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喜新厭舊的女皇很可恨嗎?其實不然。”
“那位被亂棍打死的郎中,才是自己死亡的罪魁禍首。”
空寧坐在篝火旁,說著女皇的故事。
話鋒一轉,道:“軟飯雖然好吃,但身家性命都不在自己手中。那樣的安穩享樂,也不過是空中樓閣。”
“一旦風雨到來,頃刻間便要崩塌。”
“我現在順從了蘇妍,才是真真正正的取死之道。”
“我與她的相處,從來沒有對等過,一直都是她強我弱。在這樣的狀況下,她可以隨意揉捏、玩弄我,而我毫無辦法。”
“雖然她一直很克制,就算惡趣味的玩弄我時,也沒有真正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過激事情。”
“比如把婉兒或者柳如雪殺了、人頭砍下來煮菜給我吃之類的…”
空寧攤開手,表情無奈的道:“因為她的克制,所以我們之間的關系一直維持著微妙的距離,始終沒有真正的反目成仇。”
“但誰能保證她能一直克制下去呢?”
“誰都知道,六欲天魔最為混亂、無序,行事全憑個人喜好。”
“萬一我吃軟飯后,她哪天突然心血來潮,要把婉兒或者柳如雪做成菜給我吃,你說我是吃呢?還是不吃?”
“或者把你做成骨灰拌飯,喊我吃兩碗…你覺得我能下嘴嗎?”
空寧的詢問,讓骨灰壇笑出聲來。
道:“感謝兄弟的關心,但我的骨灰用來拌飯應該味道不錯。你吃一頓不會拉肚子的。”
空寧翻了個白眼,繼續道。
“所以吃軟飯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把身家性命全部交給蘇妍。”
說著,空寧頓了頓,然后繼續道。
“害怕她是一個原因,但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失去她。”
“或者說,我害怕失去她…”
空寧語氣的轉變,讓骨灰壇再次笑出聲來。
它笑呵呵的道:“怎么說?”
空寧看著骨灰壇,頗為認真的道:“這幾年來,我想了很多。”
“離開河間府后,我時常獨自觀看曾經發生的種種,用幻術回溯與蘇妍度過的一個個日夜,從旁觀者的視角把我們之間的經歷重新看了一遍又一遍。”
“也思考了一遍又一遍。”
“最終,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對蘇妍的愛,是真的。”
“無論是她偽裝成凡人接近我的樣子,還是她顯露出蝎子化身要害我的樣子,亦或是她在河間府玩弄我的時候…我可以確信我愛著她,發自內心的愛著她。”
“我的心里,全都是她的影子。”
“哪怕她一開始是為了殺我才接近我,哪怕她一直都在捉弄我,甚至哪怕到現在、我都不敢肯定她對我的愛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但我卻可以肯定,我愛她。”
“無論她是不是真的愛著我,但我的心里卻已經被她全部填滿,再也沒有別的女人的位置。”
“在我的心中,她便是我的妻子,是我空寧要白頭偕老、共度一生的戀人。”
“所以我不能去吃她的軟飯,更不能對她服軟。”
空寧語氣平緩、但認真的說道:“不平等的關系,是感情之中最可怕的毒藥,隨時都會摧毀一切。”
“現在的她,對我有興趣,或許還不會膩,樂于跟我玩游戲。但將來若是膩了呢?”
“玩具,是永遠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愛的。而玩具被玩膩后的下場,往往都是被一腳踹開。”
“我絕不能接受她將來膩味之后、把我隨手宰了去找別的樂子。”
“我不能成為女皇的面首。”
“我要成為她唯一的男人,與她走到最后。”
“所以我必須要變強,且變得足夠強,強到可以與她比肩、不會再被她隨意的捏揉搓扁,讓她必須尊重在乎我的意見,不能隨意踹開我。”
“那時,我才有資格、也才能真正得到她的愛。”
“因此我絕不能吃她的軟飯,也絕不能向她服軟。”
“這無關什么臉面、骨氣,而是我真的愛著她。”
“我不吃她的軟飯,更不是我自尊心強。而是因為我不愿意失去她,我想要成為她的唯一。”
“這便是我不愿向她妥協的,唯一原因。”
空寧望著骨灰壇,如是道。
篝火旁,沉默了。
本該睡著的采薇,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正滿眼放光的望著空寧。
活像一個看愛情故事看得入迷的年輕少女。
黑暗的山林中,也沉默了。
月光下,萬物寂靜,似乎連夏日常見的蟲鳴聲都消失了。
天地萬物,一片靜默。
半晌后,骨灰壇才緩緩的道。
“兄弟,你還說你不會說情話…以后誰再說你是悶葫蘆,我跟她急!”
說著,骨灰壇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可惜這番話,你媳婦兒沒聽到。”
“如果那個天魔女聽到了你這番話,怕是高興得尾巴都要翹起來、幸福上天了…嘿嘿…可惜…可惜…”
骨灰壇嘿嘿笑著,感嘆不已。
空寧則聳了聳肩,語氣平靜的道。
“這些都是我的心里話,也是我離開河間府后這幾年來的一些感悟,并不是什么情話。”
“我說的心聲,不是花言巧語。”
“將來若是有機會再見,重復一遍給她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或者說,這些話,將來肯定是要向她挑明、肯定要跟她說一遍的。”
“或許還不止一遍。”
“畢竟我愛她,這沒什么可恥的,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就算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愛蘇妍,又如何?我的確愛著她,這并不羞人。”
空寧語氣淡定,骨灰壇頓時嘿嘿笑出聲來。
耳邊,響起了骨灰壇的傳音。
“臥槽!兄弟,你這也太會了。”
“我敢賭,那天魔女聽了你這番話,絕對神魂顛倒了!短時間內不會來找你麻煩!說不定還要來幫你!”
骨灰壇頗為開心,畢竟看了一場熱鬧。
空寧則默默搖頭,坐了下來,沒有回話。
因為他說的,的確都是心里話…
而且他也知道,那個妖女或許就在附近。
但這些話,他依舊說了出來。
他就是要讓她聽到。
——無論那個妖女是否真的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