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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途中路遇(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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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略休整之后便該出發了。

  吳有才對著緩緩動起來的馬車隊伍一禮,高呼:“恭送國公爺、世子、林少卿。”頓了一頓,又朝著他們身后那輛馬車里探出頭來的女孩子擺了擺手,態度比起先時的恭敬放松了不少,他憨笑了一聲,撓了撓后腦勺,道:“姜四小姐一路順風!”

  眼見女孩子朝他擺了擺手,吳有才這才垂下了施禮的手,看著長長的馬車隊伍向前行去,待到最末一輛方二小姐堆放行李的馬車從身邊駛過,最打頭的安國公的那輛馬車已宛如一個小黑點一般快要消失在視線盡頭了。

  如此長的隊伍,可不比那等走南闖北的商隊短多少了。其中又有不少武藝高強的護衛隨侍左右,哪個劫匪腦子壞了才敢碰這樣的車隊。吳有才放下心來,收回了目光,轉頭問身邊的文吏:“今兒來時你說什么來著,說姑蘇有什么事了?”

  大人這記性…文吏聽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道:“是祖籍姑蘇的楊大人今日要回來了,”說到這里,文吏頓了頓,翻出隨身攜帶的輿圖看了片刻在寶陵附近官道的位置上點了點,道,“國公爺他們此去應當會在路上同楊大人一行人遇到呢!”

  吳有才“哦”了一聲,并不在意:“遇到便遇到唄,這江南道的官道又不是哪個人的私產,誰都能走!”

  一路趴在車窗邊搖搖晃晃的看著車外的江南春景,前行的馬車就在此時突然停了下來。香梨伸長脖子努力看向隊伍最前頭的狀況,依稀可見有幾輛馬車在最打頭的安國公的馬車前停了下來,香梨恍然,回身對姜韶顏道:“小姐,迎面碰上別的馬車了,許是不方便并行,請對面讓一讓便好了。”

  “興許不止讓一讓,還要說上幾句。”坐在馬車里的女孩子卻抬頭看了看天,而后掀開車簾跳下馬車,看向迎面而來遇上的馬車。

  有人自對面的馬車上下來,走到安國公的馬車前施了一禮。

  只一眼,姜韶顏便認出了來人——楊衍。

  比起當年多了不少歲月的痕跡,周身的氣息也越發難以琢磨了起來。

  安國公被季崇言扶下了馬車,同楊衍寒暄了起來。

  離的有些遠,自然聽不真切,姜韶顏沒有上前,轉身回了馬車。

  不等好奇的香梨開口,便解釋道:“是回姑蘇的楊大人。”

  香梨“哦”了一聲,頓了頓,指了指前頭一輛自打坐上去便未再掀開車簾的馬車,道:“那楊大人不是那個楊二小姐的爹么?她怎的不下馬車見她爹?”

  楊仙芝的反應…姜韶顏挑了挑眉,伸手朝香梨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眼見香梨捂住了嘴巴,才看了眼最前頭陪著安國公同楊衍寒暄的季崇言道:“她留在寶陵學規矩,怕是還不知曉楊家的事。”

  這應當是季崇言的手筆,所以在楊仙芝看來,楊家還是一切如常,楊衍也遠在京城,如今是季崇言辦完事回京城的時候,她被關在寶陵的這些時日發生了什么,她也并不知曉。

  香梨聞言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頓了頓,卻不解道:“那做什么不叫楊大人自己帶著自家小姐回京?干嘛要叫她們同我們同路?”

  “言哥兒,那楊家小姐之事你方才怎的不對楊衍提及?”重新坐回馬車上的安國公問出了和香梨相同的話。

  方才一番安國公拉長著臉的寒暄之后,同楊衍隨行的幾輛馬車退到一旁讓他們先行了。

  待到安國公重新坐回馬車上,同楊衍一行人拉開距離之后,安國公便忍不住開口問季崇言。

  他總覺得言哥兒似乎是有意隱瞞了楊家小姐與他們同行之事,可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難道只是同先時對魏家人一樣,擺楊衍一道?

  這理由實在有些站不住腳,他不覺得長孫會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

  季崇言聽罷安國公的疑問,替安國公整了整身后的靠枕之后才開口解釋了起來:“祖父,我們此行待回到長安應當入四月了,楊衍回姑蘇處理一番事情怎么也要到五月才能回京,”若是莊浩然這個人再難纏些,楊衍回京的時候只會更晚,“我若沒記錯的話,此次陛下充盈后宮選秀定在五月初,待到楊衍回來,選秀應當已然結束了。”

  楊衍對楊仙芝的安排是入宮,無緣無故自不能安排女孩子入宮,否則便是名不正言不順,甚至還有“獻女求榮”的嫌疑,雖然選秀的實質同“獻女求榮”也沒什么兩樣,可正經選秀入宮,名正言順,未來的路自也更順暢,是以,楊仙芝自是要走選秀這一條路的。

  陛下在位二十年,除卻十年前選過一次秀之后便再未選秀過,今年選秀也是各方博弈的結果。

  “說起來,這還要多虧楊衍找來了民間的二殿下,”季崇言靠在車壁上淡淡的說道,“原本陛下膝下只一個大殿下,不管大殿下品行如何,這儲君之位是板上釘釘的,是以群臣也無人有什么從龍之功的想法,朝中朝堂黨爭雖對朝政看法不同,可這朝堂大體還是穩的。可自從楊衍一來,原本穩固的朝堂局勢便不穩了。”

  安國公看向面前淡淡說話的長孫:這個長孫自幼便不消他來操心,這個年歲論心智手段卻已經勝過不少朝中浸淫官場多年的老臣。

  原本穩固的朝堂局勢曾是一顆磐石,可楊衍卻送來了一枚楔子,堅固的磐石中插入了一枚楔子,四分五裂的散開是早晚的事。

  曾經自恃是陛下獨子的太子殿下仗著自己“儲君”的身份做了多少荒唐事?當年,眾人也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把太子殿下推到陛下面前受訓。

  可太子殿下有恃無恐,做下了不少錯事。當太子殿下是唯一的,錯事再多,陛下、朝臣也會原諒,會期望太子殿下有朝一日能“醒悟”過來,改正錯誤,成為明君。

  曾經的荒唐事于唯一的太子殿下而言是“小缺點”,卻不致命。

  可二殿下的出現讓太子殿下不再是唯一了,曾經的“小缺點”每一個都變得足以致命。

  偏偏當年他有恃無恐,做下荒唐事時甚至沒有任何遮掩,處處皆是把柄,眼下,這些把柄對準了自己,隨時可能一擊致命。

  而民間二殿下雖說比起荒唐的太子而言顯得格外“聰慧睿智”,可他的出身便是最大的問題,就算是陛下親口應證的他的身世,可因著這位民間二殿下的出生成長皆在外頭,其中的“變數”極大,即便這位民間二殿下長的與陛下肖似又如何,這天底下容貌肖似的人多的是,其中自可大作文章。

  太子殿下的荒唐事可能一擊致命,眼下這位看似“聰慧睿智”的二殿下也同樣可能因為出身一擊致命。

  就似葉家獲罪的真相于那些爭權的朝廷黨爭而言并不重要,這個案子的結果可以是張家獲罪也可以是葉家獲罪,關鍵在于哪方黨爭得勝而已。

  同樣,這位民間二殿下到底是不是陛下的“子嗣”,隨時可能生變,這等“變”與他到底是不是天子血脈這樣的真相無關,與朝堂黨爭有關。

  所以,其實不管是太子殿下還是二殿下,哪一個都有可能一夕之間傾覆而亡。

  “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同二殿下皆不是什么好的選擇,所以,有人想出了第三條路。”季崇言這一年雖遠在江南道,卻并非不知長安城的局勢。

  他當年借夜明珠案同林彥離開長安城時,便是想讓混亂的朝堂爭出個結果,眼下,時過一年,結果已然出來了。

  選秀便是各方博弈的結果。

  “陛下這個年齡有子嗣的天子不在少數,先前謠傳陛下無子嗣之說也從未被證實過,宮中幾位御醫也說陛下身體沒有問題。”季崇言說到這里頓了頓,當然若是天子當真有問題,御醫也不敢說,那可是掉腦袋的大事。

  比起身體有無問題,倒是陛下日理萬機、忙于政事,去后宮次數不多,于女色之上并不熱衷是事實。

  安國公聽到這里,看向季崇言一眼,壓低聲音道,“黃老大人告訴我說陛下特意下召甄家那位老神醫進京,似是確有讓后宮開枝散葉的想法。”

  這一年,陛下對太子殿下和那位來自民間的二殿下的態度便有些不偏不倚的,前腳剛露出偏向太子的想法,后腳便重賞二殿下,頗有“端水”之嫌,直到前些時日選秀的消息傳來,眾人似是才隱隱明白陛下的意思。

  太子殿下、二殿下皆非良選,如此…若是有個三殿下、四殿下、五殿下之流的,豈不是更好?

  甄家的老神醫…確實是個醫術手段高超、頗有名望的神醫,陛下請他不奇怪。

  季崇言在意的更是他的姓氏——甄。

  那個殺了一眾商戶千金的阿難所提醒的同葉家一樣杏林出身又行藥商的甄家就是甄老神醫背后的家族。

  季崇言只覺得眼前原本看似無關的一些線索似乎正在慢慢的露出原本深埋在地下的連接彼此的引線。

  “陛下的身體若是沒有問題,那便要開枝散葉了,請甄老神醫入京之后不久就傳出要選秀的消息了。”安國公雖然對很多事情并不知曉,卻也隱隱覺得楊衍的舉動有些古怪,“言哥兒,你先時同我說楊衍其實是屬意楊二小姐進宮,楊二小姐來找你是自己的主意。那楊衍是什么時候定下讓那位楊二小姐進宮的想法的?”

  他覺的楊二小姐這年歲的女孩子會生出別的想法不奇怪,畢竟年少慕艾這種事男女都一樣。

  問題在于楊衍,雖然他愿意放手讓楊二小姐一試,可從最開始,楊衍便已經有了讓楊二小姐進宮的想法了。

  彼時楊衍還未進京,各方博弈都未開始,陛下身子的消息又有諸多謠傳,他又何必如此?

  陛下于女色之上不熱衷,朝堂也不諫言插手陛下后宮之事,如此十年不選秀都是因為陛下身體有恙無子嗣的消息。

  畢竟一個不會再有子嗣的陛下,平白送一個家中頗有價值的女子進宮實屬浪費,于不少大族而言,后宮有個自己的人便足夠了。

  而楊家也有個自己的人,楊衍的妹子早早便進了宮。有個妹子在宮中,卻在傳陛下無子謠言之時準備也將女兒送進宮,且不說什么父女之情,畢竟這種事難以一概而論,有些父女之情就是薄的很,而是再折個女兒進去沒有半點用處。

  既然如此,他為什么這般準備?難道是早早就能想到今日的結果?這個猜測把安國公嚇了一跳。

  對面的季崇言似是也猜到了自家祖父的心中所想,沉思了片刻之后開口道:“先時楊衍將二殿下找來送入宮中,早早站隊二殿下的舉動實在太過冒進。就我看來,楊衍這樣的老狐貍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先時還有不少人猜測他是篤定二殿下能登上大寶,可直到如今,我倒是覺得,那位民間的二殿下從始至終都只是一顆投石問路的石子,他攪起了一片混亂,為的就是將自己人送入宮中。”

  或許是覺得自家妹子不會有后了,也或許是覺得妹子到底比不上女兒,楊衍的舉動直到此時才讓人品出了一絲意味。

  比起找來的民間二殿下,他還是更信任自己血親之后。

  至此,楊衍的舉動似乎開始有跡可循了,可也只找到了一點,不是全部。

  季崇言垂眸,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道:“原本準備用在陛下身上的棋子,一開始卻打算用在我身上。我總覺得于他而言,那位楊二小姐更是為了試探我以及蒙蔽旁人。”當然,這件事,看楊仙芝的反應,她自己也不知曉,大麗…或許也未必知曉。

  楊衍城府之深實是他平生罕見,這樣的人,當真會全身心的信任大麗這樣的人么?

  即便是互相勾結,被諸多利益互相捆綁在一起的狼與狽,知曉對方不會背叛自己,可狼與狽本身卻并不會信任對方。

  大麗不肯說出楊衍之事也不是信任楊衍,而是別的緣故。

  楊仙芝,也只是楊衍手上的一顆棋子而已。

  自幼被當成棋子培養,臨到棋子入局前卻突然顧念她的想法,容許她嘗試一次選擇自己選中的人…楊衍有這么好心?季崇言搖頭嗤笑,否決了這個可能,比起這個來,他倒是覺得是另外一種可能。

  有句話叫做“打一棍子給個甜棗”,這樣自幼耳提面命的教導楊仙芝她是顆棋子,就似是長久的打著棍子,有朝一日卻突然停下了棍子,主動給了顆甜棗,這用處可“打一棍子給個甜棗”有用的多。

  于楊仙芝而言,父親布局多年,可因著對自己的疼愛,臨到入局前還容許自己的“任性”一次,這一番幾乎是背棄了父親的任性,卻在他這里受挫,于楊仙芝而言,怕是心死之下,對楊衍這個父親的信任和愛重會更是遠超從前。

  這顆棋子真正入宮之后定會心心念念的為父親的交待而謀劃,不再有任何私心。

  如此一番謀劃,得到這般好用的一顆棋子,于楊衍而言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可這是在楊仙芝在他這里受挫的基礎上得出的可能,于楊衍而言,是無法事先知曉他的喜好的,他若是接受了楊仙芝,會如何?

  季崇言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他不覺得楊衍會無端舍棄一顆這樣精心培養的棋子,一定還有別的緣故。

  他長相同小舅有些相似,這位楊二小姐則與那位江小姐有些相似。楊衍似乎格外關注這兩張類似臉的感情狀況,他如此試探的目的又為了什么?

  這個答案他此時實在難以猜測。不過倒是能猜到若是他接受了楊仙芝,楊衍要如何讓楊仙芝這樣一顆棋子聽話了。

  女子動情之后會如何,他的母親已經給了他答案。只消那捏住短處,楊仙芝這顆棋子還是會聽話的。

  所以,其實,他如何選擇,不管接受不接受楊仙芝,于楊仙芝而言,結局不會有任何改變,都是侍奉君前。

  這樣的手筆倒是符合楊老狐貍的手筆了,比起他后宅的大麗、楊老夫人之流高出不知凡幾。精心培育的棋子,不管如何都要走向他為她準備的那條路,不過走向那條路的過程中,倒不妨礙他借用棋子多做些別的事情,譬如試探一番想試探的人…

  如此看來,連他…都被暫時借用成了楊衍手里的棋子,季崇言冷笑了一聲,神情卻是淡淡的,垂眸遮住了自己眼底的思緒。

  這也不意外。楊仙芝這個人之所以有出現在他身邊的機會,是他那位二嬸推到對他婚姻之事急迫的祖父面前的,他那個二堂弟同楊大小姐彼時感情極好,二嬸自是經常去楊家同楊大夫人走動,那個出身魏家的楊大夫人彼時已經沒了母族,所做的事…自是楊衍授意的。

  所以這個局自一開始的布局者就是楊衍,不是楊仙芝也不是什么大麗。

  自此,楊仙芝出現這個局除卻楊衍試探他的目的暫且不明之外,算是理清楚了。

  那么接下來…

  對面的安國公沒有他想的這么多,只順著他先時說的話理了下去:“楊衍一早便猜到了如今各方博弈的選秀這個結果,準備了楊二小姐,可楊二小姐自幼便是為入宮準備的…難道,楊衍一早便知曉陛下子嗣之事了嗎?”

  這可是長安城天子近前的諸多重臣都不知曉的事,楊衍又是如何知曉的?

  安國公說到這里,神情忽地凝重了起來:“言哥兒,禎哥兒入宮伴讀之事是楊衍來府里帶的口諭,我覺得陛下對楊衍的看重非比尋常,你要小心了!”

  這一章也是對楊衍之前所做所為的一些解釋,既然是男女主口中雙重認證的“老狐貍”,楊衍當然沒那么好對付,城府極深!

  江南道這里暫且告一段落了,接下來就要去長安城了。

抱住看到這里的寶么,一人啊嗚一口,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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