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之法?”
蘇尋略微一愣。
說到這一點,其實蘇尋便很奇怪。
但凡弈棋,都是有套路的。無論是什么棋,象棋也好,圍棋也罷,就連五子棋,都存在所謂的“定式”。
蘇尋對圍棋的定式,也了解不少。可是在這個時代,卻仍然不是老子的對手。
當然了,輸給老子,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何況圍棋固然有定式,但千變萬化的復雜排布之道,才是圍棋的樂趣。這也是為什么圍棋的普及不如象棋廣泛的原因。
在這個時代,也是同樣的。
自從“涿鹿象棋”廣布之后,便很快擴散到了天下九州。以如今這個沒什么娛樂項目的年代,就連路邊的小孩子,也會上兩手。
而圍棋,蘇尋的改良,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讓其“老少咸宜”的想法,比如他按照現代中國圍棋的規則取消了座子制等等,讓圍棋變得更加復雜多變。
不過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實圍棋的“布局之法”,有的時候并不只是單純表面上的意思。
尤其是在這個年代。
圍棋,可以是一種開發智慧,傳授心得的媒介。
圍棋的起源眾說紛紜,不過最著名的,當屬《博物志》所記載的:堯造圍棋以教子丹朱。舜以子商均愚,故以圍棋教之。
可以看得出,按照這個記載,最開始,圍棋的出現,是五帝中的“堯”為了教他的兒子。
難道說…
蘇尋抬了抬頭,看向老子。他不由得想到了黃石公教授張良的傳說…莫非,自己也能夠得到這老子的青睞?
不過,好像這也不重要。
自己的身份現在雖不能說是至高無上,但安享一生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至于繼承儲君,兄弟殘殺,中興周朝,一統天下之類的事情,蘇尋也不怎么感興趣。
“怎么了,蘇童兒,到底要不要來?”老子從身后拿出了棋盤。
蘇尋不禁失笑:“伯陽先生棋都拿出來了,那便來一局罷!”
老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再拒絕,也未免太不給面子了。
萬一這老兒生氣了,回頭又遇到不認得文字的古籍,自己向誰請教去?
“好,快來,快來。”老子含笑說道。
隨即,也不客氣,便當先走出一子,擺開陣勢,將“砲”走出。
與圍棋不同,此刻的象棋,即使經過了蘇尋的改良,但很多的蘊意仍舊與后世不同。畢竟,這象棋的背景是以黃帝蚩尤的“涿鹿之戰”重訂的。
因此,比如說后世的“象”紅方為四不像,黑方則為食鐵獸。“車”代表的是諸如七香車一類的戰車,當然的,“砲”則為投石車。
此刻,老子執紅棋,一子按下。
這一子落下,蘇尋頓時感受到了老子氣勢的變化,從隨和變得有些許凜然起來。
“伯陽先生,看來是有備而來呀。”
蘇尋微微一笑,隨即也執起那“車”,向前推出兩步。
老子未答,再走出一步“象”,頓時紅棋一方的陣列一變,仿佛帶有千萬后手變化一般。
蘇尋目光一凝,
果然今日與往日不同,老子認真了。
圣賢認真,可是非同小可,幸好自己有著前世龐大的定式算法,卻也不懼。
他思索著定式套路,隨即也開始仔細專注地對弈起來。
兩人你一棋我一子,最開始,棋落的速度很快,但到了中盤以后,就開始慢了下來。
中盤以后,棋盤之上氣氛凌厲,雙方開始廝殺。
而就在這時。
忽然間,仿佛有一陣轟鳴,在蘇尋的腦海中響起。
他目光一閃,卻見那棋盤之上,似乎顯化出了一片戰場。
天空之下,烏云密布,雷霆霹靂,電光閃爍。
大地之上,有無盡兵勢,排開陣列,針鋒相對。
戰陣雙方分打旗幟,但上面的字卻看不清晰。只知道,兵馬無數,將士環繞,中間的主帥,則分別氣勢凜然,不怒自威!
驀地一看,仿佛一方,騎麋鹿。一方,馭熊貓。但是其獸兇悍猙獰,絕非溫順易于。
“童兒,看這一子如何?”
蘇尋正恍惚間,卻見老子繼續落子。這一子落,扼住了黑棋命脈,讓他仔細思索了起來。
足足盞茶時分,他才繼續落下一子。但老子卻沒有思索,而是自然的繼續落下一子,殺掉了蘇尋的馬,緊追不舍!
在蘇尋的腦海中,棋盤上的戰陣,仿佛有一架戰車開過,將黑方的戰馬軀體撞得四分五裂!
蘇尋眉頭一皺,心中不斷回現起前世象棋定式的破解之法。同時,他也總覺得很奇怪。
這老子的棋藝,怎么忽然變得這么好了?
雖然能看得出,老子行棋之間,仍舊沒有套用定式。可是仿佛每一路都擁有著無限后手一樣,一瞬,蘇尋甚至覺得這仿佛不是棋盤,而是真正的戰場。
其子氣勢凌厲,處處咄咄逼人,如有神助一般,讓蘇尋倍感壓力。
這讓他不禁感慨,不愧是古之圣賢。果然,非同小可。
幸好這是象棋,蘇尋能掌握住巧妙,只要能夠找到機會,就能夠穩住不敗之地。
蘇尋這里驚訝,老子的目光則是深邃凝起。因為蘇尋是緊盯著棋盤的,以至于他沒有注意到,老子的眼中似乎浮現出了某種玄機。
半日之后,蘇尋只剩下了數子,而老子卻幾乎并無損耗。
老子忽地緩慢笑了起來,再吃蘇尋一子,雙方針鋒相對的壓力驟緩。
“呵呵,童兒,看來是我贏了。”
這一子落下,黑方恐怕再無逆轉之機。
不過,蘇尋思索良久,卻微微搖了搖頭,輕輕拿起了角落里的戰車。
老子頓時眉頭微皺。
忽地,“當啷”一聲,蘇尋將車投下,隨即將棋局推亂,說道:“可惜,可惜,實在可惜…”
卻是已經棄子認輸了。
“何必棄子,不是還有回旋的機會嗎?”不過,老子卻沒有什么獲勝后的喜悅,問道。
“繼續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了。伯陽先生果然厲害,小子甘拜下風。既然此局小子認輸,那便罰奏一曲為先生助興,如何?”蘇尋說道。
老子不置可否,片刻后,微微點頭笑道:“可。”
蘇尋也笑了笑,便令人將瑤琴取來,典雅奏起。
兩人相談甚歡,天黑以后,他便即離去了。
等蘇尋離開以后,老子看著凌亂的棋盤,眉頭皺起。
他輕輕抬手。
忽然間,那本來已被推亂的棋局,仿佛擁有了意志一般,開始自然重組。
很快,棋局便恢復到了日間的殘局。
老子將那“戰車”拿起,擺放在蘇尋剛剛要擺放的位置。
“嗡”地一聲,一道神光赫然閃耀出來。
只一瞬間,他便發現,黑棋雖然并無勝算,但這一子落下,紅棋將進退維谷。
要么同歸于盡,要么無限周旋。
若是先手攻擊,則必敗!
“和棋!”
難怪蘇尋說再繼續下去,也并無意義了…
但是,由于是自己執棋先落的,在真正的排兵布陣,卻并沒有如此先機可占。
因此,這和棋,卻反而是自己輸了半子。
雖然象棋沒有這種規矩,但老子,卻還是如此承認。
“這小童兒,心性倒是灑脫,竟不執著于勝負。難得,難得…”
“凡塵竟然有如此的童兒,看來這南瞻部州,果然鐘毓靈秀。濁世生靈,也未必便在那天生神圣之下!”
老子自語道。
與此同時,他忽然想道:“若當年,那兵主蚩尤也有如此布局,或許,如今的三界也不會如此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