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克達爾只覺得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忽然打了個冷顫,猛地合上了手里的筆記本。
他捂著嘴巴,裝作抽煙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在掩飾自己那抽動的嘴角。
呵,呵呵…
一定有貓膩!
也許是某種自己不知道的把戲?
沒錯,一定是這樣!
克洛克達爾深吸了一口氣,再度打開了那本筆記,翻到了自己剛才看的最后一頁。
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翻動一位小姑娘的私人筆記,可是很不禮貌的哦,小鱷魚。”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克洛克達爾瞪大眼睛,立刻翻到下一頁。
下一頁的字同樣很少——
“這是可能的。”
“…”
克洛克達爾沉默著,表情徹底平靜了下來,臉色淡然。
他將筆記本平攤在大腿上,自己則背靠沙發,叼著雪茄,抬頭望向天花板。
“呼…”
他逐漸理解了一切。
羅文并不是什么教育家,他無法在短短兩天的時間內,將一位涉世未深的小公主培養成出色的外交官。
但是他卻能用兩天左右的時間,預測出這場談判的“一切可能性”!
羅文將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整理了出來,讓薇薇記在筆記本上。
如此一來,這位小公主只需要按照筆記上的攻略,一步一步地將這場談判進行下去即可。
簡單嗎?
太簡單了!
對于薇薇來說,這次談判完全就是一場固定了考題的考試,再配合上這位小公主自身出色的發揮,獲得“滿分”并不難。
難嗎?
很難!
對于羅文來說,他必須算到一切可能性,而后給出相應的解決措施。
即便瓦波爾是個肉眼可見的蠢貨白癡,但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
人和人之間的交流,與棋局有著本質性的差別。
因為棋盤和規則的存在,棋子的落點始終是固定的,縱使一場棋局有萬般種變化,但這種變化最終也會有一個盡頭。
而“人”這種存在,卻是無法準確預測其行為的…
…嗎?
此刻正在發生的現實,讓克洛克達爾在心中給這句話打上了個問號。
的確,瓦波爾是個肉眼可見的白癡,如果克洛克達爾愿意的話,他甚至可以設下圈套,讓這位蠢貨國王無意間輸掉整個國家。
不過,那終究也只是“陰謀”的一種。
克洛克達爾可以算計“人性”本身,但他卻無法像預測棋局的走向一樣,窮舉出所有的可能性,而后將其具象化成文字!
那未免,太過離譜了…
克洛克達爾再度深呼吸一口,覺得自己需要靜靜。
于是乎,他從沙發上起身,來到了會談室外露天陽臺的一角。
從屋內是看不見這里的,但可以聽見屋內的聲音。
如果薇薇喊人,克洛克達爾會在第一時間沖進屋內,將瓦波爾砍成干尸,以發泄心中這股莫名其妙的不爽。
而現在,他打算靠在欄桿上,吹一吹冷風,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但沒過多久,另一個人也來到了陽臺,站在克洛克達爾的身邊。
是多爾頓。
這位磁鼓王國忠誠的守衛隊隊長,此刻對自家國王的表現無比失望。
如今這場談判的形勢,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一邊倒了。
薇薇將阿拉巴斯坦一方的提案說出,瓦波爾只能連連點頭答應,連半句反駁的話也無法說出。
事實上,如果按照瓦波爾原本的性格,他早就掀桌子不談了。
但現在的他卻根本找不到“機會”來掀桌。
薇薇所提出的每一個方案,都恰好落在瓦波爾的底線之前,給了他一種“合情合理”的感覺。
這就是所謂的“談判桌上的戰爭”。
一旦徹底陷入對方的節奏之中,就連終止這場談判的資格都會喪失,只能被動地聽從!
如今的瓦波爾,正是陷入了這樣的“泥沼”,輸得一塌糊涂。
多爾頓忍不住嘆了口氣。
如果老國王還在世的話,也一定會對這位無能的兒子徹底失望吧!
多爾頓抬頭望向克洛克達爾,忍不住感嘆道:“不愧是超級大國的公主殿下。”
克洛克達爾:“…”
如果是平時,他才懶得跟這種不相干的蠢貨多費口舌。
但現在因為那本筆記的關系,克洛克達爾的心情很復雜,因此話便多了些。
“多爾頓?”
“是的。”多爾頓點了點頭,重新自我介紹道:“磁鼓王國守衛隊隊長,多爾頓。”
克洛克達爾吸了口雪茄,緩緩說道:“其實很多事情沒有那么復雜的,但很多事情又很復雜。”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多爾頓十分疑惑。
他性情耿直,很難理解話外之音。
克洛克達爾皺著眉頭,指了指屋內,“例如那場談判,其實沒那么復雜的,很簡單。”
多爾頓更加疑惑了,他撓了撓頭,認真請教道:“那么,什么事才是很復雜的呢?”
“復雜的事…”
克洛克達爾開始覺得有些煩了,剛想隨便找個理由結束這場談話,忽然間卻又想到了什么。
“那群蠢貨大臣之前是不是說,世界政府的人來借了一塊地,搞什么軍事演習?”
多爾頓一愣,但還是點了點頭,“沒錯,杰斯說過,一群世界政府的人跟我們借了一塊罕有人至的雪原。”
“對對,就是那個。”
克洛克達爾吸了口雪茄,陰沉笑道:“那就是很復雜的事。”
多爾頓眉頭微皺,不是很理解克洛克達爾的話 他解釋道:“冬島的氣候很特殊,曾經海軍也臨時借過我們一塊地來訓練新兵,世界政府這樣做雖然突然,但也有過先例,很合理。”
聞言,克洛克達爾陰笑道:“多爾頓——對,是這個名字,你或許是個忠心的護衛,但作為大臣,你不合格。”
多爾頓深知自己的短板,正打算認真追問請教,忽然間耳朵卻動了動。
他聽見一陣奇怪的響聲。
動物系惡魔果實能力者,其感官能力往往要比普通人強上許多。
而在多爾頓之后,克洛克達爾也注意到了遠方的響動。
他和多爾頓尋聲望去,將目光落在了遠方的雪原上。
在那里,出現了一股異樣的暴風雪,將原本平靜的雪原山麓徹底籠罩。
其間狂亂的氣流好似風暴,將地上的雪花卷得老高,變成了一團又一團“雪龍卷”!
即便是從城堡上俯視,也依舊無法看清里面的情況。
多爾頓見狀不禁愣住了,他在磁鼓王國生活了一輩子,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氣象。
他忍不住問道:“發生了什么?”
聞此一言,克洛克達爾挑了挑眉毛,對多爾頓的反應很是滿意。
那份筆記帶來的異樣感,讓克洛克達爾至今都沒有完全緩過來。
但現在他的心情卻明顯好了不少。
果然啊,與萊恩·羅文的相處,給人的感覺好似與深淵相伴,每時每刻都被那種深不見底的黑暗凝視著,累得要死!
還是與多爾頓這種心思單純的大好人接觸,更能令人感到愉悅!
簡單、直接,甚至還能讓克洛克達爾回想起,自己其實也算個野心家。
想到這里,克洛克達爾對多爾頓揚了揚下巴,笑道:
“呵呵呵呵,看不出來嗎?”
“世界政府正在‘軍事演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