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冰燈節(下)
“這、這個是什么？”胖子指著箱根火龍，磕磕絆絆地問糸見沙耶加。
“沙姐？！”優花同樣望著糸見沙耶加。
糸見沙耶加和她們一樣難以置信。
盤渓山上，冰宮群內，所有人也都難以置信。
一百個十次以下的修行者有幾個次數少，修為高的修行者居然變成一頭歌仙級的妖怪！
沒有失去理智。
保留全部實力。
盡管因為人多，實力沒辦法全部發揮出來，但通過練習默契，調整人員，早晚會有一天，這一百個人不再是可有可無。
不，不止這一百個人，是所有低次數修行者！
他們不再是絕大多數人注定被淘汰、誕生歌仙的搖籃！
還有一些人忍不住想：創造這個咒法的源清素，又會因為這個咒法，攀升到何等程度？
他已經是三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本州神主，再往上，是和三人平起平坐，還是 因為箱根火龍的出現，所有人的想象力都像出鏜的子彈，射穿一個又一個玻璃瓶，想到一個又一個可能。
這些瓶子里，有甘甜美味的山泉，也有腐壞腥臭的淤泥。
游曳的箱根火龍，發出陣陣低吼，將所有人驚醒。
和剛才相比，祂簡直像是一堆銅線和金屬，經過源清素的組裝后，變成一頭冷酷而野蠻的鋼鐵機器。
“昂”箱根火龍忽然猛地張開龍嘴，朝阿部怒吼。
衣服緊貼肌膚，臉上肌肉起伏如浪花，傳來刀割般的刺痛，以阿部為中心，掀起一場小型暴風。
氣勢兇狠暴烈。
不等阿部從暴風中回神，箱根巨龍的龍首上仰，朝夜空飛去。
遠方負責警戒的修行者，看見一條紅黑色巨龍宛如離巢一般，從黑夜中燈火通明的冰宮，沖天拔起。
到了半空，巨龍停止升空，龐大的身軀盤旋在一座雪山上。
望著眼前的場景，任何人類都會心生敬畏，看呆了眼睛。
“是本州神主？”有人忍不住問。
“不是！是一百名普通修行者！”
“什么一百名修行者？”
“本州神主讓一百個人合力變成了妖身！”
消息如一顆顆火星，落入一堆又一堆人群里，議論像一簇簇篝火一般被點亮。
阿部站在冰宮里，遙望遠處雪山上的巨龍，咬牙沖了上去。
他知道，這場挑戰的勝負怎么樣，已經不重要，不管他能不能戰勝箱根巨龍，源清素都已經贏了。
“全體注意，他來了！”漫漫紅光中，兔子忍不住大喊。
“收到！”
“了解！”
一百人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是什么狀態，在源清素接管這具身體之前，下意識動了一動，只會讓龍軀的相應部位動彈。
與箱根巨龍相比，阿部不過米粒大小。
祂朝著這顆米粒，發出如狂雷炸響般的咆哮。
龍軀內的一百個人，跟著怒吼。
“殺了他！”他們各種各樣的器量，都與箱根火龍的霸道器量，融為一體。
箱根巨龍“嗖”的一聲，就像雪山這把“弓”射出的一支箭，帶著撞碎一切的氣勢，撲向阿部。
在冰宮的修行者們眼里，阿部簡直就是以血肉之軀，去面對一顆從天而降的巨大隕石。
隕石與肉體即將相撞的瞬間，阿部分裂成五道身影。
“砰！”直面龍首的身影，如一團霧氣般被沖開，絲絲縷縷地攀爬在龍鱗上。
“嘣！”龍尾橫掃，抽碎第二道身影，同時在一座雪山上打出溝壑。
“唰！”龍爪揮擊，捏爆第三道身影。
這時，遠處一道身影，飛快朝夜空飛去。
“在那！”
“追！”
箱根火龍沒聽他們的，而是張開龍嘴，一團巖漿般紅亮的光柱，吐向近處那道身影。
“喝啊！”那道身影，呆滯的臉在剎那間緊繃。
一道絢光從他身上飛出，擋住龍嘴噴吐的光柱。
火山神明之氣引發的氣浪，在天空一層又一層的暈開，周圍的空氣迅速升溫，天上的雪花，在暖氣流中融化。
在寒冬的二月，札幌第一次下起了雨。
對峙了一會兒，阿部再次分裂。
五道身影迅速飛散，一道飛上云層，一道沖入雪山，一道飛向天邊，一道停留在原地準備咒法，一道沖入遠處札幌海港的大海。
“先殺天上那個！”
“去雪山！”
“海里！”
箱根巨龍沒動，祂的雙眸迅速升溫，隨后，猛地一睜。
“刺”兩道細細的高溫射線，橫掃四方。
云層被洞穿，大海被蒸發，去天邊的與留在原地的，被串成一串。
消滅這四道身影，不過是巨龍看見他們的時間，做完這一切，不過一眨眼。
下一眨眼，箱根巨龍扭身，沖向雪山，那道身影躲在雪山后。
一人一龍，在雪山后展開激烈戰斗。
冰宮里的眾人，只能聽見怒吼、巨響，看見一串串絢光，在雪山與雪山之間炸開，宛如一簇簇煙花。
巨龍迤邐奔騰，所過之處摧枯拉朽，山崩石碎。
時而看見沖天的紅光射線，宛如巨型探照燈似的，在群山之間掃射。
看不見戰場，不少人把視線投向源清素，他微垂眼簾，專心操縱箱根巨龍，表情十分平和。
不久，阿部與箱根巨龍從雪山堆里出來。
一人一龍，在一座又一座雪山山尖，以及綿延的雪山山脊，一邊交手，一邊飛翔，絢麗的神力氣浪，五彩繽紛。
巨大的龍軀，宛如漂亮的鯉魚在池子里游過，留下一個又一個有顏色的水波。
緊接著，阿部率先沖入云霄，巨龍緊隨其后。
“又是那招！”冰宮看呆的眾人，在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中，稍稍回過神。
來不及去看是誰的聲音，他們緊盯著云層。
只見阿部再次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云層上，朝著月亮拼命奔跑。
“別讓他跳進去！”
“殺了他！殺了他！”
一百人齊聲怒吼。
這怒吼聲，從箱根巨龍嘴里發出來，變成一聲聲雷爆般的咆哮。
“砰！”沒有任何加速過程，龍軀瞬間進入音速。
隨著巨龍的前進，在可怕的音爆聲中，地面的雪山一座接一座地發生雪崩。
沖過冰宮上空時，賓客中的許多人，都有一種窒息感，像是被無形的大浪沖擊。
但還是沒趕上。
在幾乎要相撞時，阿部跳進了月亮里。
“阿部輸了。”這時，九州神主說。
“是他輸了。”四國神主也說。
一些巫女、歌仙也都點頭。
“為什么？”眾人不解。
“落月歌仙的‘落月咒’，是一種對月色的束縛咒，將月色變成水。”北海道神主解釋。
“這又怎么了？”源永德問。
“你剛才昏迷，沒看見阿部從月亮里爬起來，像普通人從水里鉆出來一樣。”安倍族長說。
源永德脫口而出：“他不能呼吸？”
“沒錯。”
“我昏迷了四五分鐘，阿部的水下憋氣時間，應該就是這么多”源永德頓了下，望向依舊垂眼操縱箱根巨龍的源清素，“只是不知道，一百人的妖身咒，有沒有時間限制。”
夜空中，月亮附近的烏云，已經被箱根巨龍沖散。
皎潔的月色，灑向札幌與群山，像是另一種雪。
雪崩還沒停止，轟隆聲若有若無地傳過來。
鍍了一層月色的箱根巨龍，在眾人與月亮的注視下，盤旋成圓。
龍軀開始變紅，變亮。
等光芒連在一起，盤旋的巨龍成了一輪太陽。
一層層熱浪，以太陽為中心，開始攻城略地，向天地進攻。
像是又一種雪，云層、雪山，染成不詳的黃昏色。
月色開始升溫。
沒過多久，阿部從月色中跳了出來，露在外面的臉部，被燙得通紅。
巨龍揮爪，就像老鷹抓住捉住從洞里跑出來的兔子。
阿部不管鋼鐵般堅硬的抓子，忍著劇痛，集中精神，試圖使出幻身咒。
他的幻身咒很厲害，雖然達不到傳說中，隨時隨地與幻身交換位置的水平，但在使出幻身的那一瞬間可以。
不等他集中精神，龍爪微微用力，阿部便發出慘叫。
于此同時，箱根巨龍的龍嘴，對準自己的右爪和阿部，如強弓一般拉開，毀滅級的火山神明之氣，一束一束地匯集。
“等等！我認輸！認輸！”阿部急忙大喊。
箱根巨龍松開他，蜿蜒著龍軀，飛回冰宮。
紅光逸散，凝聚成一枚紅黑色菱形水晶，一百個人掉了下來。
“啊”
“好燙！燙死我啦！”
“好痛啊！”
一百個人，發出不同程度、不一樣的慘叫。
負責治療的修行者上前，驚愕地發現，沒有一個人受傷。
“是器量上的痛苦。”源清素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住飛回來的殘骸。
“妖身咒的原理，是人的器量與妖怪合二為一，如果器量不夠強大，就算變成妖身，也會因為承受不住妖怪承受的痛苦，器量崩潰而死。”
他收起殘骸，繼續說：
“以后在實戰中，低次數修行者雖然能發揮更大的作用，同樣也要承受更大的風險。”
“這道咒法能推廣？除了您以外，別人也能使用？”九州的武熊歌仙，試探著問。
“誰收服的殘骸，誰使用。”源清素笑道，“作為嘗試，我打算先組建一個箱根巨龍隊，人員采取自愿原則，這一百個人的待遇也會更高。”
“神主大人，我申請加入！”
“我有經驗，讓我來！”
“我也有！”
冰宮瞬間鬧哄哄一片，讓人擔心會不會把冰融化了。
源清素示意眾人安靜，說：“今天是冰燈節，大家玩得開心，公務以后再談！”
聽他這么說，眾人只能放棄。
之后的宴會話題，全都圍繞‘箱根巨龍隊’，低次數修行者們摩拳擦掌，興奮地期待著。
“太閣，”大御所笑著向太閣舉杯，“我敬你。”
被人懷疑是不是睡過去的太閣，伸出雞爪似的手，拿起酒杯。
雪筑舞臺上，雪女們躍動著舒展曼妙的肢體，舞蹈也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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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結束后，走出會場，月色很美。
源清素與神林御子、姬宮十六夜、六出花匯合，其余人都各自玩去了。
四人走在人群散去的公園，欣賞精致的冰雕。
“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招。”姬宮十六夜用扇子抵住自己的嘴唇。
“過年我就在想這件事了，最近才有進展。”源清素笑著說。
剛說了兩句，有人走過來，說太閣請本州神主過去。
“我跟你去。”神林御子說。
“沒事。”源清素安慰一句，“應該是找我討論妖身咒，給他也沒什么。”
神林御子依舊不放心，今天源清素太出風頭了。
“好啦。”姬宮十六夜摟住她的手臂，“我把鏡子給他了，就算是太閣和你父親聯手，他也能支撐到你趕過來。”
神林御子想了想，這才答應讓源清素一個人去。
“什么鏡子？”北海道巫女問源清素。
“呃，你問她。”源清素指了下姬宮十六夜，自己趕緊走。
在隨從的帶領下，源清素回到冰宮。
剛才坐滿了人、被燈光照得像水晶宮的冰宮，陷入昏暗，像是一堆墳墓。
太閣在自己宮殿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
源清素站在宮殿外。
“太閣大人，您找我有事？”他問。
“你走之后，”太閣持著酒杯，“我也找了大御所。”
“哦？”
“他也拒絕了。”
“您是說釣魚的事？”黑色袖子里，鏡子滑落進源清素的手心。
“嗯，但他有一個新的提議。”太閣喝下酒。
黑暗中，他滲出綠光的眼睛，直視源清素。
源清素下意識以為，這場戰斗，會像是海浪與海岸，持續無數歲月的相互試探。
然而，實際卻是一場沒有辦法預測的地震，在某個沒有任何準備的日子里，突然開始了。
“你太與眾不同了。”太閣嘆道，放下酒杯。
“與眾不同的人，往往不會有好結果。”大御所從源清素身后走來，西裝不知什么時候脫了，.換上了武士服。
“和兩位比起來，我還不夠與眾不同吧。”源清素笑道，“你們覺得自己能殺得了我？”
“我們不能，但有東西能。”
“東西？”
“轟”
札幌市，正在酒館里聚餐的糸見沙耶加、糸見雪、優花、兔子等人，全身一顫。
糸見沙耶加丟下筷子，沖出酒館。
“怎么了？發生什么了嗎？”糸見雪不解地追上來。
羽生千歌、柳生三千子、優花、兔子、鯉魚、猴子、馬臉、胖子，緊跟著走出來。
街道上，已經站滿宴會后，與朋友來小聚的修行者。
他們的臉被強光照亮，臉上是茫然、驚恐、懼怕。
大通公園，白子、小蝴蝶在雕刻自己的冰雕，諾依在玩游戲。
正在看著她們的神林御子，還有應付六出花的姬宮十六夜，被姬宮十六夜敷衍的六出花，三人同時扭頭看向盤渓山。
一團熾烈旳白光中，盤渓山被蒸發似的緩緩消失。
夜空中，原本月色皎潔的夜空中，如一塊巨大的手術燈，有人準備給世界做手術室。
在白光中，三道影子時合時分，越斗越快，轟隆隆的聲音此起彼伏，綿綿不絕。
一面鏡子，被一把長劍、一枚勾玉，逼向遠方。
整個北海道都在顫抖，沿途的山脈全部飛灰湮滅。
籠罩盤渓山的白光，到這時才緩緩消失，山被蒸干了，留下的也不是平地，是一個深不可見底的深坑。
白光堆積在深坑中，讓它看起來像是一頭怪獸的巨口。
“清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