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與卡普返回了亞魯佳碼頭,登上了軍艦,駛離阿拉巴斯坦。
一天一夜之后。
馬林梵多,海軍本部。
元帥辦公室外的走廊。
即便在這里,路過的海軍們也能聽見那種獨屬于天龍人的尖銳大嗓門。
“廢物,一群廢物!養你們這群海軍干什么吃的!”
聲音的源頭,正來自于元帥辦公室。
戰國坐在椅子上,品著紅茶,看著桌上的報告,神情平靜且放松。
一只山羊在辦公室里來回走動,時不時吃一些戰國丟掉的資料文件。
而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一只體態肥碩的電話蟲正在大聲咆哮著。
“我命令你們,立刻把那個反賊…不,是把阿拉巴斯坦的那群反賊逮捕,然后處死!”
電話蟲的那頭,正是不久前剛從阿拉巴斯坦灰頭土臉逃出來的天龍人,古德喬亞圣。
他已經那樣罵了半個多小時了,其間沒有一句是重樣的。
很難想象,有人能在如此音量的背景音下悠然地品著紅茶,甚至還在認真工作,該說“不愧是堂堂的海軍元帥”嗎?
不——
仔細看去不難發現,戰國的雙耳之上帶著兩個耳塞。
不愧是智將戰國!
畢竟,這只電話蟲可沒有視頻功能。
又過了半小時,那只電話蟲的嘴終于停歇了下來。
戰國這才慢慢摘下了耳塞,平靜道:“您說的我們都知道了,會盡快去辦的。”
“哼,知道就好!咔夾…”
電話蟲掛斷。
戰國咳了幾聲,確定電話蟲的鏈接已經切斷了之后,忍不住嘆了口氣。
結束了就好!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
戰國整理了一下桌子,開口說道:“請進。”
一位身姿挺拔的老婆婆隨即推門而入,正是剛從阿拉巴斯坦返回馬林梵多的鶴中將。
“小鶴,你回來了。”
畢竟有卡普隨行,戰國并不擔心鶴的安全問題,“對于阿拉巴斯坦出現的情況,你有什么判斷?”
鶴將卡普捎帶給戰國的仙貝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在一旁坐下。
“事情是這樣的…”
鶴婆婆將發生在阿拉巴斯坦的事完整地復述了一遍,最后還闡述了自己的判斷。
而這判斷結果,卻讓戰國微微皺眉。
鶴婆婆微笑道:“你不同意?”
“不,我相信小鶴你的判斷。”
戰國揉了揉眉心,“就是…天龍人那邊,我需要想想怎么交代,那群人實在是太麻煩了!”
鶴瞥了一眼戰國,“想讓老身給你支招,就直說。”
戰國隨即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鶴。
鶴無奈道:“直接聯系五老星吧。”
“的確,五老星壓得住天龍人。”戰國點了點頭,“但要是五老星也想對那位八百年前的皇帝動手呢?”
鶴輕輕哼了一聲,說出了一句話。
一句讓戰國意識到,鶴之前的判斷究竟有多么認真的話——
“那就告訴他們,這座大海上會出現‘另一位’白胡子!”
時間回到一天之前。
在海軍們離開的當天下午,羅文領著寇布拉、薇薇、克洛克達爾三人,來到了王宮的一處角落。
這里罕有人至,因此傭人們僅僅只是粗略地打掃了一遍,還有不少的灰塵。
寇布拉對此并不在意,畢竟他向來以實用主義為主,更是會為了補貼受災的平民,而主動削減王室的日常開支。
微微好奇問道:“先祖大人,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探險。”
羅文微笑著回答道。
隨后,他便在微微好奇的目光中,將手輕撫在了地上的一塊石磚上。
沙沙果實能力發動。
一股砂礫鉆入了石磚的縫隙之中,觸動了某個開關。
轟隆!
不遠處的地面傳來轟鳴,隨后陷了下去,露出了一個不起眼的入口。
“這里是我當年開辟出來的密室,只有我和奈菲魯塔莉知道,他有鑰匙,而我不需要。”
羅文回望向詫異的眾人,率先邁步走了下去,余下三人隨即跟上。
其中,克洛克達爾還留了個心眼,記下了那塊石磚的位置,以及用沙沙果實能力觸發機關的方法。
但當克洛克達爾走下階梯的時候,就立刻把這方法忘了。
因為沒那個必要。
這里只是一處簡陋的地下室罷了,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以及成堆的老舊文件和書籍,并沒有他感興趣的歷史正文。
但寇布拉和薇薇就不同了,他們要明顯好奇得多。
畢竟,他們生活在這座王宮多年,卻從未聽聞過還有這么一處密室!
薇薇到底還是小孩子,興奮得兩眼冒光。
“哇,先祖大人的秘密基地!”
“薇薇…”
寇布拉剛想糾正自家女兒對于兩位家族先祖密室的稱呼,卻沒想到羅文干脆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錯,這里就是我和奈菲魯塔莉曾經的秘密基地!”
羅文笑得十分開心,回憶道:“我們可是在這里想出了不少好點子哦!”
他輕輕舉起權杖,指向兩邊,說道:
“當初我們商量好的,左邊歸我,右邊歸他。”
“我負責全局戰略的把控,他負責治國的細節方針。”
三人順著羅文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出了房間左右兩邊的不同之處。
羅文的左邊,以地圖和資料為主,中心處留有一片空白,大約是懸掛地圖的地方,上面還殘留著三分之一張圖紙。
時間侵蝕了它們,讓這些圖紙和資料變得殘破不堪。
而那屬于奈菲魯塔莉的右邊,則堆放著許多書籍和文件夾。
它們都被精心保存著,堆放得很規整,有的甚至還被披上了布,使得歲月在它們上面留下的痕跡大大減少。
“哈哈哈哈哈,他就是這樣的性格,正經得要死。”
羅文來到屬于奈菲魯塔莉的右邊,輕輕拂去書架上的灰塵。
“再殘酷的戰場,也終有一天會變成森林或者沙漠,而史書上記載的文字卻將化為記憶,然后永存。”
他掀開了一層布,在書架上仔細尋找著,同時緩緩說道:
“當年,‘世界政府’的提案得到了不少國家的認同,雛形初具規模,但我和奈菲魯塔莉卻都不太喜歡那樣的體制。”
“之后有一天,奈菲魯塔莉突然興沖沖地過來跟我說,他想到了應對的計劃,目前還只是草案,要我幫忙看看。”
“當時我忙著出征,這件事就耽擱了下來。”
羅文咧嘴笑著,回憶道:“奈菲魯塔莉還千叮嚀萬囑咐,說那份方案就放在秘密基地里,大家都看過了,我是最后一個。”
薇薇有些好奇,“所以,先祖大人看了嗎?”
“沒有。”
羅文輕輕笑著,搖頭道:“那次,是我最后的出征。”
他在敘述歷史,但歷史本身就是他所經歷過的事情——
“我戰死了。”
寇布拉和薇薇沉默了下來,克洛克達爾則挑了挑眉,繼續問道:“所以,你是來找八百年前的那份計劃草案的?”
“對。”
羅文點了點頭。
克洛克達爾顯得有些難以置信,“喂喂,你在開玩笑吧,八百年間世界格局不知變了多少次,區區一個計劃草案能有用?”
羅文繼續在書架上尋找著。
“小鱷魚,你不了解奈菲魯塔莉。”
忽然,羅文的眼睛一亮,從書架上取下了一疊尚未來得及裝訂的文件,繼續說道:“他是個天才。”
羅文拿著資料文件,坐在了桌子左側的凳子上,開始翻看。
背后的三人忍不住內心的好奇,也湊了過來。
在被侵蝕得最嚴重的封面上,隱約可以看見“四海聯盟”這幾個字。
羅文將封面取下,隨意地放在一旁。
內部第一頁的字就清晰了許多。
但令眾人沒想到的是,第一頁竟然只寫了一句話。
那是由鋼筆寫成的工整筆跡,有點長,但意思簡單明了——
“羅文,如果你在我不在的情況下翻看這份草案,記住一點:看一頁整理一頁,別亂丟,手寫文件沒有編碼,整理起來很麻煩的!”
“——奈菲魯塔莉。”
羅文:“…”
沉默了片刻之后,羅文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充斥著這座他和奈菲魯塔莉的秘密基地。
“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你啊,奈菲魯塔莉!”
他連連擺手道:“知道啦知道啦,別摔凳子啊,大不了我一會兒幫你一起整理好啦!”
“…”
沉默。
一片沉默,無人應答。
羅文保持擺手的動作許久,卻并沒有人能如他熟悉的那般,一把拍下他的手。
“…”
羅文轉過頭來,看見了克洛克達爾、看見了薇薇、看見了寇布拉…
卻看不見那道戴著眼鏡、喜歡穿長袍、有些書呆子的氣質、總是擺出一副嚴肅表情,喝酒時卻會最先哭得稀里嘩啦的年輕摯友。
“哦,對了。”
羅文想起了這件事。
他轉過頭來,望著奈菲魯塔莉的字跡,喃喃著:
“你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