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萬斤麥子?”
王野問道:“哪來的?”
潘仁忙道:“東河鄉征來的。”
王野訝然:“今年的征糧開始了?不是要到七月間嗎?”
“提前了。”潘仁一臉諂媚的道,“接到上頭的通知,今年征糧提前到六月,月底之前一定要完成全部的征糧工作。”
月底之前?再過幾天就到月底了。
豈不是說,征糧工作都快結束了。
當下王野又道:“這么說,河源縣城囤積了不少糧食?”
“那可不,都沒地兒放了。”潘仁一臉諂媚的道,“往少了說也有五百萬斤。”
王野算了一下,河源縣位于XZ盆地的中心位置,又有汾河從盆地中流過,自古以來就是山西最大糧產區。
征收五百萬斤夏糧還是有可能的。
這無疑是一個極其有價值的情報,雖說現在他們獨立團已經不再缺少糧食,但是有誰會嫌糧食多呢?是吧?
“為什么提前征糧?”
王野不動聲色的道:“原因呢?”
潘仁道:“八爺,這個我真不知道。”
“嗯?”魏大勇便拿手槍槍管使勁一捅。
潘仁吃痛,卻又不敢叫喚,只能連連拱手求饒。
“八爺,小的是真不知道,我就是個小小的副班長。”
正問話呢,前面公路上傳來一個吼叫聲:“老潘?老潘?”
旋即又有一個破鑼般的大嗓門響起:“你狗日的不會被熏死了吧?”
魏大勇、段鵬頓時臉色微變,這是潘仁長時間不出去,其他偽軍起疑心了。
王野沖潘仁使了個眼色,潘仁心領神會,趕緊扯開嗓子回應道:“杜老三你嚎什么喪啊嚎,他媽的拉個屎都不清凈。”
公路上頓時響起一陣爆笑。
見潘仁沒事,便也不再等他。
那伙偽軍押著糧車徑直先走了。
王野又問道:“最近河源縣城有什么反常?”
“反常?”潘仁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好像一切都正常的。”
“真的?”王野便旁敲側擊的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小鬼子準備大力發展河源縣城,你仔細想想。”
“發展河源縣城?”
“這個真沒聽說過。”
潘仁搖搖頭,又道:“不過鄭扒皮倒是在河源縣城新開了兩個廠。”
王野聞言大喜,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真發愁不知道上哪找工廠呢,結果河源就有兩家。
當下王野不動聲色地問道:“兩個什么廠啊?”
潘仁知無不言的道:“一個酒廠,一個煙廠,剛開辦起來沒多久,八爺如果想殺肥豬的話,我勸你們年底再來。”
王野道:“為什么讓我們年底再去?”
潘仁道:“因為鄭扒皮跟河源縣憲兵隊長平田一郎的關系非常好,所以他的產品大多都是供給皇軍,哦不,大多是供給鬼子的。”
“而鬼子一般在年底跟鄭扒皮清賬。”
“所以你們年底來,肯定可以狠撈一筆油水。”
“但是現在嘛,我估計不會有太多油水可撈。”
說到最后,潘仁還沖王野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你不錯。”王野道,“等年底我們真撈到油水,一定會給你獎勵。”
王野并不認為潘仁會蠢到向鬼子報告他被逼供的消息,這么做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但是必要的欺騙還是很有必要。
要讓潘仁相信八路軍年底才會去河源。
“不敢不敢。”潘仁雙手連搖,又一臉苦逼的道,“其實我們給鬼子當狗也是迫于無奈,就是混口飯吃,天底下又有哪個會實心實意當狗,是吧?”
王野哈哈一笑,示意魏大勇和段鵬把駁殼槍收起來。
“你可以走了。”王野呶嘴道,“不過要記得規矩啊。”
“記得記得。”潘仁連忙說道,“遇到八路時槍口抬高高。”
“很好。”王野笑道,“趕緊歸隊吧,別讓你們的人起疑心。”
“八爺,那我走了,嘿嘿,嘿嘿嘿。”潘仁倒退著走了幾十米,直到王野他們幾個已經完全被茂密的苞谷地給遮掩住,這才轉身回頭拔足狂奔。
一口氣狂奔了足足三里地,才終于追上了偽軍大隊。
“老潘。”帶隊的連長罵道,“拉個屎去這么長時間。”
“連長,屙不出來。”潘仁絕口不提被八路逼問的事。
“那一定是上火了。”連長笑道,“晚上找個窯姐敗敗火。”
旁邊的幾個偽軍排長、班長便紛紛淫笑起來,興致勃勃地開始探討,這個說水蛇腰的腰真細,那個說白骨精的皮膚又白又嫩,然后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偽軍說道,你們這些個小年輕真該去嘗嘗賽磨盤的滋味,一屁股就能榨干你們。
潘仁卻微微有些失神,看來這偽軍不能干了。
在年底之前一定得想個法子離開。
要不然,小命都不保。
王野他們卻取了坐騎,飛一般回到了趙家峪。
刑志國和趙剛都不在,兩人最近忙得連軸轉,刑志國正忙著對縣大隊和所有的區小隊摸底,因為獨立團又要擴編。
現在獨立團既不缺糧,也不缺槍,就只缺人。
所以擴編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趙剛則在忙著戰備工作。
雖然王野信誓旦旦說,鬼子會優先打楚云飛。
但趙剛不敢掉以輕心,還是決心先做好準備。
戰備的工作千頭萬緒,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藏糧食。
不光是獨立團自己的糧食要藏好,還要說服老百姓把糧食藏起來。
趙剛的主要工作就是動員說服老百姓將家中的糧食交給獨立團統一保管,家里只留下幾天的口糧,這樣一旦鬼子打過來,馬上就能轉移進入地道。
但是這個工作不好做,許多時候需要趙剛親自出面擔保。
李云龍沒事做,就喜歡跟老茍坐在一起盤算獨立團的家底。
王野回趙家峪的時候,李云龍就跟著老茍在地下倉庫里盤賬。
把所有家底盤了一遍,李云龍發現了問題,黑著臉罵老茍道:“數目不對,老茍,你狗日的是不是又私自截留了?”
“團長,你咋冤枉人?”
老茍一下也急了:“我哪有截留?”
李云龍黑著臉道:“那為什么數目對不上?”
“哪個數目對不上?”老茍急道,“你說,哪個數目對不上?”
李云龍指著賬本道:“九一式擲榴彈10000顆,這個能對上,九七式手雷4000顆,這個也能對上,7.7mm有坂步槍彈20萬發,這也對。”
頓了頓,又道:“但是6.5mm有坂步槍彈怎么只有30萬發?”
“那還能有多少發?”老茍沒好氣道,“可不就剩下30萬發?”
“放屁!”李云龍破口大罵道,“野狼峪伏擊戰鬧了27萬發,飛云渡打鬼子騎兵第四旅團又繳獲了7萬發,還有這一次吃掉從安化南下增援太原的鬼子,我們獨立團又分了至少一萬發,全部加起來就應該有35萬發!”
頓了頓,又道:“剩下這5萬發是不是被你狗日的給截留了?”
“團長,你說話可得憑良心。”老茍急道,“野狼峪主要是白刃戰,基本沒消耗子彈,但是飛云渡打鬼子的騎兵第四旅團,還有這次在黃土原阻擊南下的鬼子,可都是常規作戰,前后兩次作戰,一共下發6萬發6.5mm有坂步槍彈給單兵,你為什么不去問問,最后還回來多少發子彈?”
李云龍道:“只還回來1萬發?”
“就1萬。”老茍道,“多一粒你槍斃我。”
“他娘的,這些敗家子。”李云龍的火力瞬間從老茍轉移到全團戰士頭上,“才吃了兩天飽飯,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正罵罵咧咧時,王野拎著馬燈走了進來。
王野問道:“團長,隔著兩層地道我就聽到你在罵人,這是誰又招惹你了?”
“還能有誰,還不是那幫敗家子兒,一點不知道節約。”李云龍黑著臉道,“兩仗就打掉我五萬多發子彈。”
說到這一頓,又問王野:“對了小王,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讓你去周邊的縣城還有太原打聽工廠的事情?怎么,打聽出眉目來了?”
“對,已經有眉目了。”王野道,“河源縣城就有工廠。”
“嗯?河源縣城就有?”李云龍頓時來了精神,“有幾家工廠?什么工廠?”
王野忍著笑,低聲道:“一家釀酒廠,還有一家卷煙廠,據說規模還不小。”
“哈哈,煙廠和酒廠?”李云龍聞言頓時大喜過望,咧著嘴道,“所以說,老天爺還是心疼咱老李的,知道咱老李被老總還有旅長打發到晉西北這窮山溝來坐冷板凳,所以巴巴的給咱送來了煙廠還有酒廠,這是擔心咱老李在這里吃苦。”
王野忍不住以手扶額,心說團長你能不能稍微矜持點?
李云龍又道:“沒說的,拿下河源縣城,把設備都搶回來!等咱們浮亮山根據地的煙廠還有酒廠開起來,我看鬼子還怎么封鎖咱們?”
幾乎是同時,在云起鎮。
孫銘也回到三多堂旅部。
“孫連長,情況怎么樣?”
方立功道:“打聽出什么沒有?”
孫銘說道:“旅座,參座,內線提供的情報應該是可信的,山西日軍的確已經在為用兵晉西北做準備。”
楚云飛道:“何以見得啊?”
孫銘說道:“因為河源縣的征糧提前了。”
說此一頓,孫銘又說道:“往年的時候,鬼子一般會在七月以及十二月分別征收夏糧以及秋糧,但是今年的夏糧征收提前到了六月。”
楚云飛的眉頭一下蹙緊:“夏糧征收提前到了六月?”
“旅座,這就足以說明日軍要在晉西北用兵。”方立功道,“再結合內線提供的消息,我認為山西日軍要對我們獨一旅下手是基本可信的。”
楚云飛便眉頭緊鎖,背著手在作戰室來回踱步。
方立功道:“旅座,趕緊把梁旅長還有李團長他們請過來商量一下怎么迎擊日軍吧?要不然單單憑我們獨一旅,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日軍的全力進攻。”
楚云飛聞言頓時目光一閃,說道:“立功兄,你這話倒提醒我了。”
“嗯?”方立功一頭霧水的道,“旅座,我剛才哪句話提醒你了?”
“你說應該把梁鋼還有李云龍他們請到一起,就是這句提醒我了。”楚云飛嘿嘿一笑又道,“不過,應該前往河源縣城見面,而且只邀請李云龍一個人就夠了。”
“啊?”方立功聞言便傻在那里,孫銘還有幾個警衛也是面面相覷。
好半晌后,方立功才問道:“旅座,卑職愚鈍,沒能聽明白你的意思?”
楚云飛道:“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被動防守,我們是絕對防不住的,所以只能主動出擊,以攻代守。”
“主動出擊?以攻代守?”
方立功瞬間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
“旅座的意思,是搶在山西日軍大舉出動之前搶占河源縣城,然后憑借河源縣城與日軍打一場河源保衛戰?同時寄希望于中央軍獨九十四旅以及獨立團、新一團、新二團能夠從外圍進行策應,然后內外夾擊?”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云飛擺手道:“這是取死之道。”
方立功徹底不明白了:“那旅座的意思是?”
楚云飛道:“立功兄,你難道沒發現日軍其實有個致命弱點嗎?”
“日軍有個致命弱點?”楚云飛的跳脫思維讓方立功越發跟不上,一臉茫然的道,“什么弱點?”
“糧食啊。”楚云飛道。
“河源縣是山西的產糧大縣,山西日軍的軍糧主要仰賴河源供給。”
“現在日軍讓河源縣憲兵隊提前一個月征收夏糧,那就足以說明,現在山西日軍的軍糧短缺異常嚴重。”
“明白了。”方立功終于反應過來。
“旅座的意思,是奇襲河源縣城,銷毀日軍的軍糧。”
“沒有了軍糧,山西日軍也就無法再對晉西北,對我們獨一旅用兵。”
“沒錯。”楚云飛說道,“就算再次用兵,也至少要等到秋糧下來了。”
“但到了那時候,是個什么局勢那就只有天知道,山西日軍會不會仍舊優先打擊我們獨一旅,就是未知之數。”
“原來如此。”方立功恍然大悟道。
楚云飛又道:“立功兄,你馬上安排一下,我要親自帶隊去。”
“啊?旅座,這太危險了。”方立功忙道,“讓卑職替你去吧。”
楚云飛擺了擺手,又說道:“立功兄,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這次奇襲河源縣城,人多沒有用,只能動用特種部隊。”
“而單憑孫銘的猛虎中隊,有些孤單力孤。”
“所以還得借助獨立團、新一團以及新二團的三個特戰中隊。”
“立功兄你請不動李云龍,只有我楚云飛親往才能請得動他。”
說到這一頓,楚云飛又說道:“立功兄,你馬上給獨立團發一個電報,就說我邀請李云龍三天之后到河源縣城的清源茶樓見面,有要事相商。”
在河源縣城,憲兵隊司令部。
鄭謙一弓著身子走進平田一郎的辦公室,諂聲道:“平田太君。”
“喔,鄭桑你來了,來來來,快過來坐。”平田一郎趕緊起身,將鄭謙一讓到外間會客廳,又親自給他倒上茶。
鄭謙一一臉恭敬地接過茶杯。
平田一郎笑著問道:“鄭桑,我讓你辦的事情怎么樣了?”
“噢,平田太君是問磨面粉機的事情呀?”鄭謙一忙道,“我從上海訂購的兩臺磨面粉機,已經運抵太原北站。”
“明天我就派人去拉來河源。”
“半個月內,就能調試完成投入生產。”
“喲西。”平田一郎欣然說道,“鄭桑的辦事效率真是出色。”
“這沒什么,都是因為有平田太君您還有皇軍的鼎力支持。”鄭謙一一臉諂媚的道,“要不然我的生意根本不可能如此順利。”
“鄭桑,你對帝國和皇軍的忠誠,大大的。”
平田一郎拍了拍鄭謙一肩膀又道:“請繼續保持下去,大日本帝國和大日本皇軍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一定,一定。”
鄭謙一連連點頭。
平田一郎又壓低聲音說道:“鄭桑,你很快就要有一筆大生意了。”
頓了頓,平田一郎又說道:“再過一個月,第三十七師團以及第四十一師團就要集體進駐河源縣城。”
“屆時,將會有超過三萬名皇兵聚集河源。”
“鄭桑,你不妨想想,每天要抽掉多少包香煙,喝掉多少瓶燒酒?”
鄭謙一的眼睛立刻亮起來,這真是一筆大生意,當下連連點頭道:“平田太君,回去我就派人下鄉收購粗糧還有煙葉。”
“還有。”平田一郎又道,“記得此事千萬保密。”
“好的,一定保密,一定保密。”鄭謙一恭聲道。
“對了,還有個事。”平田一郎又笑著說道,“三天之后是我生日,我準備包下聚仙樓舉辦生日宴會,請鄭桑務必出席。”
“一定,一定,一定出席。”
鄭謙一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平田一郎是他的衣食父母啊。
又豈敢不參加他的生日宴會?
不僅要參加,還得備一份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