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或多或少都有“第一”情懷,對有名次、排位的事物往往只關注第一名,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第一次”,也會留下特別的記憶。
比如第一次戀愛,第一次挨揍,第一次獲得殊榮等等,總會讓人記憶猶新。以此類推,一個城市的第一家超市,也會給市民留下異樣的情愫。
常建明和張超在奉天的市場調查告一段落后,調查報告就傳真回南國零售,且很快到了總裁高紅專的手里。
高紅專祖上,從他爺爺輩往上數,至少七八代都是商人,而且還是做雜貨鋪生意的商人,解放后,他家的雜貨鋪進行公私合營,他爺爺當了雜貨鋪的經理,他父親進了供銷社,后與同單位的高母結婚。
自打高紅專降世,高母就喜歡把他帶到單位去上班,在他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就在供銷社接受了計劃經濟商業熏陶,先天有商人的基因,后天又在商業氛圍里長大。
成年后去英國留學,念銷售管理,畢業后進入牛津街的塞爾福里奇百貨公司工作,因為工作出眾,被獵頭獵到了一零售,云超市建立之后,又從一零售離職,進入云超市,擔任南國零售總裁。
高紅專看過調查報告之后,又給常建明打了個電話確認一些事情,接著他點了幾個兵,火速飛來奉天,準備快速搶占這個市區常住人口超過五百萬的“第一家超市”稱號,而且還要把超市打造成地標。
奉天,南易來過,神農南糧來過,墾殖集團來過,范師傅也來過,高紅專手里拿著五六份不同維度的奉天市場調查報告,在奉天市區轉了兩天,便圈好了幾個適合開超市的位置。
當然,他圈定的位置只是單純從地段和建筑是否合適開超市的角度來篩選,更復雜的二次篩選還沒有進行。
夏宮,一座大型娛樂綜合體,它是亞洲最大跨度拱體建筑,也是亞洲最大的全封閉室內空調嬉水樂園,據說投資了2300萬美元,去年建成開始營業后,這里就成了奉天小朋友最喜歡來的地方,括弧,家里不差錢,括弧完畢。
夏宮門口,大剛在路邊把車一停,快走兩步進入夏宮,在接待大廳花三塊錢買了一張參觀票,左繞右繞來到獨立的茅草溫泉池——獨立泡澡的水池,熱水來源于鍋爐,頭頂還搭著茅草涼亭。
“柳姐,我已經打聽清楚了。”
戴著耳機,正閉眼享受熱水包裹肌膚之溫潤的柳昕張開雙眼,柔荑往邊上一伸,優雅地端起一杯通過特快貨運列車從遙遠的濱城陸運過來的CocaCola,隨著隱秘的喉結蠕動,一股經過冰鎮猶如鮮血般的液體通過嘴唇直達靈魂深處。
大剛看著柳昕手里的杯子,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他渴了。
外溫內冷,水乳交融,身體和精神得到充分放松的柳昕放下杯子,輕聲說道:“說來聽聽。”
“柳姐,中華商場今年二月份就被劉向東承包了,現在改成了電器商場。”
“這個我知道,直接說我不知道的。”
大剛呡了呡嘴唇,“我通過熟人找了一個勞動局的人,那人告訴我,劉向東給的承包費很低,一年只有55萬。”
柳昕心里冷笑,按照南國零售的評估,中華商場的年租金只要不超過120萬,根本用不到討價還價。
“知道劉向東走了誰的路子嗎?”
“好像副局長方若梅是劉向東的干媽。”
“知道了,你去車里等我。”柳昕說著,人從水里站了起來,拿起放在邊上的浴巾往身上一披,便款款地朝著淋浴間的方向走去。
半個多小時過去,柳昕來到玫瑰大酒店,高紅專的房間。
“高總,我有理由懷疑劉向東是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拿下中華商場的承包權,坊間傳聞,勞動局的副局長方若梅是劉向東的干媽。”
“局長凌明賢呢?”
“中華商場是勞動局的唯一第三產業,是財政撥款之外唯一的收入來源,沒有凌明賢點頭,方若梅根本沒有權利直接把它承包出去。”
高紅專沉思了一會,說道:“柳小姐,你再說說劉向東的資料。”
“劉向東,資料上顯示是1960年出生,其實他應該是1962年出生,小時候為了參加比賽改過年齡。劉父是法警出身,退休之前干到了刑事審判第一庭庭長,一名資深的政工干部,母親退休之前是一名基層普通干部。
他從小愛好體育,其父母也花了不少心血培養他,在他七八歲時就送他到體校學游泳,專攻仰泳,成績相當好,曾獲得遼省少兒仰泳100米、200米冠軍,后因劉向東患病告別泳池,入伍當兵。
轉業之后分配到市紡織品公司當了一名普通的司機和調撥員,因為腦子聰明且不是一個安分的人,于1982年下海經商,先后開過飯店,倒賣過服裝,搞過羊毛衫加工,做過對蘇貿易。
劉向東運氣不是太好,經商十年并沒有賺到多少錢,反而整天與道上的人為伍,熱衷于斗毆滋事,打起架來兇狠無情。混跡商海使他結交了很多這樣的朋友,父輩的政法干部背景使他有一種優越感,助長了他的氣焰。
1992年,他用槍打傷一名公安干警,事發之后畏罪潛逃至羊城,去年,他被奉天公安逮捕歸案,今年年初取保候審。”
高紅專瞠目結舌道:“涉槍案,打傷的還是一名警察,居然能取保候審?”
柳昕嬉笑一聲,“事情就是這么神奇,高總,劉向東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半商半匪,在奉天又有很好的人脈關系,你確定不換一個目標?”
“柳小姐,南國零售要在全國大部分地區擴張,奉天有劉向東,其他城市也有各種難纏的角色,特別是小城市,適合開超市的地方很少,我們無可避免會面臨競爭,而有資格和我們競爭的對手,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中華商場是所有備選地址里面最適合的,又是奉天的地標性建筑,對南國超市品牌效應的形成有很大的幫助,只要有一絲機會,我都不打算放棄。”
“沒辦法,那我只好去見見這位劉向東,爭取讓他把中華商場轉包給我們。”
高紅專沉吟道:“我們可不可以自上而下,直接找到市里或者區里,把中華商場給買下來,或者想想辦法,推動公安局對劉向東展開立案調查。”
“高總,不管伱準備怎么做,劉向東這個人是始終繞不過去的,我說了,他是個很難纏的人,也是一個狠角色,把他逼急了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公安抓人要講證據,一個不好,我們就會成為把他逮捕歸案的證據。
還有,劉向東到現在還沒出事,憑借什么?
很簡單,背后有人保他。
一旦劉向東被捕,他們會不會擔心劉向東亂咬?
或許劉向東會答應他們不把他們供出來,但是他肯定會提出要求不讓整他的人好過,我們就算做事再隱秘又如何,南國超市是得利者這是藏不住的,劉向東完全可以本著誰得利對付誰的原則做事。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等南國超市開業隔三差五就有人找麻煩,還能保證正常經營嗎?”
高紅專聽完,不以為然地說道:“柳小姐,只要南國超市成為奉天的明星企業,你說的小鬼會自動消失。”
“然后呢?”柳昕莞爾一笑,“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南國零售在奉天的故事會傳到其他城市,做事太狠會嚇著以后的潛在敵人,因為害怕被南國零售所傷,他們也許會直接把大門關上,不歡迎南國零售去做客。
高總,國內還有其他超市,國外的也在陸續進來,沃爾瑪在國內的第一家門店就快在京城開業了,南國零售可是一點都不孤單,同路者不少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高紅專意識到自己想茬了,南國零售對非友商人士的攻擊性太強可不是什么好事,非常容易造成反彈,友商搞不好還會火上澆油,恨不得把南國零售給火化了。
想通之后,高紅專誠懇地說道:“柳小姐,多謝提醒,中華商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高總,不用客氣,我是你手下一個兵,你吩咐就好。”
柳昕不再跟著張玉打轉之后,南易就把他派到了云超市,協助南國零售組建公關部,并做好她身為壞群眾小組成員的本職工作,為南國零售疏通各地方上的關系。
離開高紅專的房間后,柳昕并沒有急著去找劉向東,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間,把她帶來的衣服都試了一遍,最終在糾結中選了一套她最滿意地換上。
南易陪趙璐璐在外面玩到下午三點,把人送回招待所之后,他就開始單獨行動。
在鋼西廣場附近有一家釣魚店,南易前兩天已經注意到店門口貼著廣告,說是釣魚店里有一個單獨的魚池,里面養著三條魚王,凡是哪個客人能把任何一條魚釣上來,就可以拿到1000元的大獎。
恰有空閑,南易便來釣魚店瞧瞧魚王是什么模樣。
湊到魚池邊,南易往里面一瞧,好嘛,一條五六斤重的鯉魚,一條差不多體重的青魚,還有一條居然是鱤魚。
只要是釣魚的老手就知道,五六斤重的鯉魚力氣是很大的,想把它從水里提上來需要慢慢遛,不然容易脫鉤,若是魚竿質量不好,還容易斷竿。
而青魚比鯉魚的力氣還大,特別是沖擊力,魚鉤若只掛在魚唇上,魚很容易撕裂魚唇脫鉤,魚塘、水庫里偶爾能見到嘴部畸形的魚,多半是因為多次脫鉤造成的。
至于鱤魚,就是更可怕的存在,它有一個諢號斷竿王,魚竿質量好不好不需要用嘴吹噓,直接試試能不能把十來斤重的鱤魚釣起來就成,只要能釣上來,魚竿的質量就算湊合。
釣魚店的漁線就別提了,想把兩斤重的鯉魚釣上來都得把技能點全點開,釣這三條所謂的魚王簡直是開玩笑。
南易對店老板嗤之以鼻,不知道他這套把戲糊弄了多少沒釣過魚的人。
索然無味,南易正打算離開,柳昕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把釣魚店的地址告知對方,他花了十塊錢拿了個釣竿在水池邊遛魚玩。
在店老板的白眼中,等柳昕人到了,南易手里釣竿上的漁線還沒斷,自然,他也不可能釣到魚。
柳昕站到南易身邊,抱著胸說道:“老板,好悠閑啊。”
已經交了錢,南易自然不可能就這么離開,他把魚鉤放到一條鯉魚的必經線路上,靜靜地等著鯉魚把魚鉤吸進嘴里。
鯉魚輕輕地晃動著尾巴,嘴巴一張一合地來到魚鉤前,看準時間,等鯉魚吸水的時候,南易提溜一下魚竿,魚鉤瞬時被卷進氣流,翻了個面墜入鯉魚嘴里。
南易一提魚竿,隨著魚鉤勾上鯉魚的魚唇,鯉魚吃痛,狠狠地甩了一下尾巴,往前躥出十幾公分,然后…
魚線斷了,十塊錢報銷了。
把魚竿放在水池上,南易才對柳昕說道:“有你這樣的手下替我兢兢業業地做事,我自然可以享受悠閑。你個小浪蹄子,穿這么漂亮,不怕被人先奸后殺啊,沒聽說奉天最近有幾個女青年失蹤了啊?”
柳昕板著臉說道:“老板,請自重,身為一個老板不應該和女下屬這么說話。”
“哈哈。”南易大笑道:“有你的,換套路了啊。”
“嘻嘻,老板,你不就喜歡假正經類型的嗎?”
“不,我喜歡真正經的。”南易環顧一下四周,說道:“你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走了,我請你吃飯。”
大家拿,一家海鮮自助的名字,三十八一位,大蝦、凍螃蟹隨便造,用本地人的話來說,這地方老畢了。
南易帶著柳昕在一張空桌坐下,柳昕立馬給南易甩臉子,“老板,你就帶我來這種地方吃飯?”
“這里不是很好嘛,實惠,吃的東西也多。”
柳昕苦著臉說道:“即使不是燭光晚餐,也應該是一個安靜點的地方,這種地方等到飯點吵死了。”
“按照奉天的收入水平,在這里吃一頓要花掉兩天多的工資,檔次已經不低了,這里的客戶算得上是中產階級,也是你我的衣食父母。
要了解他們,不能只等著看報告,自己也要常常融入其中,熟悉他們考慮問題的思維,了解他們的焦慮、痛點,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把他們口袋里的錢掏出來。
柳大小姐,你在天上飄久了,也要沉下來看看。”
柳昕一臉不屑道:“小氣就小氣,可惡的資本家,吃頓飯也不忘記借機教訓人家,是不是心疼我之前在深甽的花費?”
“哈哈,你是越來越聰明,嘴巴也越來越厲害,我看過你的賬單后,的確有點心疼,你啊,好好替我賺錢找補回來,不然我把你浸豬籠。”
“一起啊?”柳昕懟道。
“鬼和你一起,上貨了,去拿吃的。”南易指了指食材陳列區說道。
“一起。”
“我是老板,你替我服務一下不行啊?”
“不行,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
“得,一起就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