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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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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無關陛下又怎會讓我徹查前朝段氏余黨?”鐘會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將卷宗打開,“你看看便知曉了。”

  說話的工夫,察覺到對面女孩子的目光非但沒有去看落在地上的卷宗,反而落向自己的腰間,他下意識的低頭瞥了眼腰間掛著的東西,開口直問女孩子:“姜四小姐盯著鐘某腰間之物看什么?”

  姜韶顏略略一遲疑之后,還是開口道:“鐘大人腰間這一物我覺得有些眼熟,不知可否借來一觀?”

  眼熟么?鐘會挑了下眉,笑了笑,倒是半點不遲疑的解下了腰間那只巴掌大小的木頭骰子遞了過來,神情卻頗有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姜四小姐當真看到過這一物?不應當啊!”

  女孩子眼熟的當然不會是骰子本身,畢竟骰子這物隨處可見。

  面前這只巴掌大小的木頭骰子除卻每一面雕刻的點數之外,同旁的骰子不同的是它表面雕刻的花紋,。似是為求精美特意雕刻的,卻似花非花,似獸非獸,也不知究竟是何物,恍若一種特殊的印記和圖騰。

  這印記和圖騰她看到過,不過彼時不是在這只木頭的骰子上,而是在…楊老夫人的那根拐杖之上。

  那根拐杖落入她手中已有一段時日了。在送到林彥手中之前,她也摩挲過不少時日。拐杖的重量很沉,全然不是一根木制拐杖應有的份量,她很是懷疑拐杖中是不是藏著什么東西。

  事實上也當確實如此!因為她想過干脆“用蠻力破開它”,可即便是讓小午用最鋒利的刀砍向拐杖,結果卻是刀刃卷了,拐杖除了表層的梨木落了一道刀痕之外,內里安然無恙。

  所以,其內里當是用特殊的材料所制,尋常刀槍難以破開。

  后來,她想了想,便干脆將那根拐杖表面復雜的印記圖騰記了下來。拐杖當然有秘密,可她眼下找不到解開秘密的鑰匙,便將拐杖送去了正在查此事的林彥手中。

  木頭骰子落入掌心之中,驀地一沉,觸手的微沉之感讓女孩子不由自主擰起了眉,她低頭看向手中的骰子,下意識的掂了掂,而后才抬頭,看向好整以暇等她開口的鐘會,問道:“鐘大人,此物是從何處而來?你為何道我不應當看過此物?”

  鐘會朝她伸手要回了那只木頭骰子,在手中一邊把玩,一邊道:“因為這世間會做這物的工匠在姜四小姐出生前就已經死了,若非機緣巧合,我也不可能得到此物。”

  說到這里,鐘會開口問她:“姜四小姐可曾聽說過公輸臨這個名字?”

  姜韶顏搖頭。

  一旁才展開卷宗的季崇言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抬頭目光落到了那只木頭骰子上,沉思了片刻之后,他道:“難道你口中說的工匠是前朝為大靖皇室御用,號稱鬼手的公輸臨?”

  還有這么個人么?姜韶顏不知道,也不曾聽聞。不過光“皇室御用”,“鬼手”的稱號足可見此人當是個相當厲害的大匠。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名聲不顯。

  “公輸臨性格古怪,號稱機關大族公輸家數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子弟之一。只是還來不及名傳四海,人便遭遇了意外死了,。其留存于世的東西有不少都被前朝皇室所摧毀,似我身上這一物,還是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得來的。”鐘會把玩著手里的木頭骰子說道。

  原來是個還來不及揚名便早夭的天才,姜韶顏恍然:“他做的東西都是毀于暴君之手嗎?”

  一個瘋子的想法尋常人往往是難以理解的。譬如某日起床早了些,沒有睡好,又恰巧看到有東西放在自己面前,覺得礙眼,便有可能將這東西連帶做東西的人一起砍了。

  本是隨口一問,熟料鐘會聞言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雖說暴君做過的沒道理的事情多了去了,可這件事你還當真是冤枉他了。做下這件事的是暴君之父,前任的仁帝。”

  當然,同尋常的君王相比,那位仁帝也不過爾爾,可若是同暴君比起來,那倒當真是仁慈之君了。

  “總之,公輸凜做的東西按常理來說姜四小姐不當見過,姜四小姐又是從何處見到的?”鐘會問她,眼底多了幾分興趣。

  讓一個擅長抽絲剝繭的大理寺卿感興趣,偏這個大理寺卿還正邪難辨,只論真相,不論是非,姜韶顏覺得這不見得是什么好事。因為讓這等人感興趣的東西多半會被他想盡辦法弄到手上一觀的。

  她著實不希望夜半醒來,看到有人跑到她房中來翻箱倒柜的找東西,因此開口直言:“此物如今不在我手中了。”

  “那里頭的東西呢?”鐘會問道。

  “東西?”姜韶顏向他看了過去,面露詫異之色。

  鐘會看著女孩子臉上的表情,一時有些難以分辨其表情的真假。

  瞥了眼一旁朝這邊望來的季崇言,鐘會微微蹙眉:他算是知道這兩人為何會在一起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就眼下這般讓他都一時難以分辨真假的神情,兩人還當真是如出一轍。

  頓了片刻之后,他笑了,將手中那只木頭骰子舉到兩人面前,道:“姜四小姐既然曾經接觸過那件東西,那當能感覺到那件東西比起其本身該有的重量沉了不少,是嗎?”

  就如木頭骰子,按理說一只尋常的木頭骰子當是一件沒什么分量之物,可他這只卻沉了不少。

  姜韶顏點頭,道:“確實沉的很,不是一件木制物該有的中了。”

  “所以,里頭當藏著東西。”鐘會說到這里,垂眸看向手中的骰子,手指滑向木頭骰子上的花紋,手指一路游走,時而往返迂回,時而一路直行,直到再一次回到花紋的起始處,鐘會朝她笑了笑,下一刻,只聽“啪”的一聲。

  木頭篩子由正中打開,露出其特殊材質所制的內里,一枚黑色的藥丸正靜靜的躺在其中。

  “這就是這只骰子里頭的東西,”鐘會拿起黑色藥丸在鼻下嗅了嗅,道,“原本里頭的是一枚吞下神仙難救的毒藥,用來自盡的,我將它換成了提神的香丸,帶在了身邊。”

  原來如此!姜韶顏點頭,看向鐘會,開口直言:“鐘大人,可否告知如何解開公輸臨所制物的方法?”

  “你要解開的方法?”鐘會抬眼,似笑非笑的向她望來,“那當同鐘某一樣,是機緣巧合之下,通過非常手段得來的,而非這物本身的主人。”

  至于為什么這么說…

  “我方才用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計算方法得來的解法,而這物本身的主人根本不需要這等解法,他們有暗合其中的秘鑰。”鐘會將木頭骰子重新恢復成了原狀,指向其一面角落里微不起眼的一道微微裂開的細縫,說道,“這里可以直接打開,而不似我這般要通過解開機關走向才能打開。”

  古往今來的機關大匠對自己的機關都不會只留一種解法。機關復雜,秘鑰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失去,所以,定然還有別的解法。

  “這種解法很是復雜,”鐘會看著她,笑著說道,“我可以給你。”

  姜韶顏看著似笑非笑的鐘會,平靜的開口:“條件。”

  這兩個字一出,當即惹得鐘會忍不住撫掌而笑,他瞥向一旁的季崇言,笑道:“世子,我越發明白你為什會喜歡姜四小姐了,她同你當真是天作之合!”

  季崇言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一旁的女孩子身上。

  察覺到他注視的女孩子轉頭朝他笑了笑,復又回頭看向鐘會。

  鐘會坦然道:“鐘某平生不好錢財不好權勢不好美色,唯有好奇心重了點,解法給了你,姜四小姐若是計算好了打開的方法,里頭的東西記得給鐘某看一看。”

  這…倒也無妨,姜韶顏點頭道了聲“好”。

  一語定音,雙方皆是爽快人,此事就此揭過。

  季崇言將鐘會扔來的舊卷宗攤開,兩人看了過去。

  舊卷宗上的字不多,不過寥寥百來字,可…其上的內容卻著實有些觸目驚心。

  區區百來字,匯總到底不過一句話:前朝皇室尚有遺孤留于世間。

  “此卷宗結合先前九龍嶺上的事便說得通了,”鐘會解釋了起來,“仁帝雖繼位號稱天子,可彼時大靖已延續數百年,世族也好,所謂的那些忠誠于大靖的老臣也罷,都已成氣候,高高在上的天子難以任性妄為。”

  這原本是一件好事,約束天子行為不能放肆。

  可于天子而言這當然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也不會自百年前就有九龍嶺上之事發生了。輪到仁帝時,臣子氣候已成,讓他無法做個隨心所欲的皇帝也就罷了,偏連這位子誰來繼承都由不得他做主。

  “從文帝異想天開做下這些事開始,整個大靖就亂成一鍋粥了。仁帝是九龍嶺上被選中的孩子,并非君王親子,算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天大的運氣。可即便是通過運氣繼位,在位子上坐的久了,也有私心。他亦想自己的親生子嗣繼承帝位,奈何這事不由他說了算,抗爭無果之后,只能妥協。”鐘會說道,“彼時仁帝的皇后產下一子同被選中的暴君調換,仁帝的親子則被送出宮中,那個皇室遺孤如今還活著。”

  這就是鐘會這些時日查到的最大的秘密。

  “那個皇室遺孤不止活著,”鐘會說道,“而且活的還當很是滋潤,怕是還在密謀造反。”

  所以,想要動搖大周根基的可不止面前這位一人。

  比起面前這位此時還沒當真下手做什么,那位皇室遺孤怕是早就開始暗中布局了。

  “仁帝有私心,唯恐親子被害,必會暗中想辦法瞞著那些大靖忠臣,將自己手中的勢力傳到親子手中。可君王明面上的勢力、兵馬、錢財這些東西都是看得見的,仁帝想要動,那些奉皇命的大靖重臣自會發現,所以仁帝能動的,只有私底下的勢力、兵馬和錢財了。”鐘會說到這里,頓了片刻,笑了,“所以,不是一直有一大筆錢財不知去向么?”

  他說的便是自百年前開始的那些藥商。

  藥商利用大靖皇室獲利,同樣的,大靖皇室也用藥商來獲利。

  互相算計罷了。

  “我若是沒猜錯的話,那些藥商背后的錢財、權勢和人當都歸于那位皇室遺孤所有了。”鐘會說道,“世子如今,當明白陛下為什么令我急查這些同前朝皇室有關之人了吧!”

  季崇言“嗯”了一聲,道:“有百年積蓄的錢財、數百年布局的勢力外加那支前朝收編的兵馬,若是能力足夠的話,確實可以搏上一博了。”

  陛下如此著急是赫然發現這盤名為江山的棋局之上,有人已在私下里積蓄了能夠坐上對手席同他執子相對的實力。

  “世子覺得這一局,陛下的贏面大些還是那前朝皇室遺孤的贏面更大些?”鐘會認真的問道。

  季崇言看了他一眼,搖頭:“不知。”

  這個回答真真是無聊透頂。鐘會摸了摸鼻子有些失望,頓了頓,道:“我倒是覺得比起這兩人來,眼下還未入局的第三人——世子你的贏面是最大的。”

  說話間,鐘會伸手,接住了一片頭頂飄下來的落葉,幽幽嘆了口氣:“要起風了!”

  季崇言目光從鐘會手中的落葉轉向一旁朝他望來的女孩子,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與堅定,伸手悄然拉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鐘會說的不錯,要起風了!

  可他心里卻無比平靜。

  看著十指相扣的兩人,鐘會摸了摸鼻子,忽地酸酸道:“我原先委實難以理解人為什么要娶妻生子。兩個人為什么定要湊在一個屋檐下過活,睡在一個被窩里,連放屁這等人之常情都不敢亂放,免得熏到對方。這樣的日子想想便難捱的很!”

  “可眼下卻突然覺得,開心也好、失落也罷,不管你做什么事,這世上都有一個人愿意相伴你左右,那等感覺好似當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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