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若瓊親香了一會,南易就讓她先離開,有她在,吳小偉未必好意思把故事接著往下說。
吳小偉嗓子冒煙,卻不好意思提起,其他人也沒提,一切都聽周公的安排。
周公說休息,大家就休息,在路上有冒著酷暑還在流動的小販,眾人買了面包和橘子汽水躲進了棚舍。吳小偉很渴,打開汽水瓶蓋就往嘴里灌,汽水是發燙的,喝起來很怪。
再去找小販,沒有什么其他花樣,只有餅干和啤酒,也是燙的。
回到棚舍,吳小偉只能找漁民討水喝,雖然水看起來不干凈,懸浮著絲線般的雜物,還能看見水蚯蚓,可他太渴了,顧不上,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
喝了一肚子水,又不用忍受太陽的直曬,坐在棚舍里,享受著海面吹來的徐徐海風,讓人忍不住發出痛快的呻吟。
說來也奇怪,被烈日一番炙烤,海風中居然沒有了海腥味和血腥味,竟然還帶著一絲淡淡的清香。
正當大家都享受一份清涼的時候,阿欣忽然問起,“周公,你不是說要到7月7才正式開禁,現在不是還在禁捕期嗎?”
“還在禁捕期,現在還沒有開禁…”周公有點不好意思,說話支吾。
阿欣:“那…水泥池中的海蟄是怎么回事?”
周公尷尬的笑了笑,“每年都這樣,起先漁民們偷偷摸摸出海捕撈,一兩天內就變成集體行動,現在離地方政府規定的開禁還有幾天,海蜇已經被補光了,你看這十幾里長的水泥池里不是半數都有海蟄了嗎?”
“政府不管?”阿欣不明白。
“管,當然管,但卻沒法管,他們手里才幾條快艇,根本管不過來。再說,全體漁民都犯禁,能管誰?這就是所謂的法不責眾。”
在棚舍又呆了一會,周公吆喝上眾人繼續往前。
在路上,可以遇到三五成群的姑娘,身穿艷麗的夏裝,袖套和頭巾把裸露的臉頸、手臂裹得嚴嚴實實。據周公說這些姑娘都是城里人,來找加工海蜇的活計,干上幾個小時就能賺得二十塊錢。
下午四時許,遙遠的海岸線上出現一條乳白色帶,周公說那就是潮頭,隨著時間推移,乳白色變渾濁,在路的盡頭那邊,開闊的水面水位迅速上漲,地方顯得越來越空曠。
這乳白色愈來愈寬闊愈混濁。在“路”的另邊,原來就開闊的水面由于水位迅速上漲,顯得愈來愈空漲潮了!
“海鯨露背橫滄溟,海波分作兩處生。”看著海潮,吳小偉不由的想起元稹的《俠客行》。
海面,一艘艘漁船追風逐電,在海潮到來之前,滿載著一個個叫海蜇的水母靠到海岸邊。
水泥池子的漁民和船上的漁民高舉著雙手對話,手指做著代表各種數字的動作,若是動作代表的數字夠漂亮,立即就會響起大聲的吆喝。
數字并不是代表收獲的數量,而是價格,船上的漁民和水泥池子上的漁民不是一家,捕撈的管捕撈,加工的管加工。
有一船談好了價格,水泥池子上立刻有漁民上船,和船上的漁民合力把新鮮海蜇扛上池面,過磅稱重,剛才見到的姑娘們立刻過來用竹刀將蟄體和蟄頭剖開,分類進池,然后明礬與食鹽按照一定的比例撒入池子里,對海蜇進行腌漬。
吳小偉還是第一次看到水母剛出海時的模樣,之前他只在動物世界和影視劇里面見過,和成品海蜇截然不同,現在看到的雖柔軟但不松散。
艷麗的姑娘們剖的到處流淌著海蜇的污血,一汪,一汪,匯聚到一起,最終流回大海。
吳小偉在充滿血腥味的加工場里見識了什么叫三礬海蜇,將刮洗干凈的蟄頭和蟄皮用礬水浸泡數小時即為初礬;將初礬海蟄用鹽礬混合劑腌數天即為二礬海蜇,將二礬海蜇用鹽礬混合劑重腌數天,就是最終的成品三礬海蜇。
偷嘗了一片三礬海蜇,嘴里齁咸之后,吳小偉用心的去了解什么才是好海蜇,他并沒有忘記自己到青松嶺干嘛來了。
當然,他也沒忘記關注南若瓊,之前,他已經看到南若瓊經常會在三礬海蜇的池子邊停住腳步,往池子里看幾眼,有時候還會撈起一個海蜇上手捏一捏,偶爾還會把漁民從棚舍里叫出來,指指水池,嘀咕幾句。
往往被她叫出來的漁民臉上都會溢滿喜色,吳小偉大膽的猜測了一下,這大概就代表著池子里的海蜇被南若瓊給買下了。
只要不是孬貨,海蜇都不愁賣,但是沒人能比墾殖集團給得起更高、更穩定的收購價,有嗆行的一時給高,第二次就會砸盤,漁民上過當吃過虧,只有墾殖集團隨行就市,而且是長期收購,行情不好時也不會壓價,目光長遠一點的漁民自然知道該把海蜇賣給誰。
臨近飯點,周公和南若瓊送幾人回到秀珍旅社之后離開,約好明天帶王榮森幾人去幾個加工場收購海蜇。
可是周公一走,王榮森幾人就聊開了。
王榮森說起去年他是跟著周公去收購,付給周公的服務費就是超過十萬,錢給的太虧了,他已經基本熟悉了路子,今年他要自己找地方收購。
南易聽著吳小偉對王榮森的描述,百萬富翁、大老板,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懷疑他的錢就是靠海蜇掙的,吃住吝嗇,現在又想甩開如同合作伙伴的存在,心里猜測這個王榮森這次很可能會栽跟頭,憑運氣掙的錢,會憑本事全虧掉。
還有,南易對吳小偉沒怎么提起的王榮森的跟班,一個叫韓鑫的男人有所留意,提醒吳小偉后面的故事里多說說這個韓鑫。
吳小偉詫異,他即將要講的內容,韓鑫就是主角。
在蓋平隔壁的梅喆各縣,也是一個有許多海蜇加工場的地方,有一個魯省的百萬富翁就是從那里收購海蜇起家的,那邊的海蜇收購價比蓋平這邊往往會便宜幾毛。
昨天,王榮森說要甩開周公,今天,他就真這么干了。
韓鑫,就是王榮森的跟班,或者叫小工更合適,他跟在王榮森身邊打下手,臟活苦活都是他干。
他苦勸王榮森不要去梅喆各縣,說魯省的那個百萬富翁之所以在梅喆各縣暢通無阻,穩操勝券,其主要原因是魯省富翁在梅喆各縣有大靠山——魯省富翁兩個戰友在梅喆各縣身居高位。
然而,王榮森決心已下,躊躇滿志地說若一切順利,采購點就從青松嶺移至梅喆各縣。
在王榮森心目中,梅喆各縣是個好地方,是個能讓他財富再次大增值的地方,自然,他不可能帶上還是陌生人的吳小偉。
吳小偉沒去梅喆各縣,也幸運的躲過一劫。
話說王榮森雇了兩張卡車,趕赴一百多里外的梅喆各縣采購海蜇。
梅喆各縣的海蜇價雖便宜幾毛,但質量遠不如青松嶺,王榮森尋思既然來了總要采購一點,因為他心疼雇車的錢,一張卡車雇一天兩百多,兩張就是四百多,空車回去實在劃不來。
王榮森在梅喆各縣采購了270桶,分裝兩車,一切就緒,車回青松嶺。
從青松嶺到梅喆各縣的公路多山坡彎道,且幾十里荒無人煙,路上來往車輛稀少,非常方便實施搶劫。
事后,吳小偉聽阿欣說起,在出發之前,韓鑫就說她們的這趟梅喆各縣之行不會順利,她們出了梅喆各縣沒多久,就從車子的反光鏡里映出有好幾輛摩托車跟隨著他們,卡車快,摩托車也快,反之亦然。
經常在外面跑車的已經能反應過來摩托車擺明了是沖著他們來的,只是很可惜,王榮森一行四個人,只有韓鑫是經常跑車的,另外的三個,阿欣說包括她自己在內的王榮森,還有一個老朱根本沒在外面跑過車,當時還反應不過來。
韓鑫當時就提示有問題,讓卡車司機加快速度,被顛簸的有點難受的其他人還怪他小題大做。
不消說,四人最終還是被搶了,只不過被韓鑫化險為夷,但是王榮森受了點傷,兩車海蜇也沒帶回來,還要賠卡車司機被砸破的玻璃。
在秀珍旅社,受了傷又損失兩車海蜇的王榮森把怒火發泄在韓鑫身上,對韓鑫自作主張把他救回來,但是損失了兩車海蜇的行為是各種謾罵和嫌棄。
當時,吳小偉感覺王榮森就是一個舍命不舍財的主,這樣一個不會審時度勢的人,也不知道他的錢是怎么賺到的。
南易聽到吳小偉的嘀咕,心說:“傻小子,怎么不往韓鑫身上想一想呢?”
去梅喆各縣,王榮森的損失慘重,周公聞訊趕來,他并沒有責備王榮森背信棄義,也沒有幸災樂禍。
對周公而言,王榮森畢竟是個大客戶,每年給他帶去不菲的勞務費,他鼓勵和安慰王榮森,目光要放長遠一些,只要把后面的生意做好,損失的這點錢很容易挽回。
周公的好言相勸并沒有讓王榮森好受一點,周公走后,王榮森立刻變得哭哭啼啼,這一趟他損失了十幾萬,仿佛這點錢要了他的命一樣。
若是普通人損失了這么多,失態也就罷了,但是生意人不行,用來懊悔和心痛的時間用來思考怎么把錢賺回來,才是一個生意人該做的事。
王榮森的女人作態,吳小偉看不上,和王榮森結伴而來的阿欣也看不上,當晚阿欣搬去了蓋平縣里的賓館,不過和秀珍的母親說好,將來她收來的海蜇要存放在秀珍旅社的院子里。
存放海蜇是每平米三塊錢一天,比賺房費還劃算一點,秀珍母親雖然損失了一個住客有點不舍,但也無可奈何,總不能硬攔著。
阿欣走了,吳小偉并沒走,他雖然也想到一個條件更好的賓館去住,但是他已經發現秀珍旅社這里真的挺安全。剛剛秀珍的大哥來過,穿著警服,腰間別著槍,秀珍母親沒說大話,秀珍的大哥真是鎮上派出所的頭頭,有他坐鎮,秀珍旅社就是安全的,鎮上的痞子絕對不敢過來搗亂。
第一天損失慘重,第二天王榮森沒有出門,老朱這個老色胚出去了,去了鎮南,那邊是青松嶺的紅燈區所在,韓鑫也出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
吳小偉也沒出門,起床后思考了一下他該怎么做,然后吃早點的時候,他就被秀珍給纏上了,各種噓寒問暖,搶著要幫他洗衣服,話里話外還打聽吳小偉的家庭環境,以及做多大的生意。
就算再遲鈍,吳小偉也能感覺出來秀珍的用意,秀珍并不漂亮,根本勾不起他的色心,吳小偉就直接告訴秀珍,他的生意剛剛起步,只有兩萬塊錢本錢,而且還是借的。
秀珍一再確認,吳小偉一再保證自己沒撒謊,見吳小偉是個還沒自己家底厚實的窮鬼,秀珍頓時對他失去了興趣。
秀珍不再糾纏,讓吳小偉渾身輕松,太黏糊了,他真受不了。
當天,秀珍旅社又來了幾個新客人,一起的,一共五個人,身上背著家伙什,聽口音是徽省人,干的是磨剪子鏘菜刀的生意。
秀珍旅社的格局是這樣的,秀珍家一家住在南邊,一共有三間房,兩間自用,一間就是吳小偉在住的豪華獨立單間,其他的客房在北邊,一間大房間,用破蘆席隔成一個個透風、透光、不隔音的小隔間。
之前王榮森四人就住在那邊,現在,吳小偉和王榮森換了個地方住。
秀珍母親和吳小偉所說的說辭是王榮森剛損失了這么一大筆,心情很差,讓他住“豪華單間”,可以一個人安靜安靜,還說小隔間收別人6塊,只收吳小偉5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吳小偉只能搬去了小隔間。
那幫徽省人白天在外面走街串巷,晚上回來還要磨菜刀,一邊磨,一邊抽煙,一邊還說著各種葷段子,吵得吳小偉根本無心入眠,加上炕上的蚊子、蒼蠅、跳蚤,各種蟲子和臭味,他只能跑去院子里喂蚊子,順便納涼。
坐在院子里,他聽見了豪華單間那邊嘻嘻哈哈的聲音,也聽到了秀珍勸酒的聲音,王榮森拉著秀珍一起喝的曖昧之音。
先是喝酒,稍夜的時候,又變成殺豬般的慘叫,咿咿呀呀的。
沒見過豬跑,也聽過豬叫,房間里頭在干什么,吳小偉懂的,他只是沒想到秀珍的變化這么快,白天還是喜歡自己的,晚上咋就上了王榮森的炕了?
原來喜歡自己的女人,移情別戀喜歡上別人,盡管自己并不喜歡女人,可依然會有一種失落的感覺,這和喜歡與否無關。
又是次日的早晨,阿欣過來了,一來就找王榮森三人。
昨晚,老朱沒回來,韓鑫一大早就出去了,吳小偉因為睡眠不足,比較煩悶,也是一早就到旅社附近的田野散心。
阿欣來到王榮森之前住的,也就是吳小偉現在住的小隔間,發現小隔間的蒼蠅變得稀少,炕上也變得更加整潔,可是空無一人。
見不到人,阿欣立即狐疑的想到:“王榮森他們人呢?到哪里去了?難道偷偷地躲開我?王榮森可是拿了我的渠道費,他不會這么無恥吧?”
阿欣之前就是滬海的一個打樁模子,做點小生意,賺點小錢,因為最初的時候王榮森在滬海做生意就住在她的隔壁,兩人之間也算是熟識。
想著把生意做大的阿欣得知王榮森販海蜇做的很好,就央求他帶著自己一起做,王榮森答應了,但要收阿欣3000塊的渠道費,這錢,阿欣已經給了。
不得不說,阿欣還是比較聰明的,知道沒個老人帶著趟趟道,自己貿貿然闖進來就是死路一條。
阿欣找到了秀珍母親,詢問其他人的去向。
秀珍母親笑著回答:“韓鑫一大早就出去了,老朱嘛,去了城南,大概快回來了,這個老朱啊…”
關心則亂,秀珍母親的回答在阿欣心里就是在避重就輕,“大媽,王榮森呢?”
“王榮森搬到小偉原先住的單間,現在還睡著,你別去打擾他…”秀珍母親神色隱晦,說話時躲躲閃閃,閃爍其詞。
阿欣陷入困惑,秀珍母親拉著她踏進了自家的臥室兼會客廳,秀珍父親還在炕上躺著,清潔溜溜的身子看著有點不雅。
秀珍母親把阿欣擱在屋里,自顧自的去干活了,阿欣呆了一會,渾身不自在,悄么么的出門,想去單間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
剛走到院子里,就碰到了吳小偉,阿欣連忙低聲問話:“小偉,你知道王榮森怎么回事嗎?”
“秀珍昨晚也在那個房間。”吳小偉沒好氣的說道。
“什么意思?”阿欣茫然的說道。
吳小偉瞄了瞄阿欣的臉,說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阿欣只是心里一直在關切自己是不是被甩了,腦子還有點迷糊,吳小偉這么一反問,她就明白了,一男一女共處一間房過了一夜,還能是怎么回事。
“他們兩個…怎么會?王榮森有老婆的,還有個女兒。”
阿欣一時不能接受這個事情。
吳小偉剛才在田野里轉了轉,腦子清明了不少,他心里也合計了一下,想要完成販海蜇的任務,目前可以利用的關系有周公、王榮森、韓鑫,還有那個南若瓊,老朱和阿欣不行,一個不像是做生意的色胚,一個和他一樣就是個雛。
王榮森也可以撇除,這個人心性不好;韓鑫好像挺厲害的,但是這人沒錢,或許可以找他合作;周公那邊可以跑一跑,和他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做他的這筆小生意;至于南若瓊,看情況吧。
吳小偉并不想關心王榮森的破事,他只緊著要完成任務,“反正他們就那樣了,阿欣姐,我要出去了。”
“你要去哪?收海蜇?”
“我要去找周公,我本錢小,周公認識那么多漁民,很容易能收到海蜇。”說完,吳小偉回小隔間拿上自己的包,立即出門。
只留下阿欣一個人在院子里愣愣的站著。
周公在忙,忙著給墾殖集團辦事處介紹生意,這里的生意好做,只要找到優質海蜇,讓漁民自己拉過來,他就可以坐等收中介費。
一大早,就有兩個他找來的漁民在辦事處的院子里過稱,一共900桶,一桶50斤上下,每斤他可以有2毛錢中介費,差不多9000塊錢已經入了他的口袋。
南若瓊一邊過稱,一邊在和周公說話。
“周公爺爺,昨天那個吳小偉是我爸爸叫他過來販海蜇的,我爸爸想讓他知道生意場的險惡,但又不能讓他真出事。他手里一共2萬塊錢,他要是找你幫忙收海蜇,你就幫他收一批爛海蜇。”
“若瓊丫頭,你爹是想讓吳小偉摔摔跟頭?”
“是呀,我爸爸說了,做生意沒有一帆風順的,肯定要摔幾個跟頭,晚摔不如早摔,要是開局太順,將來會摔更大的跟頭,很可能會是家破人亡的跟頭。”
周公略一思考,笑道:“吳小偉能被你爹一路扶著、敲打著走,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你爹對吳小偉這么上心,不會是給你準備的夫婿吧?”
“哎呀,周公爺爺,你可別亂說,才沒有那回事呢。”
南若瓊撒了聲嬌,并沒有解釋太多,其實,南易也沒有告訴她太多,只說吳小偉是同學的兒子。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我答應你了,一定讓吳小偉把錢賠光。”
其實韓鑫在跟王榮森之前,還跟過其他兩個倒爺,無一例外,另外兩人也是販海鮮的,海蜇也有所涉獵,可以說韓鑫對整個沒溝營的海蜇市場都非常熟悉,也有很多相熟的漁民。
今天一大早,他就是去了一個相熟的漁民那里,談妥以每斤7塊5的價格賒欠10噸海蜇,按照漁民的海蜇質量評估,正常的價格應該是在7塊3,還還價可以壓到7塊左右,多出的部分,就是韓鑫給出的賒欠補償,或者可以說是誘惑對方賒欠的條件。
漁民答應了韓鑫賒欠的請求,但是也提出一個要求,賒欠可以,得讓周公出面擔保。
韓鑫和漁民談妥,立即趕往周公家。
撲了個空。
聽周公的老伴說周公的去處之后,韓鑫又追來了辦事處。
一進入辦事處的院子,看到在過稱的海蜇,還有院子一隅碼的整整齊齊的海量塑料桶,韓鑫很是眼熱。
墾殖集團辦事處,青松嶺收購海蜇的大戶,韓鑫肯定是知道的,整個青松嶺,甚至整個蓋平最好的海蜇有八成多都在這里,一年不知道要賺取多少利潤。
但是眼熱歸眼熱,這樣的生意他做不了,墾殖集團辦事處是創匯標兵,收購去的海蜇都用于出口,賺取外匯的功勞從上到下有一串人跟著分潤,省市縣鎮全都掛了號。就是今年剛斃掉的段氏四兄弟都不敢來找辦事處的麻煩,鐵路上的車皮也是緊著辦事處用,其他收海蜇的倒爺只能往后靠。
收購海蜇,墾殖集團根本沒多少差價可賺,有時候只能賺點微薄利潤,墾殖集團賺取的是別人賺不到的報國米轂利潤提成。
墾殖集團以一個利潤不是太豐厚,但是別人拿不到的價格把海蜇出口給報國米轂,然后坐等利潤分成。
至于為什么說是別人拿不到的價格,品牌是報國米轂闖出來的,價格是報國米轂推上去的,如果墾殖集團不再提供海蜇,供應商變成其他,人情因素就沒有了,那就變成純正的商業行為,報國米轂的收購價肯定要往下壓。
一如達畢梵的國內手工藝品的生意,在紐約和巴黎的高昂價格傳回國內之后,不是沒有聰明的單位跳過達畢梵,直接跑去兩個地方直營,可是他們發現,達畢梵賣數千美金的工藝品,他們賣10美金都沒人要。
他們根本不明白工藝品的高昂價格是怎么回事,他們根本不明白賣家和買家都需要“工藝品”維持價格堅挺,跳出來攪局,若不是天天出沒大使館,早就被拖到暗巷里打黑槍了。
韓鑫把周公叫到一邊商量,他出每斤1塊5的擔保費請周公擔保,周公考慮了良久,細細衡量了韓鑫的人品,不但答應了擔保,還把韓鑫介紹給南若瓊,又以每斤5毛的價格,讓辦事處讓出一點車皮給韓鑫。
南若瓊向范海澤請示了一下,范海澤給了周公面子,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韓鑫一分錢沒投入,完成了10噸海蜇的收購。
當天,韓鑫的海蜇就上了火車,按照青松嶺到滬海的距離,再計算一點中途停靠時間,不需要一天半,海蜇就會到達滬海。
韓鑫的生意一切順利,吳小偉就比較悲催,他不知道周公住在哪里,問了不少人才算是問到準信,一如韓鑫,他也是撲空,追來辦事處依然是撲空,周公去車站幫忙裝貨,南若瓊跟著去湊熱鬧,他哪里還見得到了。
灰溜溜的回到秀珍旅社,見到王榮森和秀珍在院子里打情罵俏,老朱在邊上湊趣說著葷段子,吳小偉的心情就更差了。
錢已經花了三四百,海蜇在哪里還不知道呢。
郁悶的吳小偉回到自己的小隔間,躺倒在炕上與蠅共舞。
又是一天過去,次日的下午,吳小偉終于找到了周公,對方答應幫其采購海蜇,不過要等幾天,有大客戶過來,他要緊著幫大客戶采購。
周公的要求合情合理,吳小偉滿懷希冀的回秀珍旅社等著。
過了兩天,一封加急電報到了秀珍旅社,電報來的時候,除了韓鑫,過來采購海蜇的幾個人都在院子里,電報是王榮森的妻子打來的。
王榮森看過電報后,面色大變。
一旁的老朱催問了幾句,沒得到回應,就把電報從王榮森手里拿過來,看過之后,又遞給了阿欣。
阿欣展開電報的時候,好奇的吳小偉也湊上去看,“韓鑫海蜇批完,斤十七,市好,速來。”
這電報看的讓人著急,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做的是幾十萬上百萬的買賣,還要摳發電報的錢,把電報翻譯成人話就是“韓鑫的10噸海蜇一到滬海就被批發完,每斤17塊,滬海的海蜇青黃不接,請速送海蜇過來。”
一看完電報,阿欣立即發出一聲歡呼:“韓鑫成功了,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阿欣替韓鑫高興很正常,這些日子只要有眼睛的都知道兩人走得比較近,有往男女朋友方向發展的苗頭,但是王榮森卻是很不開心,他損失了十來萬,跳出去單干的韓鑫卻是一把賺了將近16萬,如此反差,他又怎么開心的起來。
吳小偉非常眼熱,簡單的算術題他還是會算的,韓鑫的利潤大概是多少,他也能算出來。
韓鑫可以賺十幾萬,他的本錢小,成本就會高一點,不指望一趟翻一番,如果一趟能賺1萬5,哪怕1萬,一個月剩下的那些日子,他完全可以來回采購三批次的貨,本錢越來越厚,利潤一次比一次多,三次下來,可以賺個六七萬吧,南叔叔肯定會夸我能干。
吳小偉的想法非常美好,看問題也非常簡單,根本沒看透17塊的價格是因為“青黃不接”才會產生的短期高價,等大批海蜇運到,這個價格肯定會回落。
而“青黃不接”的局面的出現和現在還在禁期不無關系,雖然海蜇已經捕獲上岸并腌漬,每天都有不少海蜇可以出貨,但畢竟在禁期,人家給臉就得接著,大批大批的往外運,打誰臉呢?
如果說吳小偉只是眼熱,那王榮森就是急了,棄自己而去的跟班一把賺了十幾萬,他卻還沒開胡,和老朱嘀咕了一下,王榮森就吩咐阿欣留在旅社應付可能會來的周公,他和老朱兩人甩開周公出去收購海蜇。
阿欣雖然認為這樣不妥,可根本拗不過王榮森,要知道她的3000塊渠道費已經給了王榮森,她已經被王榮森給綁架了,她只能乖乖聽話。
王榮森如此這般作態,讓已經有點看輕他的吳小偉更加鄙夷,吳小偉覺得南易曾經告訴他的話很有道理——當一個商人想把所有的利潤都揣進自己兜里,那他離滅亡也就不遠了,時刻要記著雨露均沾,好處均分,出過力的都應該分得好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