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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見一見(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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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韶顏心頭有些莫名的復雜。

  這一次方三小姐的失蹤可說是自打她成為姜韶顏以來的第一次失手,這于自重生以來便一直順風順水的她可說著實被絆了個大跟頭。

  她不喜歡推卸責任,卻也不會主動攬責。

  對于季崇言和林彥二人會對方三小姐出手引她上鉤這件事從一開始她便知道,不止她知道,方大小姐也知道,甚至方三小姐自己也清楚。

  可說這件事在此之前大家一直都是防備著,可即便這般防備,卻還是叫方三小姐失蹤了。

  她當然不必攬責,此事她早早便提醒過方大小姐,甚至前些時日臨近元日方大小姐自晏城回來寶陵的時候她也再三叮囑過方大小姐了,所以此事確實不是她的問題。

  可同樣的,對于林彥和季崇言二人的主動出手她的防范卻只是提醒方大小姐,并未親自出手。這不是她該插手的事,確實沒必要親自出手,可敵人是林彥和季崇言,這兩人不同于以往姜二老爺、姜三老爺甚至楊老夫人、以及不曾防備的大麗這等人,對上這兩人她卻只是叮囑,全然沒有過問和早做準備…

  姜韶顏苦笑了一聲,揉了揉眉心:沒有早做準備,其實能預料到在方三小姐這件事上會失手的,不是么?

  在“周全”這兩個字上,她還是差了些。

  不過,此事于她而言除了突然被絆了個跟頭的苦澀之外,心中竟莫名的還有種感慨和欣賞。

  就似他們皆是局中的棋子,以往的她是站在他二人身側,偏頭向這兩人看去,與此時她站在這二人的對面,隔著楚河漢界,正面抬頭望去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正面望去,看的顯然更清晰,也更看得出這兩人突如其來的手段。

  尤其做這些事時…姜韶顏看著方大小姐來信最后的那一段話:方三小姐失蹤的當天,有個老者來了晏城,那老者雖然年歲不小,身體卻很是康健,精神也是矍鑠,據說進城時馬車上插了一根絳紅色的旗幡,旗幡上繡著一個“安”字。

  是安國公啊!思及季崇言先時曾同她說過的正月初五前后安國公會來看孫兒的話,姜韶顏不消看便已經確定了那老者的身份,所以方大小姐來信上的季崇言對那老者的尊敬,親自攙扶的動作也不奇怪了。

  一面出城迎接安國公,一面卻在適時之時動了手,還當真是正事旁事兩不誤。

  姜韶顏放下了手里的信:毫無疑問的,這兩人會是她遇到的所有對手中最棘手的對手。

  眼下的方大小姐已經派人在衙門出入口盯著了,這個舉動沒有錯,所以這個沒有錯的舉動,季崇言和林彥二人也能猜得到。

  如此的話,方三小姐就不會這時候出現在衙門前,可這并不代表方大小姐就能把人撤回來了。

  她敢保證,方大小姐前腳剛把人撤回來,后腳方三小姐就會被人帶入晏城衙門。

  以她對季崇言和林彥兩人的了解,這兩位的應變能力極為出色,否則也不會讓方大小姐前腳才馬不停蹄的忙活完錢莊和典當行的事,后腳剛進門就收到‘方三小姐失蹤’這個大驚喜了。

  撤是不能撤的,可方三小姐眼下又會被他們帶去哪里呢?劉仁堂的劉大夫眼下定然不會出現,且為防方大小姐攪局,衙門的人一定會及時出手制止方家在劉仁堂鬧事。

  如此的話,姜韶顏下意識的舔了舔唇,眼里有些莫名的興奮,一股棋逢對手之感油然而生。

  垂眸沉思了片刻之后,姜韶顏喚來小午道:“小午,你替我跑一趟晏城,告訴方大小姐我這兩日會去晏城,讓她的人盯緊衙門的人莫要松懈,季崇言和林彥兩人若是外出也定要讓人跟著,只是莫要離的太近,不必知曉他們在說什么,只是遠遠的跟著,叫他們知道方家的人一直在跟著他二人便是了。”

  小午記了下來,應聲而去。

  姑蘇那邊得先讓春媽媽同楊老夫人約好下次見面的日子。

  大麗為楊老夫人種下的“頭疼”這個隱疾,是春媽媽能夠同心高自負的楊老夫人說上話的關鍵。

  驟然收到春媽媽消息的楊老夫人嫌惡的擰了下眉心,看著那封春媽媽親手寫下的書信被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楊老夫人伸到一半的手卻突然收了回去,渾濁的眼珠一轉,轉向一旁的秀兒,道了聲:“秀兒。”

  秀兒垂眸應了一聲“是”,接過春媽媽的親筆信,問楊老夫人:“老夫人,可要打開看看?”

  楊老夫人嫌惡的擰著眉心,雙唇動了動,道:“看看吧!”

  這種人的東西,若不是大麗那個賤人給她做的手腳,她是根本看都懶得看一眼的。

  秀兒乖覺的打開了手里的信,念起了信里的內容。

  春媽媽本也不是什么文采斐然之人,信上也都是大白話,啰啰嗦嗦的說了一堆,大體意思是余杭那個姓孫的古怪大夫對她的頭疼老毛病方子又做了調整和叮囑,來問她什么時候見她可以把方子交給她。

  提到頭疼老毛病,楊老夫人下意識的抬手扶了扶額。

  那個名聲毀譽參半的古怪大夫開的方子確實于她的老毛病有很大的用處,比起被大麗用頭疼牽制的那些年,這些時日她已經鮮少頭疼了,便是偶有隱隱作疼,就是不吃藥也能熬一熬。

  若不是春媽媽再次提及,她都快忘了這個老毛病了。

  說實話,這個老毛病于如今的她而言影響已然不大了,可…想到那些年被大麗以頭疼桎梏的苦,楊老夫人神情凝重。

  若是沒嘗過被人牽制的苦頭倒也罷了,可正是因為吃過那種被人以手段牽制的悶虧,即便那個狐貍精已經沒了興風作浪的倚仗,眼下正在山間別院里頭呆著,折騰不了什么幺蛾子,可多年受人桎梏的警惕還是讓她有些不放心。

  雖說那狐貍精眼下成了丑八怪,可難道沒聽過“丑人多作怪”這一句話嗎?萬一那狐貍精要發瘋,又對她下了黑手,楊老夫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握緊龍頭拐杖的手上根根青筋暴起,渾身止不住的發抖:她不能再叫這樣的事發生了,絕對不能讓大麗卷土重來。

  她會讓大麗那個狐貍精一輩子都關在山間的別苑里,再也不能出來作妖。

  所以這個如今于她而言已經影響不大的老毛病她定要想辦法徹底根除,好叫這狐貍精徹底絕了重新出山的可能。

  “那就跟那姓春的老鴇見一見吧!”楊老夫人打定主意,瞥了眼秀兒,道,“你來回信,告訴她…十日后在老地方碰面。”

  老地方就是姑蘇城外的祥緣寺了,秀兒垂眸,低眉順眼的樣子落在楊老夫人眼中,頓了片刻之后,楊老夫人移開了目光,淡淡道:“秀兒,你膽子便是太小,連個主意都不會拿,倒是那賤人磋磨了你。”

  她可沒忘記方才她讓秀兒去接信,明眼人都知曉讓秀兒接信便是讓她打開念一念的意思。秀兒卻顯然不機靈,有些木訥的厲害了,連要不要將信打開都要問一問她,可見是個沒主意的。

  秀兒瑟縮了一下肩膀,低頭應了一聲“是”。

  這樣的情形出現過很多次了,應聲歸應聲,下次來照舊如此。楊老夫人對她這幅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的樣子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只是唇角卻忍不住翹了翹。

  雖是被大麗養廢了,可勝在聽話,于她而言,聽話最是重要。楊老夫人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眼底還是滿意的。

  楊家后宅,她自是能一錘定音的那個。不止身份,更是因為她的功績,無人能及!楊老夫人這般想著,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龍頭拐杖。

  十日后。姜韶顏記下了約定的日子,略略收拾了一番行李便準備動身趕往晏城。

  按說如今“大麗”已然被禁錮在別苑,楊家后宅盡在楊老夫人手中,春媽媽手中的是藥方,若是楊老夫人不這么多疑和自矜身份,是全然可以讓春媽媽直接將方子送上門去的。

  可…楊老夫人不會做這些。姜韶顏坐上了馬車,目光自比平日里熱鬧了不少的寶陵街頭閃過。

  楊老夫人當然不會做這些事。二十年被大麗壓制的教訓到底還是融入了骨髓之中,她自是不敢托大,即便眼下的“大麗”沒了容貌又被關在別苑,似乎使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楊老夫人依然不敢托大。

  除了不敢托大的小心和多疑之外,楊老夫人自骨子里便極為自負,她這樣的人是不會瞧得起春媽媽這等人的。

  煙花地里的老鴇這等人在她眼里看來“臟”的很,便是這老鴇坐過的凳子,用過的茶盞都讓她碰一碰都覺得難受。

  所以,即便如今的楊家后宅皆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卻依舊不會在眾人面前同春媽媽有所接觸。

  楊家的大門是不會讓春媽媽這等人踏進去的。

  楊老夫人是個性子和特點都極為極端和明顯的人,倒是不難令人猜到她的心思。

  給了她十日的期限倒也好,正巧如今晏城的事迫在眉睫。

  腦中閃過季崇言和林彥二人的影子,對上他二人,不管成敗,她都不會意外。

  對了,算算日子,那匣子夜明珠應當快被送到崔鐸手中了吧!

  正月初九是民間俗稱的天公生,即玉皇大帝的生辰。河南道節度使崔鐸走在汴州城的大街上,看百姓跟著舞龍隊伍興高采烈的邊走邊看,端肅的眉眼中也忍不住多了幾分溫和的笑意。

  他是河南道節度使,卻也不僅僅是一個河南道節度使,他族中祖上三代皆在河南道節度使這個位置上打轉,生生將一個不世襲的河南道節度使做成了“祖傳”的,即便改朝換代亦是如此。

  能做成“祖傳”的,除卻能力能夠勝任這一職之外,也因他沒有旁的心思去升遷什么的。

  這世間人有千種,有人壯志宏大,想要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便也有如他這樣的人,對一片土地有特殊的感情。河南道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的很,也有感情,自早早便生了扎根在這片土地上的想法。

  整個正月至十五元宵都是大周的官假,他自不必著那一身得體又有些拘束的官袍出來走動,一身勁裝短袍,走起路來邁得開腿那才叫虎虎生風的舒服。

  崔鐸帶著人很是滿意的邊走邊看。

  從汴州城的街頭隨意買了些小食一路掃過百姓的臉,見多數人都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心情很是不錯。

  于一方有責任擔當的長官而言,能看到治下百姓臉上的笑容,便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崔鐸很是高興的跟在舞龍隊伍的后頭打量著汴州城的街頭,待到舞龍隊伍走到大街的盡頭走入城中最大的寺廟時,崔鐸停下了腳步,閃到了一旁。

  正月里嘛,寺廟這等地方總是人最多的,說是摩肩接踵也不為過,他就不要摻和這個熱鬧了。

  這般想著,再次掃了眼熱鬧的汴州城大街,崔鐸閃身轉入一旁的小巷。

  小巷里人要略少些,歡快跑動的稚童,勤勞做活的百姓隨處可見,崔鐸一路邊走邊看,在即將走出小巷的瞬間,隨手將手里沒吃完的小食給了一個路邊的乞兒,他出了小巷,向前方不遠處的河岸走去。

  祖上三代都是在汴州城長大的崔鐸對汴州城的大街小巷自是熟悉的很,畢竟打從記事起就在這片土地上打滾了,除卻年少時去長安城呆過一段時日歷練之外,他過往的大半輩子都是在汴州城里度過的。

  這是一條只有汴州城當地的老人才知曉的小道,走過河岸旁的小道便能直達位于汴州城中的節度使府邸側邊的一扇小門,那也是他住了幾十年的府邸。

  帶著兩個手下的崔鐸心情不錯,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節度使府邸,而后熟練的掏鑰匙開門,正要帶人進去,那扇小門內便有一個人閃了出來。

  才看完了一番城街熱鬧情形的崔鐸眼睛還未從熱鬧喜慶的大紅大綠里回過神來,便驟然對上了一道白慘慘的人影。

  崔鐸被嚇了一跳,本能的捂了下眼睛:總覺得眼前情形變得太快,有些不適應。

  眼前那道便是大過年也一身白的人影是他府邸中的心腹文吏,能力出眾,人品過硬,就是有那么股子莫名的怪癖和執念,喜歡穿一身白衣服,覺得白衣飄飄的文人才叫文人。

  捂著眼睛的崔鐸同身后兩個護衛嚇的倒退了兩步,站定,看著這一身白衣的文吏,心道:阿飄也白衣飄飄的呢!作甚總穿這一身呢?

  只是縱使身為這節度使府邸里最大的長官,管天管地也管不到他手下文吏的穿著身上。他只能建議,至于聽不聽就是文吏的事了。

  很顯然,過往幾十年的建議,文吏并沒有聽,依舊穿著那一身白衣晃悠。

  眼下,穿著白衣晃悠的文吏臉上的焦灼之色已然被歡喜所替代,一見是他回來了,立時松了口氣,道:“大人,你總算回來了!”

  這神態和話語聽的崔鐸眉心跳了跳,忙問文吏:“怎么了?”

  文吏指了指衙門的方向,不知是不是被那一身白衣襯的,臉也有些白慘慘的,湊上前,對著還未完全回神的崔鐸開口道:“有個人大老遠從江南道來,說要見大人。”

  哦,從江南道來的啊!那確實是大老遠的,江南道同河南道相隔還挺遠的。

  不過…崔鐸皺著眉,再次往后退了兩步,離那張白慘慘的臉遠了些,開口問他:“他是什么人?”

  文吏道:“一個尋常的普通百姓。”

  崔鐸看了文吏一眼,雖說他時常跑去汴州城體察民情,可他管的是河南道不是江南道,既如此…

  “你當本官是衙門門口立著的石獅子那等吉祥物么?說見就見?”崔鐸蹙眉不解,“他們江南道自家沒有長官和節度使嗎?”

  文吏那張白慘慘的面色不變,指了指懷里做了個抱緊的動作,似是在說懷里抱著什么寶貝一般。

  崔鐸看他這模樣正想說話,便見抱著寶貝的文吏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而后才刻意壓低聲音,說道:“他帶了一匣子寶貝過來!”

  崔鐸再次往后退了兩步,背都抵到自己時常出入的那扇小門了,再退下去可沒得退了。崔鐸連忙挺直了身子,站定,看向面前的文吏,不解道:“寶貝便寶貝唄!還有,本官不受賄的。你沒聽說那陛下的救命恩人魏家便因為受賄去年三月的時候被發配去南邊挖煤了么?”

  受賄可是重罪,陛下的救命恩人都逃不掉,更別說他只是年少時同陛下一道在軍營里打過滾的交情。

  文吏聞言卻搖了搖頭道:“他什么都沒說,不過應當不是受賄的。”

  便是因為什么都不說,他也不好提前向大人透露什么,只好照著那人的動作演了一遍,而后才在崔鐸開口前再次開口道:“不過他給我瞧了下里頭的東西,是一匣子那么大的夜明珠!”

  文吏碗口大小的比了比,在崔鐸微變的臉色中開口了:“統共十三顆,說是一定要見大人才肯說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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