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火車站支線。
車站的兩個偽警打著手電筒過來。
“誰?”王野大喝一聲,并示意眾人暫停往車上搬運藥品。
其中一個偽警壯起膽子,詢問道:“你們在往車上搬什么呢?”
“這事跟你們沒有關系。”王野道,“不要妨礙我們執行任務。”
“那不行的。”偽警說道,“我跟你們說,真如火車站歸我們管,這里發生的任何事情我們都有權過問的。”
王野便懶得多說,大喝道:“滾!”
身后幾十頭戰狼便齊刷刷的舉槍。
“好的,我們滾,這就滾,馬上滾。”
兩個偽警嚇一跳,轉身就忙不迭往回跑。
魏大勇小聲說道:“隊長,這兩個二鬼子肯定看到我們在往車上搬貨物了,搞不好會去向鬼子告密,要不要殺了滅口?”
“不行,不能殺,殺了反而更容易暴露。”
王野道:“這畢竟是鐵路系統的警務人員,無緣無故失蹤了兩個人,鬼子的憲兵隊肯定會追查,到時攔下梁茂元的專列一查就露餡了。”
魏大勇道:“可是,萬一他們去告密怎么辦?”
“他們不敢。”王野哂然道,“他們沒那個膽子。”
道理很簡單,對于這兩個小小的鐵路偽警來說,梁茂元是天一樣的存在,動動小手指就能要了他們的命!所以,就算他們看到梁茂元走私,也是不敢告發,說到底,走私這種事情在汪偽政府不要太常見,背地里哪個官員不搞走私?
說話間,王喜奎也帶著黑狼組從蘊藻浜回來了。
戰狼小隊得手之后,王野帶著六艘船迅速撤離。
但是王喜奎卻帶著兩名隊員又悄悄的折返回去,潛伏在河岸邊,目的就是監視剛才潛入水中逃走的那幾個打手。
王野道:“那幾個打手走了?”
“走了。”王喜奎道,“上了東岸,沒有跟上來。”
“諒他們也沒有膽子跟上來。”王野哂然一笑道。
只要這幾個打手沒有跟上來,就不知道他們已經把藥品搬上車,就會真的以為他們把藥品藏在了真如火車站附近,然后就讓青幫的人找去吧。
等到張嘯林反應過來,他們早就已經到了微山湖。
王野一揮手又低喝道:“全體都有,繼續搬,快點!”
幾十頭戰狼便又開始往車上搬藥品,快到天亮時候,總共四船將近四噸藥品,就全部搬上專列,幾乎把梁茂元的包廂都給填滿。
梁茂元的包廂私密性好,還有窗簾,用來堆放藥品最合適不過。
看到戰狼小隊往包廂里搬進來這么多的藥品,梁茂元臉都綠了。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梁茂元就是再蠢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八路軍這是要借他的專列走私藥品,這事要是讓日本人知道了,是要掉腦袋的。
不過更讓梁茂元擔心的,是八路軍上哪搞來的藥品?
這要是搶的日本人倉庫,那他梁茂元就真的死定了。
王野能猜到梁茂元在擔心什么,當下拍拍他肩膀說:“梁總司令別擔心,我們沒有搶日本人的倉庫,而是搶的張嘯林的貨。”
“搶的張嘯林啊?”梁茂元苦笑。
這下好,以后都不能來上海灘玩了。
“不會。”王野又笑著說,“張嘯林大概率會把這筆賬記在蕭默庵的頭上,你梁總司令跟這事沒關系。”
梁茂元便愣在那,思路有些跟不上。
“你也別想太多,睡一覺,等你一覺睡醒就到北平了。”王野又拍了拍梁茂元肩膀,然后一轉身走出了包廂。
目送著王野出門,梁茂元的目光又落在兩頭戰狼身上。
有兩頭戰狼一直守在他的包廂里邊,解個手都得盯著。
有些尷尬的笑笑,梁茂元正想說點什么,那兩頭戰狼卻舉起手中盒子炮。
“少他媽套近乎!”一頭戰狼低喝道,“沒聽我們隊長說嗎?睡覺!趕緊!不要逼我們給你脫褲子啊!”
梁茂元打個冷顫。
趕緊和衣躺床上。
上午十點,蕭公館。
楊從文吃力的將一個小箱子放到桌上。
這個小箱子也就尺許見方,卻能讓大板桌微微一沉。
蕭默庵的眼睛一下亮起來,驚喜的道:“從文,這是?”
“黃金。”楊從文小聲說道,“一千兩,對方已經付了。”
蕭默庵迫不及待的打開蓋子,只見箱子里邊全是十兩重的大黃魚,碼放得整整齊齊,一共是一百根。
看著這炫目的金色,蕭默庵心情大好。
當下蕭默庵笑問道:“這么說,那批貨已經到梁茂元手上了?”
“是的,已經到梁茂元的手上。”楊從文又道,“等這批貨到了北平,那個情報掮客還會把剩下的一千兩給我們。”
“從文,那一千兩黃金歸你了。”蕭默庵說道。
楊從文心頭一哂道:“這怎么行?我又沒出力怎么能收這么大好處?”
蕭默庵對楊從文的表現還算滿意,當下伸手從箱子里抓起兩根金條,不過在拿出箱子前手卻滑了下,其中一根又掉回箱子里。
然后拿著一根金條塞給楊從文道:“拿著。”
“市長,這不好吧?”楊從文嘴上推辭,心頭卻冷笑一聲。
你狗日的是真摳啊,兩千兩黃金,居然就只給一根大黃魚,打發叫化子呢?幸好老子留了一手,扣下了三千兩!
“從文,你別嫌少。”
蕭默庵又開始亂開空頭支票:“等張嘯林倒了,我把他的業務都交給你管,不光是碼頭的業務,還有他的煙館、賭場還有劇場舞廳什么的。”
“多謝市長的栽培。”楊從文心說,我信你個鬼。
不提蕭默庵和楊從文在這勾心斗角。
回過頭再說張嘯林,已經親自帶著人趕到了真如,遂即展開了對火車站周圍方圓幾公里范圍的地毯式的大搜查。
青幫搞這么大動靜,很快就驚動了火車站的偽警。
其中就包括今天凌晨被王野嚇唬走的那兩個偽警。
“三哥,你看那人,那個老家伙是不是張嘯林啊?”
“別說,還真就是,我的天,怎么張嘯林都驚動了?”
“看來,華北綏靖軍昨天晚上黑吃黑吃的是青幫的貨?我們要不要去給青幫告密,說那批貨已經被梁茂元運走?”
“閉嘴,你狗日的活膩歪了,連這種事也敢摻和。”
“三哥,你看你著什么急嘛,我也就是這么一說。”
“說也不行,老六我警告你,讓昨晚的事爛在肚子里,誰都不許說,不然你老婆想給你燒紙都找不著地。”
就在張嘯林帶著幾百個流氓打手大肆搜查真如附近時,梁茂元的專列卻早就已經到了南京的下關火車站。
得知梁茂元要回北平,連會議都不再參加。
汪精衛便派了偽政府的一個局長前來勸說。
從汪精衛只是派了一個局長來勸說這件事,就能看出他的真實態度。
其實對于汪精衛來說,梁茂元不參加這個會議才好呢,梁茂元不在,華北綏靖軍怎么整頓就是他說了算。
所以他巴不得梁茂元滾回北平。
而擔任中國派譴軍參謀長的板垣征四郎這個時候也沒空理會梁茂元,因為板垣征四郎此時正逐漸的被日本陸軍界邊緣化,為挽回影響,板垣征四孤注一擲搞了個桐計劃,意圖在長沙跟常校長會面并達成全面停戰。
所以板垣征四郎根本就沒時間理會梁茂元。
得知梁茂元跟青幫起了沖突并且要回北平,就只是說了一聲知道了。
所以梁茂元的專列在下關火車站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一個日方人員,看到這,說梁茂元不心塞肯定是假的,何至于此啊?
我梁茂元就這么不受你們重視?
哪怕只是派個參謀來挽留一下啊?
將近中午時津浦路終于騰出空檔,專列得以北上。
這時候的鐵路都是單線,所以經常需要避讓等待,梁茂元專列的通行等級肯定高于普通的民運客車,但跟軍列肯定是不能比。
所以得時不時的停下來避讓軍列。
要不然,專列半天就能開到棗莊。
但既便是這樣,當天深夜十點多,專列還是到達了棗莊火車站附近。
直到列車停穩,王野才長長的松口氣,總算不辱使命,把藥品運回!
王野十分清楚,他的整個行動計劃設計的非常的粗糙,說是漏洞百出也不為過,短時間內騙過蕭默庵、張嘯林還有楊從文他們還是有可能的,因為他們沒接觸過這種風格,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一時不慎上當有可能。
但是等到他們冷靜下來仔細一想,肯定就能識破。
而且這個時間不會太長,多則兩天少則一天,他們就能意識到不對。
所以戰狼小隊不能冒險,必須搶在蕭默庵、張嘯林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提前下車,所以走到棗莊最多了,不能再往前。
因為再往北走太危險了。
而且從微山湖再往北走,已經沒有必要再坐火車。
因為最難逾越的隴海線、運河封鎖線都已經過了,從微山湖再往北,就只剩下平漢鐵路這一條封鎖線,難度已不大。
所以轉為馱馬運輸反而更安全些。
這時候,劉洪早已經帶著飛虎隊的隊員等在路邊,今天中午的時候,他們就接到司令員的命令趕來路邊等。
“王隊長,你們真行!”
“劉大隊長,讓你們久等了。”
見過禮,王野問:“劉大隊長,俘虜都帶來了嗎?”
劉洪道:“放心吧,都帶來了,一個沒少,都在呢。”
說完回頭一招手,便有人把梁茂元的衛隊給押上來。
王野留下十幾個人看住俘虜,其他人便開始搬運藥品。
幾百號人忙碌了半個多小時,很快就將4噸藥品搬下車。
不過飛虎隊只準備了10匹騾馬,數量有些不夠,所以超過一半的藥品只能讓飛虎隊的隊員們背著,沒用掉的25000兩黃金則由戰狼小隊自己背著。
臨行前,王野讓幾十個偽軍俘虜站成兩排,訓道:“你們都聽好了,我們八路軍寬大為懷,鑒于你們之前也沒做過什么壞事,這次暫且饒你們一命,但是今后若膽敢做惡,那么梁茂元就是你們榜樣!把梁茂元帶上來!”
說完了一揮手,魏大勇就把梁茂元押上來。
梁茂元做惡多端,對冀東人民犯下無數罪行,必殺之列。
“誒,誒誒誒。”梁茂元一下慌了,連聲道,“王隊長王隊長王隊長,你說過的,你說過只要我配合就不殺我的?你真說過的呀?”
“我說過你就信呀?”王野哂然說道。
“誒?”梁茂元道,“你不能言而無信。”
“你說對了。”王野冷然道,“對自己人,對同胞,我們八路軍從不說假話,但是對漢奸二鬼子,我們八路軍從不說實話!”
說完一揮手,王野道:“抹了!”
魏大勇便拔出刺刀,像殺雞一樣照著梁茂元的脖子隨手一抹,一抹血線便從梁茂元的脖子上飆射了出來,魏大勇再一松手,梁茂元便直挺挺的撲倒在地。
看著倒在地上抽搐的梁茂元,幾十個偽軍噤若寒蟬,太嚇人。
張嘯林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個老流氓橫行上海灘多年,還是有點兒腦子的。
“誒呀誒呀,誒呀!”搜查完一戶農家出來,張嘯林忽然猛拍自己腦門。
跟在張嘯林身后的徒子徒孫便一臉的懵逼,心說師父(師公)怎么回事?該不會是被大場的國軍冤魂附體了吧?
所有人瞬間就感到涼嗖嗖的。
“他媽的。”張嘯林氣得罵道,“這可真是終日打雁,卻反被雁啄了眼睛!有問題,那個梁副官有問題,那趟專列也有問題!”
身后的徒子徒孫更加的一頭霧水。
“該死的,梁茂元多半被劫持了。”
說到這里,張嘯林突然打個冷顫:“不好,要出大事!”
張嘯林突然間想到一種可能,如果劫持梁茂元專列的是八路軍,那豈不是就意味著他的那批藥品已經落到八路軍的手中?
這是什么?這個可是資敵啊!
當下張嘯林急聲說道:“阿炳,你馬上去真如火車站,給上海憲兵司令部打電話,就說梁茂元的專列已被人劫持,讓津浦路的駐軍趕緊攔住專列!”
與此同時,在蕭公館。
蕭公館又在打麻將了。
不過這次多了個新人,就是李俠。
但是李俠可不會讓著,半個晚上,就已經贏了三千多。
蕭默庵雖然有些肉疼,但是看在剩下那一千兩黃金的面子上,也就忍了,不過他的心里卻在暗暗發狠,等錢到手就把這個情報掮客給做掉,沉入黃浦江。
正打著呢,蕭夫人過來對李俠說:“李先生,你太太打來電話。”
“蕭市長,楊秘書長,失陪一下。”李俠頷首致歉,起身去接電話。
目送李俠走出麻將室,蕭默庵道:“估計是梁茂元的專列已經到北平。”
“這么說,還挺快的。”楊從文道,“昨天半夜過了從閘北發車,不到二十四個鐘頭就到北平,不對吧?不可能啊!”
蕭默庵也覺得不可思議。
什么時候火車開這么快了?
就算專列也不可能這么快吧?
畢竟津浦路上那么多日軍的軍列。
梁茂元的專列無論遇見哪趟軍列都得讓。
楊從文又對蕭默庵道:“市長,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蕭默庵也點點頭說道:“從文,我也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可仔細想卻又不知道哪里不對勁?究竟是哪里不對呢?”
另一個麻友則一臉懵逼。
完全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什么?
片刻之后,楊從文突然叫起來:“不好!”
蕭默庵也同時反應過來,驚道:“梁茂元已經被人劫持了!難怪!難怪到上海之后這老小子口口聲聲說上海太危險,非得住在車上!”
“那個梁副官!”楊從文也說道,“不是國軍就是八路的人!”
“肯定是國軍!”蕭默庵恨聲道,“八路軍恐怕還沒能力劫持梁茂元的專列!”
兩人說話之間,李俠已經打完電話回來,蕭默庵跟楊從文交換了一記眼神,旋即推案起身,又厲聲大喝道:“來人!”
兩個打手拎著駁殼槍應聲沖進來。
“把他抓起來。”蕭默庵伸手一指李俠。
兩個打手便立刻舉起駁殼槍對準了李俠。
李俠卻是一點都不驚慌,微微一笑說道:“看來蕭市長已經知道了?”
“你是重慶的?”蕭默庵神色陰晴不定,在猶豫要不要交給憲兵隊?
“不,蕭市長你猜錯了。”李俠擺了擺手,又笑著說,“我是八路軍。”
說到這里一頓,李俠無視指著自己的兩支駁殼槍,又大大咧咧坐到沙發上。
“蕭市長,有個好消息跟你分享,由你提供情報,由楊副秘書長居中牽線,幫助我們八路軍從張嘯林手中搶到的那一批藥品,已經運抵棗莊。”
“啊?”蕭默庵和楊從文的臉色便立刻垮下來,完嘞。
藥品竟然已經運到棗莊?這個通敵的罪名豈不是坐實了?
不對,只要八路軍那邊不說出來,這個秘密就還能保守住。
當下蕭默庵使了個眼色,楊從文微微頷首,然后突然拔槍,將另一個麻友,也是市政府的秘書給當場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