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宋,從洪武五年開始朝貢,一直到永樂三年,一共朝貢了三次。
在永樂三年,鄭和帶領船隊來到了呂宋,冊封委任僑領許柴佬為呂宋總督,結束了呂宋自治,從朝貢貿易改為了穩定貿易。
呂宋總督許柴佬,一共任職了二十二年,王化呂宋,在呂宋設立府州縣,大肆推廣儒學,積極爭取大明人,前往呂宋置地安家,在永樂二十二年時,呂宋僑民已經達萬余人。
但是這一切都在宣德三年,安南國黎利稱帝后結束。
呂宋總督,大明海外殖民、海外擴張的政治嘗試之一。
二十二年的時間,呂宋在與大明的充分交流下,從一個蒙昧蠻荒之地,逐漸成長起來。
即便是威震南洋的大明水師已經成為了往日煙云,但是呂宋的百姓們依舊和大明保持著密切的往來。
隨著大航海時代和全球殖民時代的帶來,泰西的強盜們闖入了這里,開始大肆屠殺這里的大明僑民。
萬歷三十一年,大明福建巡撫徐學聚、巡按御史湯兆京、稅監高寀三人聯名寫信給了西班牙菲律賓總督阿庫尼亞。
在信中,徐學聚以今上皇帝陛下、允奮天綱該覽八纮、北極沙漠、南及爾等、東南諸夷、所有之海、日照月臨、共成正朔告誡西班牙菲律賓總督不要濫殺華人。
可是徐學聚的威脅并沒有任何效果,大明旅居萬里海塘的僑民,被西班牙人屠略殆盡。
“呂宋使臣安塞亞·艾布伯克爾,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個穿著白色長袍,有著絡腮胡子,帶著一個碩大的頭巾裹著腦袋的男子,跪在地上行禮。
朱祁鈺看著這個漢話極其不熟練的男子,眉頭緊皺。
這穿衣打扮,似乎是大食人。
李賓言看著面前的大食人,低聲稟報道:“根據海商們的消息,正統十二年,大食國的商賈賽義德·艾布伯克爾率領船隊,在棉老地區等岸,正統十四年十二月,占據了整個呂宋。”
“這個安塞亞是呂宋國王賽義德的親弟弟。”
整個呂宋薈萃閣一時間有些沉默。
李賓言短短幾句話,道盡了大明旅居東南亞僑民悲慘的遭遇。
在興文匽武的強大風力之下,大明在明仁宗登基之后,展開了長達二十四年的興文匽武,除了稽戾王被俘之外,大明也失去了海洋安全。
三寶太監鄭和曾言:欲國家富強,不可置海洋于不顧。財富取之海洋,危險亦來自海上,一旦他國之君奪得南洋,華夏危矣。
在那個興文匽武的二十四年里,鄭和的話,似乎是在危言聳聽。
但是此時此刻,呂宋已經被大食人所占據。
“鄭和之后,再無鄭和啊。”朱祁鈺并沒有讓跪在地上的呂宋國王的親弟弟站起身來回話。
如果說二十四年的興文匽武,是大明海商不滿朝廷占據了絕大多數海貿利潤,最終迫使大明朝廷妥協,讓出了這些利益,這些東南海商們,最終瓜分了所有的海貿利益。
那為什么沒能好好守護這個金山銀山呢?
給他們機會,他們也不中用啊!
呂宋,已經極其靠近大明了,距離雞籠島不過600里,以海上的速度,六百里,不過區區三天時間。
朱祁鈺面沉如水,厲聲說道:“朕真的是大看他們了,他們懂什么是海貿?什么是殖民?什么是王化?什么是篡取海洋利益嗎?”
“那是要擰成一股繩,欺負外人,侵略如火,掠奪他人,積累資財的!”
“他們敢欺負誰?也就是欺負欺負大明最聽話的老百姓罷了。”
朱祁鈺此言說完,陪同來的商總,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陛下在罵他們這些商總,而且罵的有理有據,罵的他們沒法還嘴,罵的他們羞愧難當。
二十四年的時間,大明已然完全失去了東南亞,萬里海塘的國主,全都是伊瑪目(統治者)。
包括呂宋。
呂宋的特產是黃金,魏國公徐承宗不去倭國搞銀子,而是選擇去東洋挖黃金,收獲頗為豐厚。
朱祁鈺沒有在呂宋的薈萃閣逗留太久,就轉身離去了,安塞亞,呂宋伊瑪目的親弟弟一直在地上跪著,他倒是能聽懂漢話,那個尊貴的大明皇帝,似乎非常生氣。
安塞亞不敢動彈,直到所有人離去。
他那天親眼看到了海寧號和廬江號下水,也看到了海寧號和廬江號,是如何摧枯拉朽的擊敗了將近百艘的倭船。
在此之前,安塞亞和禮部官員溝通,拒不行跪禮,結果在看到了烏龜山外的海戰之后,安塞亞就直接跪了,及其標準。
大明水師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恢復著,而且再次威震四海,指日可待。
朱祁鈺的心情很差,一言不發。
因為接下來的幾個薈萃閣,全都是大頭巾,這些大頭巾在告訴著大明皇帝,大明已經失去了整個南洋。
渤泥、滿剌加、三佛齊、大古剌、孟良等等國家,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如此。
海貿事,還是得朝廷自己來,沒有一支強大的水師護航,再多的財富,只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帖木兒王國居然也在萬國薈之中。”朱祁鈺面色古怪的看著帖木兒王國薈萃閣的門頭。
帖木兒王國不靠海,是個內陸國家。
康國建立,將烏茲人、突厥人、蒙古人、瓦剌人糅雜了在一起,背靠大明,軍事實力極為強大。
奧斯曼王國攻破了嘆息之墻,國力威望激增,領土不斷外擴。
夾在中間的帖木兒王國,這日子并不好過,鴻臚寺卿馬歡也上奏,說帖木兒王國國王卜賽因遣使,請大明召回遠征軍。
若不是這次遣使,朱祁鈺差點都忘了,大明還是帖木兒王國名義上的宗主國。
在求助大明無果之后,卜賽因不得不再次南下,苦一苦印度,度過危機了。
對于中亞強國而言,遇事不決就南下,苦一苦印度,已經成了一種慣例。
朱祁鈺并沒有踏進帖木兒王國的薈萃閣,這是一種非常明顯的信號。
大明皇帝不喜歡帖木兒王國。
因為帖木兒王國曾經兩次扣留了大明的使臣,第一次是傅安、郭驥等人,率將士1500余人被扣留,第二次是洪武三十一年的陳文德等人。
以前是大明鞭長莫及,現在不太一樣了,大明遠征軍在撒馬爾罕,帖木兒王國的都城建立了康國。
現在康國以王復馬首是瞻,倒是越來越像是大明的遠征軍了。
朱祁鈺雖然沒有進入帖木兒薈萃閣,但還是看了下價目表。
帖木兒薈萃閣的特產是福祿三寶,潞麻、莫合煙、鶯粟花合稱為福祿三寶,享之,則福祿不斷。
松江府在計省的規劃中,設有太醫院成藥廠,自然也會對福祿三寶有需求。
朱祁鈺看著萬國城那三丈高的城墻,李賓言設立這個萬國城,的確是有獨到之處,從物理上隔絕了福祿三寶在大明的風靡。
“把價目表給朕送到別苑的御書房,今天就逛到這里了。”朱祁鈺將價目表還給了興安,結束了萬國薈之行。
琉球、朝鮮、倭國、安南、占城、呂宋、渤泥、滿剌加、三佛齊、大古剌、孟良、古里、忽魯謨斯等國的薈萃閣朱祁鈺都進去看過了。
在參觀萬國薈之行前,朱祁鈺的心情極好,在參觀了萬國薈之后,朱祁鈺的心情算不上沉重。
任重而道遠,成為了朱祁鈺心中的塊壘。
正如冉思娘所言,在冉思娘看來,陛下已經做得極好極好了,但是也正如朱祁鈺所言,還不夠好。
回到御書房的朱祁鈺對著各國的價目表看了許久,才慢慢放下。
東洋諸國的特產主要還是各種香料,共計五十四種,價格上比大明便宜一半左右。
忽魯謨斯和爪哇,主要商品是石油原油,在大明有黑金之稱。
而冉思娘對瀝青頗為感興趣,石油瀝青在炮制之后可以治療皮膚病,而且用在牲畜身上效果也比較好。
海貿盈利之厚,連朱祁鈺這個大明最闊的闊佬,都為之心動不已。
“明天早上是不是有鹽鐵會議?”朱祁鈺看著明亮的輕油石灰噴燈問道。
興安趕忙俯首說道:“回陛下,定的是上午。”
“朕讓你印的東西印好了沒?”朱祁鈺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問道。
“已經印好了,明天一定能用到。”興安將石灰噴燈調小了些。
興安看著陛下的臉色,笑著說道:“陛下,今天冉貴人找太醫切了脈,冉貴人有喜了。”
朱祁鈺面色一喜,笑著說道:“前幾日思娘說月事有一個月沒來了,甚好,甚好。”
“按舊例,泰安宮上下一體賞銀幣三枚。”
興安面色稍微猶豫了下說道:“那陛下是傳旨泰安宮讓嬪妃侍寢,還是讓臣為陛下尋訪一下?”
“這個不急,朕先去看看思娘。”朱祁鈺終于露出了笑容,大步流星的去尋冉思娘去了。
而此時的冉思娘在石灰噴燈下,盯著一個如同雞蛋黃大小的深棕色藥丸,愣愣的出神。
“四生丸用三般葉,側柏艾荷生地協,等分生搗如泥煎,血熱妄行止衄愜。”冉思娘摸著小腹,她其實前幾日,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有了身孕,這幾日才有了喜脈。
朱祁鈺的手從冉思娘的身后環繞,抓住了她放在腹部的手,低聲問道:“你拿的什么?”
“四生丸,涼藥。”冉思娘將藥丸放下,平靜的說道。
朱祁鈺眉頭一皺,聲音極大的問道:“涼藥?!!!”
“夫君想哪里去了!臣妾就是再爭寵,也不能拿了自己的孩子爭寵。”冉思娘看著朱祁鈺的表情就知道夫君想差了。
冉思娘又不是武則天,沒那么的權力欲,她一直想要個孩子,這好不容易有了,自然是百般護著。
冉思娘趕忙說道:“這是今天妾身尋到的一個方子,是舊院書寓里那些娼妓們用的,嬤嬤們為了讓她們多接客,就讓她們長期服用這種涼藥,月事瘀滯,就不來天葵了。”
朱祁鈺終于聽明白了這東西的具體用法,月事瘀滯,不來天葵,雖然只有八個字,但是足夠說明這些接客的青樓女子,過得什么樣的日子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妓館里,還有這等虎狼之藥。
他將那涼藥推遠了一些才安心的說道:“這么傷身子的藥,嬤嬤給姑娘們吃多了,姑娘們能不生病?那豈不是耽誤接客了嗎?”
冉思娘看著那藥丸平靜的說道:“這些青樓女子,賺錢的就那么幾年而已,等到色衰了,病基本就發作了,那時候,誰還管她們?要么叫殘花敗柳呢。”
朱祁鈺將冉思娘抱遠了一些說道:“這煙花世界的女子,年輕的時候,看著是文人墨客捧著,達官顯貴哄著,似乎是比那千金小姐那樣處處拘束,過著陽春白雪的日子。”
“可是這哪里是人過得日子。”
冉思娘有些懶洋洋的靠在朱祁鈺的懷里,這有了身子就越發的懶了,她想了想說道:“夫君,要不讓泰安宮的妃嬪來松江府侍寢吧。”
朱祁鈺來到南衙是解決冬序的,這次南下,共募集了超過一千萬兩白銀的善款,按照計劃,就該繼續推行貨幣政策,解決大明因為高速發展導致流通貨幣不足的冬序,一時半會兒他還回不去。
冉思娘繼續說道:“臣妾跟著陛下這些日子,也算是看出來了,這江南就是比不得京師,這南衙真不太平,這才短短兩個月,就這么多事。”
“陛下身邊的人,還是從泰安宮傳召穩妥。”
順天府絕對忠誠,應天府就不那么忠誠了。
大明太祖高皇帝欲遷都,讓太子朱標巡視全國,大明太宗文皇帝將北衙打造了十三年,和朝臣們博弈了十三年,終于遷都北衙。
“那讓誰來呢?”朱祁鈺想了想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
現在朱祁鈺有五個皇子,長子崇王朱見濟、嫡子皇太子朱見澄、三皇子朱見浚、四皇子朱見澤,三個女兒,長女朱見薇,次女朱見芝,三女朱見蓉。
還有一個義子,朱愈。
汪皇后膝下有太子、長女、義子要照看,杭賢妃要照看次女,庶長子崇王朱見濟扈從皇帝南下,不用照料。
唐貴妃要照看三皇子,李惜兒要照看三女,埃萊娜懷了身孕,唯一一個膝下無子的冉思娘也有了身孕。
“要不讓李秉的女兒來,李秉女兒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侍寢嗎?”冉思娘想起了一個人選,就是前往倭國的毒士李秉。
朱祁鈺搖頭說道:“文臣之女,不納。”
冉思娘想了想問道:“那要不大明湖畔那女子,那日見夫君還是對那女子姿色很是滿意的。”
朱祁鈺嗤笑的說道:“別瞎說啊,咱和那女子沒任何瓜葛!萬一她以后帶著孩子進京尋親,那也不是咱的!看一眼是不會懷孕的!”
冉思娘的表情頗為玩味的說道:“那要不讓日野富子爬龍床吧,長得還行,不算寒磣,這都幾年了,老菜葉怕是要騷出味兒來了。”
朱祁鈺想到當初第一次見日野富子的妝容,就是打了個哆嗦,人的xp雖然自由,但是那形同鬼魅的模樣,每每想起,都讓人打哆嗦。
“你這是給咱找侍寢的人,還是醋壇子打翻了?”朱祁鈺刮了刮冉思娘的鼻梁,滿是笑意的說道。
冉思娘是個正常的女子,自然會吃味。
冉思娘一個翻身,滿臉媚意的說道:“夫君實在是找不到人,那妾身就勉為其難了。”
朱祁鈺看著冉思娘略微有些動情的模樣說道:“你這有身子了,別瞎鬧啊。”
冉思娘卻不甚在意的說道:“另一處也能用啊,夫君…我可是太醫院的太醫,解刳院的當值醫倌,我心里有數。”
朱祁鈺很是憐惜冉思娘,這有了身子,也得侍寢,這不是愛極了,等閑做不出來。
“花鳥使!明天就找個女子來。”朱祁鈺琢磨了下,還是不折騰冉思娘的好,這冉思娘跟了朱祁鈺四年時間,這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別在玩掉了。
“臣遵旨。”興安俯首領命,他的名單很長,就等著陛下一聲令下了,作為花鳥使,興安是極為專業的。
朱祁鈺用過了早膳說道:“人都到齊了嗎?到齊了,就開鹽鐵會議吧。”
“都到了。”興安一邊回著話,一邊讓小黃門趕緊開路,只有朝臣等陛下的份兒,哪有陛下等朝臣的份兒?
朱祁鈺趕到了御書房專門開辟的長桌會議廳,眉頭一皺問道:“唐指揮呢?”
朱祁鈺要考慮下,自己是不是給唐興的自由過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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