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談判
空氣中洋溢著雨水的氣息。
繽紛的彩虹，將天空分割成兩半，又將大海的一端與另一端，連接在一起。
糸見沙耶加抱著妹妹纖細的身體，飛掠著，落在源清素等人身邊。
柳生三千子、羽生千歌，也跟著脫離神道教。
她們一動，眾人都回過神。
“小貓，你真的要背叛我們？”早苗紗羅看著糸見沙耶加。
“抱歉了，紗羅姐，我的目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糸見沙耶加回答。
蜘蛛、酒鬼神情嚴肅，其余神道教修行者吞咽口水，猶豫著待會兒是直接逃，還是跟著組長沖上去。
“有時候，人不能只想自己。”早苗紗羅一字一頓地說。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早苗紗羅的眼睛，像貓一樣發著幽幽的光，“你應該清楚。”
“你敢動我家人試試。”糸見沙耶加冷聲道。
“不敢，”早苗紗羅笑了一下，淡淡地說，“但你最好記住這種可能性。”
“再考慮這種可能性之前，”源清素開口，“早苗閣下，不如先考慮一下自己活著離開這里的可能性。”
神巫綾宛如金色天幕，朝蜘蛛和酒鬼罩去。
蜘蛛和酒鬼臉色一變，合力出手，絢光滾滾，兩人眼前一黑，直接被掀飛。
氣血翻涌，像是被山岳一頭撞在胸口，看著神巫的眼里，說不出的驚駭。
“這兩個人交給我。”神林御子清麗如仙的臉，冰冷如雪。
“那我來收拾她。”姬宮十六夜笑著，鎖定早苗紗羅。
北海道巫女目光掃視剩下的神道教修行者，被看到人，嚇得直打顫。
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對源清素說：“好像沒人了。”
“不急。”源清素笑道，“早苗閣下，交出黑雷和土雷，我可以讓你一個人離開。”
蜘蛛等人忙看向早苗紗羅，生怕她丟下自己。
“姐姐我可不是傻子，我們齊心協力，還有機會，信了你的話，才真的要全死在這兒。”早苗紗羅笑著說。
不等源清素開口，她繼續說：
“我把土雷給你，讓我們全部離開。”
“......你說什么？”源清素一愣，有些訝異地笑著問。
“不答應就算了。”早苗紗羅說，“那只有打一場，看我能不能在殺了糸見小妹妹之后逃走了。”
源清素收起笑容，氣氛瞬間凝重下來。
他打量早苗紗羅，早苗紗羅揚起脖頸，挺起胸，任由他看。
早苗紗羅瞅著他，慢悠悠地說：
“我不在乎手下的死活，只要世界存在一天，總有人會加入神道教，但這么可愛的女高中生，全世界就這一個。”
糸見沙耶加臉色難看，她看向源清素。
早苗紗羅神力之強，幾乎是神巫一級，就算逃不了，但要殺死剛修行沒多久的糸見雪，幾乎十拿九穩。
“你在威脅我？”源清素雙眸閃過猩紅的光芒，盯著早苗紗羅。
“好人...壞人也一樣，”早苗紗羅撫摸著自己細細的脖頸，視線一直放在糸見雪身上，“凡是有所牽掛的人，注定被命運扼住喉嚨，然后在兩個都不想要的選擇中，做出選擇。”
糸見雪被看她盯著，全身一陣發冷。
“筑紫王大人，這些老鼠看到了您的未來，如果放他們離開，一定會散播謠言、處處針對您！”天目一箇狠聲說。
神道教眾人心跳一頓。
連早苗紗羅的臉色，都稍稍有些不自然。
和糸見雪比起來，無疑是自己的未來更重要，誰都知道怎么選。
“沙耶加。”羽生千歌低低地喊了一聲，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好友。
糸見沙耶加將妹妹護在身后，她打量神巫、伊勢巫女和北海道巫女。
這三位神力通天徹地的巫女，從源清素開口之后，就不再說話，由他處理和決定所有事情。
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
她相信源清素。
源清素突然輕蔑地笑了兩聲，對早苗紗羅說：“早苗閣下，你忘了這是哪了？看來我只能再落到黃泉大石前一次了。”
眾人呼吸頓止。
黑服王冠源清素的神威，像是一把匕首，深深插在他們心底，哪怕老了、死了，也忘不了。
“我不喜歡依靠人。”源清素話鋒一轉，“除了神林小姐、小夜子，我不想依賴任何人，包括未來的我自己。”
“依賴我也是可以的。”北海道巫女平淡了加了一句。
“......你先被說話。”源清素又把目光投向早苗紗羅，“交出黑雷土雷，我放你們離開。”
“黑雷不行，只有土雷。”早苗紗羅語氣堅決。
八神雷中，「黑雷」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
它沒有任何威力，卻能將神圣的「大雷」、霸烈的「火雷」、生機的「若雷」、速度的「伏雷」、威力強大到幾乎歹毒的「裂雷」，將這寫屬性不同的神雷融為一體，打破隔閡與排斥，發揮出八神雷真正的威力。
“你別無選擇。”源清素說。
“也許吧。”早苗紗羅笑容不改，“大不了死在這兒，讓黑雷土雷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夜見島再次沉默下來。
神道教心驚肉跳地等待源清素做出決定。
早苗紗羅表面輕松，眼神同樣不放過源清素的任何一個表情。
“好吧。”源清素突然說，“交出土雷，我放你們離開。”
“大人！”天目一箇萬分不解，“只要召喚死...未來的您，以您的實力，這群老鼠就是想自殺都做不到。”
酒鬼瞪大了雙眸，恨不得把這老頭吃了。
早苗紗羅一陣媚笑，胸脯不停顫抖，她說：“那看黃泉比良坂長，還是我自殺得快。”
“那有什么意思。”源清素對天目一箇說。
“什、什么？”天目一箇不解地望著他。
源清素已經不理他，對早苗紗羅說：“走吧，我饒你一次。”
和天目一箇一樣，早苗紗羅也不敢相信，在如此巨大的優勢下，他會這么輕易地放過自己。
“你不會說謊吧？”她狐疑地問。
“答應的事，我一定會做到，和你是好人還是壞人沒有關系，這是我對母親的承諾。”源清素神情放松下來。
早苗紗羅依舊不信，目光投向神巫、伊勢巫女、北海道巫女。
“你們呢？”她確認道，“別突然說什么‘他答應，不代表我們答應’的把戲。”
姬宮十六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卻又笑吟吟地說：“你也看到了，清少爺喊我‘夫人’，作為夫人，只能聽老爺的了。”
她眉目如畫，貴氣十足，一言一行，又帶著天真嫵媚。
早苗紗羅的風情，和她一比，簡直成了村婦的搔首弄姿，不堪入目。
早苗紗羅心中涌起一陣嫉妒，但此時不是比美的時候。
“你們兩個呢？”她問神巫和北海道巫女。
遮天蔽日的神巫綾緩緩收攏，化作羽帶，落在神林御子身上，美麗又神圣。
北海道巫女沒說話，只是搖搖頭，面無表情，看起來竟然十分乖巧。
早苗紗羅撕下裙擺，露出兩條白花花的豐滿雙腿，用神力在布料上寫下「土雷」的咒訣，丟給源清素。
還沒飛到跟前，已經被火焰色神力裹住，定在空中。
“就這么看吧。”姬宮十六夜笑嘻嘻地對源清素說。
源清素笑了笑，朝布料看去。
十分鐘后，當他的表情變成沉吟，布料在火焰中消融，連灰燼都沒留下。
“走吧。”說著，源清素準備飛向洞口。
“等等，我們先走！”早苗紗羅怕他們先出去，把洞穴堵住，來一個‘不殺你，不代表放你們出去’。
源清素灑然一笑，立在懸崖上，目送他們離開。
神道教眾人回過神，連忙催促趴在底地上的式神，朝海上的洞穴飛去。
早苗紗羅也不管沒了半截的裙子，露著春光，飛向出口。
臨走之前，她轉頭看向糸見沙耶加，森然地說：
“沙耶加，我不會放過你，整個神道教都會與你為敵。”
不等糸見沙耶加開口，源清素笑著替她回答：
“整個神道教都會為與我們為敵而后悔。”
糸見沙耶加剛沉下去的心，又浮了上來，臉上露出笑容。
早苗紗羅深深看了源清素一眼，飛入洞穴，來時走了一個小時的洞穴，對外界的人來說不過一眨眼。
他們出現在結界外，爭先恐后地沖入云霄，消失不見。
“筑紫王大人，他們一走，恐怕會到處散播謠言，對您的將來不利啊。”天目一箇捶手頓足，替源清素感到遺憾后悔。
“這點信心都沒有，怎么統一天下。”源清素毫不在意。
天目一箇被他的話嚇得愣住了。
統一天下——未來源清素自稱天下之主，指的不是關西，而是整個東瀛？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瞬間屏住了呼吸。
東瀛一分為三，已經持續了數千年，上百代京都之主、大御所、太閣，數不清的神主、巫女、歌仙，都做不到的事，要在這一代結束？
源清素不管天目一箇的胡思亂想，笑著對神林御子說：“有點危險，還好我夠強。”
神林御子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海風習習，拂過她如墨的長發，發絲飛舞。
源清素知道她生氣了，但現在不是說悄悄話的時候。
他扭頭對眾人說：“珊瑚魔娥被打成重傷，身體里留有我的神力，我們必須在祂恢復之前找到祂。”
“祂在哪？”姬宮十六夜問。
“一路往東，越來越遠，恐怕已經逃到太平洋深處。”源清素說。
“那只能組建海上獵妖艦隊了。”
“獵妖艦隊？”源清素不解地看著她。
姬宮十六夜解釋之后，他才明白過來。
大海深處，妖怪層出不窮——出生于大海的，從陸地上跑進去的。
只有實力強大的國家，才有余力去探索大海，主動捕殺這些妖怪。
東瀛三國，不強也不弱，能穩穩看住本國國土，卻很少涉及那無邊汪洋。
神道教能延續上千年，海上妖怪的保護作用，功不可沒。
“這么說，確實不能只靠我們幾個簡單追過去。”源清素沉吟道。
“先回東京，召集人手，準備船艦，去太平洋獵妖。”姬宮十六夜語氣中，滿是女帝的威嚴。
眾人當機立斷，離開夜見島。
天目一箇返回九州櫻島，說要帶上天目一族的所有高手，協助筑紫王剿滅妖怪。
糸見沙耶加、柳生三千子、羽生千歌三人，直接跟著源清素他們返回東京。
雖然沒有討伐珊瑚魔娥的功勞，但阻止神道教的陰謀，足夠拿來當做借口，讓她們暫時沒事。
“抱歉了，約定還要再等一會兒，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等一切結束，就會讓你回千葉。”云海之上，源清素對糸見沙耶加說。
“這有什么。”糸見沙耶加不在意地笑道，“不徹底消滅妖怪和神道教，就算回了千葉，也是過得心驚膽戰。”
源清素笑了笑，看向糸見雪。
“小雪，這次冒險如何？”他問。
“下次別叫我。”糸見雪說。
源清素和糸見沙耶加哈哈大笑，姐姐狠狠將妹妹摟進懷里。
“你做什么？松手！”
糸見沙耶加不管妹妹的掙扎，透過層層云海，她好像看見了千葉的海岸。
明明只過去四個月，卻好像過去了一輩子那么久，她終于又可以見到父母。
就在源清素忙著召集人手，找大御所擔保糸見沙耶加的事，夜見島上發生的事，不出所料的在東瀛傳開。
珊瑚魔娥；伊邪那美；源清素將成為下一代京都之主；關西將吞并關東北海道。
種種流言，甚囂塵上。
‘源氏清素，宰割列國，并吞山河，威加四海，一統天下’的預言，不知什么時候，成了修行者們的談資。
出云巫女趕來東京，問起這件事。
“胡說八道，”源清素當即反駁，“甚至都不押韻，合格的預言都押韻。”
大多數確實不信。
不僅因為消息是從神道教嘴里傳出來的，更因為傳言中，出現了“黃泉大石被舉起”的字眼。
舉起黃泉大石？
根本不可能，沒有人能做到。
太古時期，伊邪那岐作為眾神之父，統領東瀛，讓人世所有修行者在黃泉大石上滴血。
這道儀式，讓黃泉大石擁有幾乎等于整個人世的重量。
這個人世雖然只指東瀛，但源清素能將整個東瀛舉起來？荒謬！
這些人只當這是神道教捧殺源清素的陰謀。
另一邊，得知珊瑚魔娥重傷，九州神主、源氏、一條、藤原一族、安倍一族、高野山，紛紛來信，說處理好事務，在艦隊出發前，一定會趕來。
和源清素不太對付的平氏、蘆屋等家族，堵住準備趕去東京的天目一箇，再三詢問情況。
天目一箇不敢說出統一天下的猜測，只回答：“當時的筑紫王大人，確實頭戴王冠，稱孤道寡。”
就在平氏等人依舊將信將疑的時候，一直閉關的京都之主，突然下令，讓他們加入獵妖艦。
這下子，整個關西嘩然一片。
源清素能不能一統東瀛不知道，下一任京都之主，幾乎百分之九十是他了。
平氏等人，立馬調派人手，拿上神器，召喚式神，跟著天目一箇一起，趕往東京。
九州、四國、本州、北海道，不少修行者，聽說了夜見島的事，蜂擁而來，也紛紛加入。
東京，用御神木打造的巨艦，宛如島嶼般填滿整個東京灣。
巨大的戰旗，面對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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