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老東西
空寧行事，向來穩妥。
或者說，空寧多年來經歷多次殺劫，卻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主要靠的便是足夠謹慎穩妥。
因此空寧自身對危險的嗅覺，可以說是極其敏銳旳。
如今望到那遠方荒野上出現的占卜師，便立刻嗅到了其中的陰謀氣息。
這占卜師來得太快了。
快得有些不正常。
再看眼前的幻靈城，妖氣森森、黃衣大圣親臨，處處透著不對勁的味道。
空寧毫不猶豫、直接轉身就走。
迅速消失在荒野之中。
占卜師雖然需要阻止，但眼前局勢不明，空寧自然不會擅自找死。
而且占卜師的目的地是昆侖山，從大西國到昆侖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空寧直接離開大西國，朝著不周山的方向而去。
要提前去不周山等待占卜師。
至于采薇…
現在大西國的事情鬧得這么大，那丫頭再怎么魯莽，也不可能再來找占卜師的麻煩了吧？
更別說空寧如今隱約察覺，采薇要來找占卜師這件事，或許本身就有問題。
他不動聲色，離開幻靈城，直奔遠方。
至于大西國內的混亂，還有因他在幻靈城的一系列行為招致的妖魔云集，空寧直接拋到身后。
此時的空寧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除了幽泉龍首以外，神洲大地上尚無人知曉空寧的到來。
身處暗處，既然該利用這個優勢才對。
攪動風云，讓天下妖魔疲于奔命，也是一種手段。
離開大西國的空寧，一路直奔不周山。
然而走著走著，空寧卻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他從大西國一路直線而來，卻沒有在路上見到任何妖魔從不周山方向過來。
這很不對勁。
因為大西國內出現了劍仙采薇的消息，距離最近的云夢澤與不周山不可能不派人過來鎮壓。
那群妖魔，之前可是出動大軍追殺了采薇許久的。
如今采薇在大西國光明正大的鬧事，不周山卻沒有派妖魔過來，那只有兩種可能。
一，它們知道大西國內的不是采薇。
二，它們早就已經提前派妖魔過去了…
再想到在山蘭縣時，那血魔的舉止怪異，以及在幻靈城外嗅到的危險氣息。
空寧立刻察覺到了異常。
他潛入深山荒野，順著地脈靈氣而行。
同時天人感應，尋找最近的妖魔洞府。
很快便找到了一座占地極廣的巨大沼澤。
沼澤之中，妖氣沖天、腐氣升騰。
八百里爛心沼澤，乃是邪魔噬心老人的洞府。
此魔隸屬于不周山，乃是不周山統轄下的一頭厭居境妖王。
不過因為魔功特殊，噬心老人性情孤僻、離群索居。
雖然是厭居境的老妖，卻沒什么妖魔大軍，只收了幾個特殊的童子在身邊服侍。
相較于大多數厭居妖王的氣派，噬心老人所居住的爛心沼澤顯得蕭索荒涼，死寂無聲。
若不是天人感應中，確信此地是魔頭居所，怕是無人會猜到這沼澤深處住著一名恐怖魔頭。
空寧幻術展開、遮蔽了身形，直接往沼澤深處而去。
只見那沼澤深處，有一團漆黑的迷霧。
迷霧之中，是一座小島，島上有幾間簡陋的草屋。
若不是到了此處，濃郁到近乎凝成實質的邪氣攝人心魄，根本猜不到這樣的破屋子里住著厭居境老妖。
而空寧來到近處后，也看到了小島的真容。
乃是一只半腐爛狀態的龍龜尸體。
巨大的龍龜尸體，漂浮在沼澤之中，背甲上長滿了青苔、泥土、樹叢，簡直就是一座微型的小島。
而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龍龜尸體，腐爛惡臭，眼珠深陷在腐肉里，幾乎辨認不出眼白的色澤。
空氣中彌漫的腐爛惡臭，就連空寧這種道行的修士都有些遭受不住。
因為這異獸龍首尸體的腐爛惡臭味，甚至能浸入神魂。哪怕閉氣不呼吸，神魂感知中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如此惡心的居所，也怪不得沒什么手下了。
除了噬心老人邪法煉制過的那幾名童子，常人都在這里待不下去。
空寧直接落在了小島之上，卻是連妖鬼都不好放出來了。
這黑霧中惡臭彌漫，甚至能腐蝕浸染神魂。尋常妖鬼放出來，怕是瞬間就被惡臭腐爛了。
反正殺厭居境的妖王，也用不著妖鬼。
空寧直接走向那草廬，劍氣涌動間，一個干瘦的老人慘叫出聲。
“何方…噗…”
劍氣飛來，人頭落地。
正坐在煉丹爐前的噬心老人，連發生了什么都沒反應過來，就殞命當場。
而它煉化的那幾名童子，也逃不過殺劫，同樣倒在了劍氣之中。
空寧的氣海丹田內，吞靈魔罐緩慢震動，吸收煉化了一縷冰冷靈力。
空寧的道行，再次增長些許。
如今斬殺厭居境妖魔，已經不能給空寧增加多少道行了。
不過這噬心老人的記憶碎片，卻值得一觀。
空寧稍微毀尸滅跡，把龍龜尸體上的兇案現場掩蓋了一下，又留下了“劍仙采薇到此一游”八個大字。
隨后直接離開。
這里太臭了，空寧不愿多待。
一直遠離了爛心沼澤數百里，空寧落在荒野中，才敢吸氣。
而噬心老人的記憶，則在空寧的查閱中、不斷展開。
這是一個標準的邪魔。
噬心老人本是一名凡人，因天賦特殊，被魔道修士收為徒弟。
而修為小有所成后，從師父那里接到的考驗，就是回村殺光了自己的父母至親。
噬心老人殺光了全村人，還將血親父母煉成了人傀儡，就此踏入魔道。
后來不斷修行，甚至青春于藍而勝于藍，超越了師父的道行，得到了上古的傳承，開辟了自己的洞府。
并且在正魔大戰中，殺人如麻，打響了自己的名號…
這些復雜邪惡的殺人經歷，空寧并不好奇。
他快速的翻看，很快便看到了噬心老人記憶的最后。
在十年前，吞靈魔主神秘失蹤后，天下妖魔從未放棄過尋找吞靈魔主，諸多手段神通施展，試圖將吞靈魔主挖出來。
其中最上心的，乃是北地的夔山先生。
這位失去了妻子的夔山先生，離開北地、在神洲大地上漂泊，在周國境內徘徊。
并且是他循著蛛絲馬跡、發現了吞靈魔主的出身之地，周國河間府、山蘭縣。
夔山先生還確認了吞靈魔主，有極高的幻術造詣，能遮蔽常人的感知，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冒充他人身份行動…
空寧臉色略微陰沉。
看到這一點，他頓時明白了。
為何在山蘭縣時，那血魔最后的反應如此古怪。
大概是血魔當時懷疑空寧并非真正的夔山先生，所以假意試探。
所謂的采薇要去大西國殺占卜師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所以空寧一路往不周山來都未見到不周山派出去的妖魔。
因為不周山與云夢澤的妖魔，怕是早就埋伏在大西國周圍、監測占卜師的動向了。
只等空寧冒頭，就立刻布下天羅地網、斬殺空寧。
只是空寧行事謹慎，沒有直接去找占卜師的麻煩，反而先去幻靈城攪亂渾水。
打了妖魔們一個措手不及。
所以占卜師才出現得那么快…
現在的大西國，怕是已經化作龍潭虎穴，不知多少紫府妖仙齊聚、只待空寧露頭那一刻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空寧，心頭微微冰涼。
自己這算是與死亡擦肩而過嗎…
還好他行事穩妥，要是稍微魯莽一點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站在荒野中，回頭再望大西國的方向。
空寧二話不說、直接飛向不周山。
以妖魔們對空寧的重視，要絞殺空寧，不周山與云夢澤必然是紫府妖仙傾巢而出。
也就是說，現在的不周山守備空虛…
空寧御空而行，迅速飛向不周山。
此山坐落于神洲大地中部，號稱天地支柱，高聳入云，乃是神洲最高大的山峰。
自古以來，不周山都是仙家福地。
只是在百萬年前，虛靈淵出現，才讓不周山的仙名蒙上了一絲陰霾。
那虛靈淵，詭異神秘，據說通往另一個世界——當然，從骨灰壇那里已經確認，這虛靈淵下，便是死國深淵。
而這虛靈淵，乃是禹王用五帝塔轟出來了。
原本的那片大地上，根本沒有這個神秘深淵。
虛靈淵神秘詭異，深不可測，一旦墮入虛靈淵，便再也無法回來，有吞噬萬靈的恐怖力量。
而正魔大戰結束后，不周山被邪魔占據，更是淪為天地間最大的魔窟之一，聚集了海量的妖魔。
山上的妖魔邪氣沖天，上下的虛靈淵常年死氣彌漫、陰沉詭異，某種程度上的相得益彰。
當空寧望到不周山出現在視野中時，一眼便認出了那天地間漆黑陰沉的擎天巨柱。
明明相隔上萬里遠，然而極遠眺望，卻已經能看到天邊盡頭的不周山那里陰沉一片、魔云罩頂。
整個不周山的方向，全都是漆黑陰郁的恐怖模樣。
恍如地獄的入口在那邊敞開，等待吞噬生者。
縱然空寧如今有紫府境，望到這邪異恐怖的場景，也莫名的感受到一絲陰冷的惡寒。
不周山…虛靈淵…
僅僅是從外表看起來，就比空寧去過的云夢澤與北地大澤都要邪門得多了。
不過五帝塔竟然在此山上…
空寧突然想到了骨灰壇幾次催促他去拿的仙家至寶。
那五帝塔強大無匹，卻又邪異往事，好似導致了禹王的隕滅，空寧高度懷疑五帝塔是死國深淵的陰謀、害死了禹王。
如今自己往不周山去，不會把那邪門的五帝塔引出來吧…
空寧心思復雜，思緒不斷。
但是腳步不停。
他直接飛向了不周山。
下方的廣闊大地上，已經處處是妖魔洞府。
就如同云夢澤外圍，拱衛居住了諸多妖魔一般。
以不周山為中心，方圓數萬里內，也棲居著諸多妖魔。
不過這些妖魔，空寧如今已不放在眼里。
鏡花水月的幻術展開，空寧直接在所有妖魔頭頂飛過。
徑直飛向了不周山。
當然，空寧是不可能直接落在山上了。
北地大澤都有星辰大陣，這不周山上自然也有類似的防護性大陣，用以抵御外敵。
而且在如今妖魔們都知道空寧會幻術的情況下，空寧不信這三山五湖的妖魔們不會在自家老巢做些防幻術的手段。
沒有貿然上山，空寧先落在了山下。
遠遠的，眺望著虛靈淵與不周山的主峰。
尋找著下手的契機。
這不周山，高大無匹，直沖云霄之上。
遠遠的望去，是一根擎天巨柱，頂天立地。
而站在近處望，則像是一面漆黑天幕，遮蔽了后方的一切，根本望不見山后。
空氣中彌漫的，是邪異無比的魔煞之氣，以及虛靈淵飄來的冰冷森寒氣息。
空寧落在荒野中，默默觀察山中妖魔動向。
卻在此時，一陣陰冷的寒風飄來。
那虛靈淵的方向，好似有了什么動靜。
覺察到異常的空寧，心中猛地一突。
尼瑪…這是什么情況？
難道是他的到來，驚動了虛靈淵下面的東西？
空寧記得清楚，自己也算是詭異之物。
莫非是同類的氣息，吸引了虛靈淵下面的詭異之物？
可骨灰壇說過，虛靈淵下面的詭異之物，沒那么容易爬出來。
空寧心驚膽戰，小心查看。
卻見陰風飄來，山中突然冒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陰沉的身影，死氣沉沉的面容，然而相比在周國京城見到時的邪惡，此時的姜云仇臉上，卻滿是悚然的笑容。
“喲…老熟人啊…”
姜云仇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他站在荒野中，望著山中的空寧，道：“你這老東西，來虛靈淵作甚？”
姜云仇的突然出現，令空寧錯愕無比。
完全沒有想到這邪異的劍魔，會出現在這里。
當然，更令空寧錯愕的，乃是姜云仇對他的稱呼。
老東西…
這是什么稱呼？
他空寧哪里老了？
空寧一臉錯愕：“姜云仇？你怎么在這里？”
“還有什么老東西？你在叫我？”
只見姜云仇冷笑了起來：“老東西，裝得可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