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史監,角落里。
盧仚周身幽藍色水光徹底消失。
誅殺綠雀、齊妃、數千鬼物后,盧仚體內十二正經、丹田內,原本充盈幾乎爆出的元罡,同樣消失得干干凈凈。
唯有盧仚膻中穴,原本被先天元精堵得結結實實,沒有開辟的膻中穴,此刻化為一個小小的,以神魂靈光內視,只有水缸大小的朦朧空間。
盧仚全身滄海勁元罡,凝成了一滴芝麻粒大小,色澤漆黑的元液,靜靜的懸浮在膻中穴內。
太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無量歸墟體,膻中穴,就是體內‘歸墟’所在。
這一點元液,就是‘歸墟仙元’。
傾盡盧仚之前全部修為,堪比尋常武修苦修百年所得的元罡,也只是凝聚了這么一滴微不足道的歸墟仙元,可見這仙元的品質之高,蘊藏的能量之強。
凝聚歸墟仙元,是去蕪存菁、脫胎換骨的過程,是逆轉造化、由凡化仙的門檻。
得了這一滴仙元,盧仚才真正意義上,從凡人一步登天,踏上妙不可言的仙路。
在之前渾身元罡轉化為仙元之時,盧仚的身體受到元罡數萬次的沖刷、捶打,他的身軀強度比起之前,不知道強橫了多少。
這是無量歸墟體附帶的淬體效果。
相比仙道正果,這點點淬體效果,簡直不值一提。
“真傳一句話,假傳忙斷腸。”
盧仚把玩著從石碑中飛出的指環,端詳著指環上密密麻麻、重重疊疊的水波紋路,輕聲的自言自語:“什么武道培元、拓脈、開經、辟穴,還有之上的種種挪脈、合經、融穴等等,感情,只是仙道筑基‘熔爐境’的功夫。”
“培元、拓脈、開經、辟穴,這是正經的筑基法。”
“挪脈、合經、融穴,這是天地異變,武修找不到前路,不知道怎么開辟出的旁門左道。”
“至于橫煉功法,那更是旁枝末節,在這根本法之前,是提都不要提的丟臉玩意兒。”
“這世界,有點顛覆三觀了。”
盧仚將指環在自己臉上蹭了蹭,將它往左手中指上試戴了一下,指環微光一閃,微微收縮,恰恰和他指節完美契合。
搖搖頭,盧仚將指環取下,貼著心口放好。
進秘史監之前,沒有這個指環,如果戴著這枚指環堂而皇之的出去,豈不是不打自招么?
“本來以為,這世界是‘武道凋零之世’。”
“沒想到,‘武道凋零’都只是‘落幕尾聲’,這世界的真正面目,是‘仙道凋零’的‘末法時代’。”
“有仙啊!”
盧仚目光狂熱的看著面前的石碑:“我的人生小目標,可以放大一點了。比如說,先努力活他個一萬年?”
“只是,這世界,哦,極圣天,極圣天靈機崩碎,仙道被斬,一切正統仙道之法,早已成了傳說故事。”
盧仚皺著眉頭,循著無量歸墟體的正統法門,默運玄功,想要努力修行。
虛空中,一股讓人窒息的混亂和渾濁的氣息碾壓下來,盧仚連續運轉了好幾遍無量歸墟體功法,卻無法按照功法所言,從虛空中獲取任何的力量,功法沒有任何進益。
芝麻粒大小的一滴歸墟仙元,依舊是芝麻粒大小。
然后,盧仚再次運轉滄海勁功法,他的十二正經中,一絲絲元罡從血肉精氣里不斷滋生出來。等到體內滄海勁元罡積攢了一小縷,盧仚再次運轉無量歸墟體。
小小一絲滄海勁元罡被吸入膻中穴。
小小一滴歸墟仙元微光一閃,元罡吸入,歸墟仙元似乎沒有絲毫變化。
“確鑿無疑了,武道可修,但是仙道斷絕。”
“這么說來,我那一幅觀想圖,更在無量歸墟體之上?來歷莫測、玄不可言,我依圖觀想,這才孕育了一團神魂靈光,才有了今日的造化。”
盧仚陷入了沉思。
很顯然,那副觀想圖,玄而又玄,是他最大的依仗。
但是這觀想圖過于玄奧,盧仚都不清楚它最終能有什么造化,依圖觀想,雖然能不斷修煉神魂靈光,可是前途一片黑暗,盧仚根本不知道觀想圖的終點在哪里。
而無上北溟仙宗的根本仙法不同,這是一門明明白白的通天大道,盧仚得了傳承,他清晰的知道這門功法通往哪里,如何前進!
只是這一方世界,仙道斷了啊。
“不對,不對,也不對。那些女鬼的突然出現,這意味著什么?”盧仚輕輕搖頭,展顏微笑。如果仙道徹底斷絕了,那么這些邪祟鬼魅,就不應該出現才對!
“如此看來,這極圣天氣數未盡?又或者,天地靈機在復蘇,仙道又將重開?”
盧仚一邊低聲自語,一邊拿起面前堆放著的獸骨、龜甲等諸般材質古怪的秘典。
近古,中古,遠古。
老太監之前送來了十幾本在如今武修看來,根本不可能修煉的橫煉法門。
盧仚得了無量歸墟體傳承,此刻看著這些古老的法門,不由得連連點頭。
這些法門,哪里是什么橫煉功法?
分明是直指仙道的修煉真法。
雖然遠不如無量歸墟體,但是這些功法并不是古人的胡編亂造,而是真正的仙道指引。
只是這世界靈機崩碎,仙道斷絕,再好的修煉真法,也沒有了半點效用,反而不如普通武道秘籍,還能讓人擁有超越凡人的力量。
“麻煩了。”
盧仚有點頭疼。
“阿虎,還有這么多兄弟。”
“這下麻煩了。”
“一群沒腦子的東西,連滄海勁都學不會,更不要說無量歸墟體這樣的仙法妙術。”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靈機在復蘇的話,可不能我修仙成真,讓阿虎他們去練那種不入流的橫煉武學,我盧仚,做不出這種事來。”
“可是他們太笨,真的。”
盧仚絮絮叨叨的,將老太監拿來的十幾本古老的秘法真功一一記下,又在腦海中揣摩了一陣。
無數精妙真言在腦海中翻滾,饒是有神魂靈光,盧仚也覺得腦仁一陣生疼。
“罷了,罷了。看阿虎他們的造化吧。”
盧仚輕輕的拍了拍手,大聲召喚道:“哪位公公在?”
過了一會兒,老太監帶著人麻利的竄了回來,他身后有一兩百號小太監,每個人都抱著、扛著、擔著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
其中就有一尊通體瑩白、半透明的琉璃佛像。
佛像一腳立地,一腳踏著一尊面容扭曲的猙獰鬼神,一手緊握烈焰金剛劍,一手拎著一根蓮花降魔杵。
夜明珠的光照在佛像上,二十幾個氣喘吁吁抬著佛像過來的小太監行動間,佛像深處,隱隱有一抹極淡的紅色光芒閃爍。
盧仚眸子里,一抹幽光縈繞。
不會錯了,這又是一件和涇陽盧氏石碑相當的傳承寶物。
“這尊佛像,好生神異華美,不知道是哪家的傳承重器?”
盧仚注意到,在這尊不明材質的佛像上,在佛陀的衣袂、袍袖上,同樣篆刻了數萬個蠅頭小字。
“《業火明王怒》,這是開國鄴國公祖傳的功法。”老太監指揮著小太監將佛像輕輕放下,地面頓時發出‘嗡’的一聲悶響。
他輕輕的拍了拍佛像,搖了搖頭:“哎,可惜了,二十一年前,鄴國公一脈牽扯進了一樁極大的軍伍貪墨案中,大丞相親自辦理此案,鄴國公一脈判了個九族抄斬。”
老太監喃喃道:“咱家還記得,開國諸公中,也只有鄴國公一脈,還勤修武道,那一代的鄴國公是五軍府大都督,族中兒郎,盡在五軍府中任職,端的是滿門英杰。”
老太監突然驚醒,他急忙看了盧仚一眼,欠身笑道:“咱家年紀大了,總喜歡念叨一些該有不該有的。那鄴國公貪墨數額巨大,實在是罪有應得。”
盧仚看了看老太監,拍了拍這尊佛像:“業火明王怒,好威猛的名字。這是佛門功法?”
老太監笑著:“看這雕像,可不是佛門功法么?不過,咱家閱讀秘史監秘檔,記得說,這業火明王怒入門極其簡單,但是過程極其痛苦,沒有大恒心、大毅力的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而且,這已經是無主之物。”老太監又看了看盧仚:“如果天陽公要培養親兵,如果能找到一些心性憨直、不怕痛苦的硬漢子,這業火明王怒,的確是最佳的選擇。”
盧仚眼睛驟然一亮:“入門極其簡單?”
老太監捂著嘴笑了起來:“簡單得令人發指。”
盧仚緩緩點頭:“除了極其痛苦,還有什么弱點么?”
老太監笑道:“還有就是,花費頗大,因為痛苦,對身體傷伐極重,得用上好的藥湯將養著。”
老太監壓低了聲音:“這一人修煉,一年耗費就是數十萬貫。十人耗費,就是數百萬貫。若是修煉的人再多一些,這花的錢就是金山銀海也吃不消。”
“所以,聽說,鄴國公貪墨,也是為了族中兒郎…哎,咱家又多嘴了。實在是,年紀大了,管不住嘴。”
盧仚背著手,靜靜的朝著這尊佛像看了又看,然后咧嘴一笑。
“其他的,也都不用看了,就它吧。”
“老公公,我從秘史監帶走這石碑和這佛像,沒問題吧?”
老太監笑著搖頭:“能有什么關系?天子的旨意,不是么?”
“再說了,您也是涇陽盧氏族人,這鄴國公一脈,也已經絕了血裔,您帶走這兩件寶貝,是絕對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