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垣分內城外城。
明初時,明太祖朱元璋第三子朱棡被封為晉王,藩邸就在太原。
朱棡就藩之后在宋代太原城的基礎上往外擴展,重修了太原城,并在周長二十四里的外城內建了周長八里的內城。
整個太原內城就是晉王府。
內城的規格比外城還要高,也修得更加的堅固。
有明一代,太原和大同始終都是中原腹地最為堅固的北部屏障。
無論蒙古、還是滿清,不付出慘重的代價根本就別想攻下太原。
然而日軍卻只用了不到三天時間,就拿下太原,太原城內基本上沒有爆發巷戰,所以外城的城垣雖然被日軍炮兵轟塌十余處,但是太原內城卻是完好無損,偽TY市政府以及日軍第一軍司令部等日偽機關全都在內城。
太原內城的后宰門正對著拱極門。
巖松義雄此刻正在后宰門上觀戰。
參謀長花谷正還有作戰課長坂本隆一等也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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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晉綏軍的炮火正從拱極門向著后宰門延伸,副官市原雄太就開始緊張起來,上前勸說巖松義雄趕緊離開城樓。
“司令官閣下,請務必離開這里。”
市原雄太說道:“繼續留在這里實在是太危險了。”
“無妨。”巖松義雄卻擺了擺手說,“為了轟開拱極門的城垣,晉綏軍的炮兵至少消耗了五百發炮彈,所以不會再有太多的炮彈用于延伸射擊。”
戰場老鳥就是戰場老鳥,全都是從血里火里總結出來的經驗。
巖松義雄的話音才剛落,晉綏軍炮兵的延伸射擊就變得稀疏,最后勉強有兩發炮彈落在后宰門城垣,但是距離巖松義雄他們至少有上百米遠。
緊接著,拱極門外便響起潮水般的喊殺聲以及爆豆般的槍聲。
從后宰門到拱極門至少有一公里遠,巖松義雄和花谷正幾乎同時舉起望遠鏡,坂本隆一卻沒看拱極門城垣,而是低頭俯瞰腳下的拱極門大街。
只見一隊隊的日本兵正從后宰門內以及小東門街上洶涌而出。
有不少還四人一組抬著笨重的九二式重機槍,這些日本兵以及輕重機槍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到拱極門大街兩側的民房。
看到這,坂本隆一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
坂本隆一是從第十一師團調過來的,他曾經參加過淞滬會戰,不過遺憾的是,他沒能趕上淞滬會戰第一階段的戰事,所以無緣參與上海城區的城市防御,但他聽過海軍陸戰隊在巷戰中利用側射火力滅殺中國軍隊的故事。
據說在閘北火車站大街,海軍陸戰隊曾經一次就消滅八十八師的一個主力營!
現在坂本隆一給晉綏軍準備的兵力以及火力,遠勝當年日本海軍陸戰隊在閘北火車站大街上的規模,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晉綏軍潮水般涌入拱極門大街,然后被埋伏在兩側民房之中的側射火力一排排撂倒的景象。
那景象,想必應該會十分的壯觀吧?
就在坂本隆一憧憬之時,耳畔忽然響起巖松義雄的一聲八嘎。
“八嘎!”巖松義雄罵道,“怎么回事?拱極門城垣怎么這么快就失守?不是讓他們至少堅守一刻鐘?”
“納尼?”
坂本隆一有些錯愕地抬頭。
便果然看到已經有晉綏軍沖上了拱極門城垣。
可能是司令部下達的“象征性防御”的命令,給城垣守衛部隊造成了思想上的混亂,所以開戰不到十分鐘就讓晉綏軍沖上了拱極門城垣。
一個小隊的步兵,至少有十幾個人已經戰死。
剩下的幾十個人順著城垣,試圖向鎮遠門以及小東門后撤,但是沒等他們跑出多遠,更多的晉綏軍蜂擁而上,端著沖鋒槍就是一陣掃射。
轉眼間,一個小隊的日本兵就已經死傷殆盡。
“可惡!”巖松義雄怒道,“居然只守了短短不到十分鐘。”
“但是好在我們已經完成了兵力及火力部署。”花谷正道,“除了之前的山炮及九二步兵炮,至少一個大隊的兵力已經進入拱極門街兩側的民房之中,十二挺九二式重機槍以及四十余挺輕機槍也已經全部到位。”
“喲西!”巖松義雄欣然點頭道。
“那么,就讓我們等著晉綏軍前來自投羅網吧。”
說完便又再次舉起望遠鏡,透過望遠鏡的視野,可以清楚地看見,晉綏軍在控制了拱極門城垣之后,并沒有急于推進。
這早在巖松義雄意料之中。
因為控制城垣后肯定要集中兵力。
換成是他來攻城,在不知道日軍的防御部署之前也一樣會這么做,目的就是為了集結起足夠的兵力,一鼓作氣奪取太原內城。
不一會,一隊隊的晉綏軍便越過城垣進入城內。
拱極門橫街兩側很快擠滿晉綏軍,少說上千人。
接下來,晉綏軍就該沿著拱極門街向前推進了吧?
然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幕,卻讓巖松義雄傻在那里。
在集結了足夠的兵力之后,晉綏軍并沒有如日軍所愿沿著拱極門大街向前推進,而是架起梯子爬到了兩側的民房頂上。
遇到有落差或者間斷的民房擋路,
晉綏軍甚至還會在空中架起梯子。
看著順著梯子翻越房頂快速向前推進的晉綏軍,巖松義雄一下就傻在那,八嘎,這跟他們所設想的劇本可是完全不同。
花谷正也豁然轉頭看向坂本隆一。
卻看到坂本隆一也是一臉的瞠目結舌。
顯然,這一幕也完全出乎坂本隆一的意料之外。
不過,坂本隆一的反應還是很快,不到兩分鐘便反應過來,當即大喝道:“快點攔住他們,不要再讓他們繼續往前推進,快!”
“快!”巖松義雄也是如夢方醒,“攔住他們!”
傳令兵便給埋伏在拱極門大街兩側民房中的伏兵打出旗語。
看到后宰門上打出的旗語,躲在民房之中的鬼子都是懵的,不是說好了他們只要躲在民房中,等著晉綏軍進入到街道,然后就能利用密集的側射火力殺豬宰羊般殺光他們?可現在讓他們回到大街上是幾個意思?
不過這些鬼子還是忠實的執行了命令。
剎那間,數以千計的鬼子從拱極門大街兩側的民房中涌出。
來到拱極門大街上才發現,晉綏軍居然爬到了民房的頂上。
正沿著房頂往前推進的晉綏軍幾乎同時發現街上的日本兵,當即居高臨下開火,街上的日本兵也奮起還擊,雙方展開激烈的交火。
不過總的來說,日軍處于明顯的下風。
因為晉綏軍占據了制高點,可以居高臨下扔手榴彈,還可以從兩側民房頂上架起機槍對中間大街的日軍形成交叉火力,而街上日軍不僅是仰射,而且還需要兼顧兩側房頂,明顯有些顧此失彼,很快就落入下風。
街上的日軍很快就站不住,又被趕進了兩側的民房。
房頂上的晉綏軍也不戀戰,在將日軍趕緊民房之后,便繼續沿著房頂向前推進,轉眼間便已經推進到了拱極門街中段。
“八嘎,不能再讓晉綏軍往前推進了。”
坂本隆一倒吸了一口冷氣,急聲說道:“司令官閣下,快命令我們的部隊提前搶占拱極門街后半段的民房,不能再讓晉綏軍推進!”
“快,快快滴!”巖松義雄厲聲喝道,“快搶占民房!”
話音還沒有落,市原雄太便猛撲過來,一把將巖松義雄撲倒在城頭。
幾乎是巖松義雄被撲倒的同時,身后敵樓的廊柱上便響起了噗噗聲,卻是一串重機槍子彈已經打在廊柱上,打得木屑飛濺。
僅僅毫厘之差,巖松義雄險些被打死。
再抬頭往前看,只見晉綏軍已經在拱極門城頭上架起了兩挺重機槍,正對著后宰門這邊猛烈開火,真好險!
“快,保護司令官閣下!”
坂本隆一也是反應過來,撲過來想要把巖松義雄扶起。
卻發現市原雄太仍舊死死地壓在巖松義雄身上,再推了下市原雄太,市原雄太的身體便立刻向一側滑下去。
“市原君!市原君?!”
坂本隆一這才發現,市原雄太已經被打成篩子。
敢情剛才是副官市原雄太替巖松義雄擋了子彈。
“市原君?!”巖松義雄也是神情慘然,心下有些感動。
“司令官閣下,這里危險,請趕緊撤離。”花谷正雙膝跪地爬過來,因為跪著高度不超過城頭的垛堞,就不會被打到。
當下兩個老鬼子從后宰門城頭倉皇撤離。
底下的拱極門大街卻已經陷入激戰之中,中日兩軍圍繞著拱極門大街兩側的幾百間民房展開了殘酷的逐屋巷戰。
楚云飛和梁鋼兩人也已經上到了拱極門。
剛才對后宰門城樓的射擊,就是楚云飛親自指揮的。
看到幾個老鬼子倉皇逃走,楚云飛發出愜意的大笑,就不知道有沒有打死幾個?
方立功和孫銘卻擔心楚云飛的人身安全,同聲勸道:“旅座,城頭上太危險了,你必須趕緊離開這里。”
“立功兄,放心吧。”
楚云飛卻一擺手道:“只要不舉起你手中的望遠鏡,就不會有事,因為你我身上的土布短褂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孫銘卻還是堅持道:“旅座,你必須馬上離開這里。”
“好吧。”楚云飛不想讓自己的手下難做,看到三團的一營已經順著拱極門大街兩側的民房推進了至少兩百米,便也放心得下了城垣。
一邊走,楚云飛一邊又轉頭對方立功說道:“立功兄,立即電告第二戰區長官部以及委員長侍從室,就說我們晉綏軍獨一旅暨中央軍獨九十四旅已經成功突破太原拱極門,正突入拱極門大街與日軍展開逐屋巷戰。”
“噗哧!”
“甚?你說甚?!”
閻長官剛喝進嘴里的一大口老陳酣猛的就噴灑了出來,卻把前來報告的情報處長楊貞吉噴了一臉。
“呀,對不住。”
“楊處長,真是對不住。”
閻長官趕緊掏出手帕遞給楊貞吉。
楊貞吉拿手帕擦了把臉,卻也不敢發怒。
閻長官定了定神,又道:“楊處長,你剛才說甚?”
楊貞吉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確定閻長官再噴醋也噴不到他臉上,才道:“總座,剛接到楚云飛部和梁鋼部的聯名急電,說他們已經成功突破東北角拱極門,正在拱極門街兩側與日軍展開逐屋巷戰。”
“獨一旅已經突破了拱極門了?”
閻長官不敢相信,難以置信道:“真的假的?”
楚西春聞訊而至,緊接著說道:“總座,這么大的事,楚云飛估計還不敢謊報軍情,而且楚云飛雖然跋扈些,但人品還是可信賴的。”
“這么說是真的?”閻長官一臉震驚的道。
“應該就是真的。”楚西春用力地點頭道。
閻長官瞬間感覺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誒呀。
重慶黃山官邸,云岫樓休息室。
常凱申在休息室里打盹,可隔壁作戰大廳里的竊竊私語聲卻還是無孔不入地鉆進他的耳孔,說的內容也是毫無新意。
無非就是嘲弄楚云飛和梁鋼不知天高地厚。
要不然就是推測中條山戰場能夠堅持幾天?
這些高級將領,除了冷嘲熱諷,似乎就沒一個能提出有用的建議。
反正也睡不著,常凱申就索性又坐起身來,準備到嘉陵江邊去散散步透透氣,要不然早晚會被這些家伙氣出毛病來。
然而才剛起身,外面大廳卻突然變得安靜。
不能說是安靜,而應該說死寂,外面忽然變得一片死寂!就好像,那一屋子的高級將領以及幕僚突然死光。
外面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常凱申的心頭猛然一凜,難道中條山戰場發生什么巨變?
想到這,常校長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中條山上的二十萬重兵集團可不能出事,要不然黃河防線就完蛋了。
就在這個時候,休息室門從外面推開。
隨即侍三組長唐縱興沖沖地走了進來。
“校長,捷報!”唐縱壓抑著興奮低聲道,“太原捷報!”
“太原,捷報?”常凱申愣了有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當即喜不自禁地問道,“怎么一回事?咋回事體?”
唐縱吸了口氣,又說道:“晉綏軍獨一旅暨中央軍獨九十四旅聯名來電,他們已經在五分鐘前突破拱極門,今正與日軍展開逐屋巷戰。”
常凱申奮然道:“就是說,已經突破外城?”
“是的,已經突破了外城!”唐縱重重點頭。
站在門邊不遠的劉非說道:“晉綏軍獨一旅暨中央軍獨九十四旅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突破拱極門,不光出乎我們所有人的預料,想必也是大大出乎日本人的意料,巖松義雄這會估計已經被嚇得簌簌發抖了吧。”
常凱申目光掃過那些高級將領和高參。
這會兒,這些高級將領和高參卻是全啞巴了。
一個個都漲紅了臉,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躲起來。
“為章!”常凱申吸了口氣,又問道,“也就是說,日軍從中條山調兵回救太原,已經是大概率事件了,是吧?”
劉非點頭道:“是。”
在太原。
“八嘎!”
“蠢貨!”
“廢物!”
“渾蛋!”
“八嘎牙魯!”
巖松義雄每罵一句,就要往坂本隆一臉上猛抽一耳光。
十幾記耳光抽下來,坂本隆一的臉頰便立刻腫起老高,卻還得一次次把臉回正,繼續由著巖松義雄接著繼續抽。
“你這出的什么餿主意?”
“你不是說晉綏軍會沿著拱極門街往前推進?”
“可他們為什么偏偏走了拱極門街兩側房頂?”
“這下好了,埋伏在拱極門街兩側的火力點全都廢了,包括四門七五山炮、十二門九二步兵炮還有十二挺九二式重機槍,全都成了擺設。”
“你去把這些火炮還有重機槍給我弄回來,去弄回來!”
說著說著巖松義雄便又來氣,左右開弓又給了坂本隆一兩記耳光。
坂本隆一默不作聲,他當然不可能把這些火炮還有重機槍弄回來,因為晉綏軍都已經進入拱極門街兩側的民房,與日軍展開逐屋巷戰。
這時候把火炮還有重機槍弄到拱極門街上,豈非找死?
晉綏軍隨便從房頂上扔下幾捆集束手榴彈,就能炸掉。
“怎么辦?怎么辦?”巖松義雄余怒未消,又連抽了好幾記耳光,才說道,“我就問你現在該怎么辦?怎么辦?”
坂本隆一任由鼻血流下,也不敢伸手去擦,頓首說道:“司令官閣下,未能準確判斷出晉綏軍之戰術,致使太原之防御陷入困境之中,是我失職,我愿意為此承擔責任。”
“承擔責任?你擔不起!”巖松義雄怒道,“太原如果失守,你知道會引發多嚴重的后果嗎?不光是軍事層面,還有政治層面的后果,你根本就擔不起!”
“司令官閣下,追究責任的事情以后再說。”花谷正急聲說道。
“喔,對,這事以后再說。”坂本隆一道,“司令官閣下,當務之急是趕緊調整防御部署,放棄太原外城,退守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