡情享受這世間頂級的榮華,等到百年之后,一攤枯骨?”

  盧旲輕笑搖頭:“我知道天子,肯定給你安排了事情,一如當年給我的安排一樣。”

  “但是,仚哥兒,你應該有更高遠的追求。”

  盧旲看著盧仚的雙眼,笑道:“不能做井底之蛙!”

  盧仚看著盧旲,笑道:“伯父何以教我?”

  盧旲沉默片刻,他上前一步,幾乎是貼著盧仚,湊到他耳朵邊,將聲音壓成了一條細線:“可愿長生否?”

  一道莫名的涼氣從天靈蓋直沖腳掌心,盧仚渾身寒毛直豎,駭然看著盧旲。

  當今之世,武道凋零,開經境武修高手,壽不過一百五十。

  盧旲哪里來的底氣,敢問盧仚‘可愿長生否’?

  盧仚閉著嘴,屏住呼吸,直勾勾的盯著盧旲。

  盧旲拍了拍盧仚的肩膀,低低道:“最近鎬京,亂的很。九陰教啊,死士殺手啊,邪祟鬼魅啊,很亂,很亂。不過,一切才剛開始。以后這鎬京城啊,會更熱鬧。”

  “當然,也更危險。”

  “自家侄兒,伯父能關照,就關照了。”

  “以后出行,小心些。若是對剛才伯父的話有意,就去侯府找我罷。”

  “我這次回鎬京,大概率是不會回北界城了。我是你伯父,你是我侄兒,都是涇陽盧氏后裔,也都是天子近臣,你我,理所當然要同氣連枝、攜手進退。”

  盧旲點點頭,轉過身,一步跳上了狼王,輕喝一聲,三千蒼狼騎簇擁著他,一溜煙的順著馳道,直奔東邊安樂坊的方向去了。

  “可愿長生否?”盧仚看著盧旲遠去的隊伍,突然樂了:“看樣子,我在秘史監的揣測,沒錯啊,這世道,要變天了。”

  “鎬京城要亂了?不會,這些日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和你有關吧?我的伯父大人!”

  盧仚笑著,跳上坐騎,和那些新下屬招呼了一聲,三千親衛、三十六神武將軍儀仗隊紛紛上了坐騎,緊跟著盧仚,順著南門前的馳道一路筆直向南飛馳。

  等到盧仚、盧旲都跑得遠了。

  皇城南門上方的城門樓子里,垣和魚長樂轉了出來,笑吟吟的看著盧仚遠去的隊伍。

  “查實了?白長空家的那一把大火?”垣笑得極其嘚瑟。

  “陛下,花了兩天時間,扎扎實實的查,查實了,的確沒有任何一人知道這火是怎么起來的,但是幾乎頃刻間燃遍整個藍田園…除了天陽公那神出鬼沒的身法,老奴想不出,鎬京城內還有誰能做到。”魚長樂也笑得極其之燦爛。

  ,給他說,有些事情,要堅持的做,認真的做,長期不懈的做,當做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來做。”垣摸著下巴,悠悠道:“可惜了,恨不能在場,欣賞白家君子們光著粉團四處亂跑的風采。”

  寒風中,垣和魚長樂笑得嘴都合不攏。

  一路南下,眼看著前方路口,向西拐,就是通往雨順坊的運河石橋。

  石橋橋頭,一座高有九層的酒樓頂部,坐在輪椅上的朱,一只著夾板繃帶,另一只手則是端著茶盞,喝著茶,看著下方的大街。

  “師兄別急,那盧仚在鎬京根基淺薄,出了宮,他能回去的地方,就只有他的那所謂的勘察司衙門。守在這里,定然能守到他。”

  朱嗓音發啞,輕咳了一聲,昨夜被熊泰斗一拳打斷的肋骨,又隱隱作痛。

  他忍著痛,看著面前坐著的渾身上下一片雪白的中年男子,苦笑道:“不過,他畢竟是陛下剛剛封的天陽公,雖然是幸進佞臣一類,畢竟爵位放在那里,師兄下手,還要有分寸些。”

  朱很無奈。

  昨夜,他本就不該在丞相府。

  眼前男子巫水,出身東神州昊劍宮,是齊胂的衛隊長。

  前面說了,朱天資聰穎,武道天賦更是絕佳,他拜師云游鎬京的昊劍宮大劍師,從他那里學了昊劍宮的秘傳‘養吾劍’。

  巫水的師尊,是朱的師叔,從這份上說,兩人是同出一門的師兄弟。

  齊胂被守宮監捉拿,巫水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配合調查’,以他東琦伯世子的身份,在鎬京城,太后不開口,誰能難為他?

  沒想到,齊胂就是被太后當做‘捉鬼’的‘魚餌’,丟進了‘羨魚閣’。

  巫水著急啊。

  他所屬家族,是東琦伯的世代家臣,他受東琦伯的命令保護齊胂,如果齊胂出了事,巫水擔待不起,他的家族同樣承受不了東琦伯的怒火。

  所以巫水急急忙忙找上了朱,以同門師兄的人情,哀求朱找朱崇這個丞相,希望能夠將齊胂從皇城里撈出來。

  結果可好。

  齊胂死了,而且連尸首都沒一具,一大早的,齊胂被守宮監的人送回崎芳園的時候,只是一壇子火化后的骨灰!

  這下好了,巫水沒辦法向東琦伯交待了。

  他的妻兒老小都在東琦伯的領地中,他絕無可能丟棄家小就此浪跡天涯吧?

  他得有個交待。

  太后,惹不得。

  天子,惹不起。

  樂武,不能惹。

  余三斗、魚長樂,他打不過。

  所以…他向朱咨詢對策,卻得到了另一個人的熱情回應。

  坐在朱身邊的朱鈺揮灑著小折扇,‘呵呵’的笑了起來:“弟什么話?齊胂世子之死,巫師兄是必定要給東琦伯一個交待的。”

  “但是,這個交待,得有一定的份量。”

  “巫師兄跑去殺一兩個守宮監的監丁,力士,甚至是校尉,以巫師兄的實力,殺之如豬狗,易如反掌。但是,那些人,夠分量么?東琦伯會滿意么?他會不會覺得,巫師兄是敷衍了事,糊弄他這個主君呢?”

  “仔細斟酌,還有誰比盧仚更合適的目標?”

  “新出爐的‘公’,若是論爵位,說句過分的話,比東琦伯都要高了兩等,用一名‘公’為世子殉葬,這份量,這誠意,足夠讓東琦伯滿意了。”

  “要說后果,他畢竟是一個新出爐的‘公’,根基淺薄,無權無勢無后臺,完全就是靠天子的寵信,這才幸進得爵的一個下三濫小癟三。他若是死了,誰會給他撐腰,誰會給他報復?”

  “陛下?陛下的脾氣,我們都懂,九曲苑外的事情,他不會管。”

  “涇陽盧氏?呵呵,萊國公視他如仇,會幫他?”

  “天恩侯夫人,會幫他?”

  輕輕揮動著折扇,朱鈺目光詭譎的看著一身死氣沉沉的巫水:“放一百個心罷,我的巫師兄啊,我朱鈺說的,巫師兄就算當街殺了盧仚,只要能及時離開鎬京,就絕對平安無事。”

  “難不成,誰還會為了一個盧仚,去得罪封地數萬里,擁兵數百萬的東琦伯么?”

  朱抿了抿嘴,看了看朱鈺,不說話了。

  大家是嫡親的堂兄弟,朱鈺執意用巫水這把刀,去殺盧仚,那么朱總不能拆他的臺。

  至于說,巫水能不能殺了盧仚。

  或者說,巫水殺了盧仚后會有什么后果。

  朱抿著香茶,靜默不語。

  盧仚一馬當先,身后跟著儀仗隊和三千親衛,大隊血蹄烏騅順著寬闊的馳道一路奔來,蹄聲如雷,聲勢頗為驚人。

  眼看著馬隊就要沖上石橋,橋頭酒樓頂層,巫水一聲長嘯,化為一道白影破窗而出,凌空一點寒光激射,宛如天星墜落,疾刺盧仚天靈要害。

  這一劍狠辣無比,巫水集中全部精氣神,只求一劍擊殺盧仚,給自家主君一個交待。

  寒氣破空襲來,盧仚下意識的舉起右手,輕輕一揮。

  膻中穴中,一點歸墟仙元爆發出無量黑光,頃刻充斥全身,盧仚以歸墟仙元催動驚濤手,一股比往日強橫百倍的恐怖巨力帶著滾滾旋轉暗勁奔涌而出。

  一聲巨響,巫水手中長劍炸成無數鐵粉飄散。

夢想島中文    嘉佑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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