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到底誰才是故事?
清晨，李肆站在他的血沙漠農場，他先是去石頭房子里查看了一下演化天地二號，這個微型的魚塘三界是當初老牛留下的，但實際上應該是那具逃走的詭異神器蟲災鐐銬搞的，用意不言自明。
這是一個有理想的詭異神器。
所以如今這里成了李肆的試驗場。
楊眉目前就在大爐子的演化天地里傳授她的虛實大道，有五百多號復刻人的復刻人在努力奮斗著。
而在這個石頭房子的試驗場內，李肆將楊眉的復刻人放在這里，由于這個復刻人與楊眉沒有命運糾葛，所以觀察者也無法發現。
但李肆卻可以將從趙八山那里獲得的學霸頓悟筆記，從楊眉這里獲得的學霸頓悟筆記，一股腦兒的塞到楊眉二號這里。
說實話這種套中套的套中套，讓李肆很惡心，因為他聯想到了很黑暗的東西，比如，觀察者真就是觀察者本人嗎？
魚塘之外是否還有更大的魚塘？
詭異長河的本質其實不是虛實古法，而是無限復制？是密集恐懼癥患者的知音？
這才真的是讓人絕望，讓人迷茫，讓人惡心，讓人憤怒，讓人恨不得砸了手機…
“至少我此刻的意識是真實的，是自我的，我還沒有暴露，我還可以搶救。”
李肆笑了笑，但笑的很難看，直到他給自己用了一百朵理智蘑菇，又給自己來了一道二級真實，這才緩過來。
他被污染了，他只是想一想這些黑暗的可能，心情就差點崩潰，呼吸差點停滯，腦子里有那么一瞬間，似乎有億萬個曹尼瑪飛過。
“無限復制，無限循環，這簡直無解！”
“算了，不要想！”
李肆一指眉心，一道二級真實如水波般蕩漾而過，這二級真實不但能復刻一切事物，還能強化己身，用仙術神通的邏輯來看，就是最強的輔助buff。
重新靜下心來，李肆先運轉祈天經，引動天地之力，跟著補上一團文明之火，就像是掛一檔踩離合松剎車給油門，一整套一氣呵成，接著形成一級虛妄，一級真實，這就是最簡單的升維過程。
基于一級虛妄，一級真實，李肆開始嘗試從楊眉那里偷來的編織文明道火的學霸頓悟筆記。
剎那間，只有一小團的文明之火就被分成了一百億份，接著再九九相合，當感覺到開始有些力有不逮的時候，果斷踩離合加油門掛二擋，哦，是運轉造化真經，直接升維到二級虛妄，二級真實。
頓時，這編織文明之火的力量變得無比充沛了，九九相合之后，再在此基礎上，繼續九九相合。
此時這文明之火已經變成了一根根的金線，每一根的金線上，都有無數的符文烙印，每一個烙印激活，都是文明密碼，都可以直達每一代文明的每一個角落。
如此看來，文明之火的等級何止提升一倍。
只是不知為什么，李肆就是覺得少了點什么，他一遍遍的查看文明之火，查看每一個文明烙印，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米舟兒身上，接著再次定格在趙青榭身上，最后落在季常，許申，姜穎，白羽這些人身上。
米舟兒現在還是稻香小城里的悅來客棧老板娘，實力只有真仙一階，這很罕見，畢竟至少在李肆的這個演化天地里，她是身負大氣運的，結果她并沒有修行，她只是在做最簡單的事情，她不管李肆給她說的那些，她完全活成了一個故事里的人。
甚至，稻香小城都成了一個故事。
如今大爐子的演化天地里，人口已經突破五百億，稻香小城作為天地的中心，卻并沒有變得無比繁華，它還是那個樣子。
這不是修仙者的城市，也不是妖魔鬼怪的城市，這就是普通人的城市。
每天都有大量的人經過這里，短暫駐足后，就再次出發，他們帶來的是故事，帶走的也是故事。
留下的人則踏踏實實的活著，開墾道路，開荒種田，興修水利，養殖牲畜，每一天都很簡單，但每一天都很真實。
這背后，刻印在文明之火的，應該是——勤勞可以致富，善良可以幸福，公平可以行天下，而這種公平，這種秩序，才是需要去保障，去守護，去維持的。
李肆若有所悟，他的目光落在仍然是縣太爺的張三身上，落在仍然是捕快頭子的白楚身上，落在不定時客串欽差的紀元身上，落在不定時客串山賊頭子的江穆身上。
不是這幫人喜歡角色扮演，而是從一開始他和他們就不是一路人。
與其說是這群人在守護稻香小城，不如說他們在守護心中唯一的堅持，因為這堅持，他們心中才有溫暖，才是真正的人。
“這才應該是我的道，要么干脆的獨善其身，要么就得擔起這份責任來。”李肆在這一刻釋然了，什么復刻人，什么天選傀儡，什么虛實，其實都不重要，當有一種力量可以擊穿虛實，那必然是——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長舒一口氣，李肆笑了，很輕松，稻香小城這幫人，都算是他的親信，故舊，但除了趙青榭和楊眉被他丟進蘑菇大棚，剩下的都因為實力太低沒做處置。
如今看來，他，其實犯了和那些觀察者一樣的錯誤，把修為境界當做了業績評判的標準。
如果想獨善其身，這么做完全沒毛病，但如果還想凝聚道火，那么就得擔下責任。
想明白這些，李肆心中敞亮，也沒興趣再繼續編織文明道火了，雖然這個法子其實很精妙，但方向錯了，再牛逼的操作也是錯的。
“提取所有文明之火！”
李肆微微閉上雙眼，一大團文明之火重新散開，上面的文明烙印則不再宏大，波瀾壯闊，而是記錄下了稻香小城的點點滴滴，記錄了每個人的努力，甚至連李肆自己所化身的那個過客。
谷</span>都一幕幕的被文明之火重新梳理，洗練，就像是歲月的呢喃，時光的盡頭。
這一刻，李肆忽然頭皮發炸，但不是察覺到了危險，而是一種他無法想象的神奇狀況發生了。
稻香小城文明之火他剛才的感悟，竟是演變成了另外一種真實，一種歷史里的真實。
不可思議的李肆瞬間返回大爐子的五行演化天地，出現在稻香小城的位置，但這里的一切，從稻香小城到居住在這里的幾百萬人口，毫無痕跡的消失了，連二級虛妄都無法捕捉，二級真實也無法看到。
但又不是真的消失，因為在稻香小城的原地上，取而代之的是數座更加繁華的城鎮。
當李肆走進這些城鎮，頓時有似是而非的感覺，哪怕格局不一樣，城里也有悅來客棧，但老板換了人，酒館有說書人在講述一個驚險起伏卻又圓滿安樂的故事，故事的背景就發生在一個叫稻香小城里，小城并不小，那里有最兇悍的山賊，有好吃懶做的官員，必然也有為民除害的俠客，故事很俗，但聽起來很得勁兒。
而在街頭巷尾，老奶奶給孫子講的故事，同樣是發生在稻香小城里，這里有狡猾的妖怪，還有除惡的天師，有在田地里埋金子的老頭兒，有在田里挖金子的傻兒子。有圣明的皇帝，有可惡的奸臣，有正義的忠臣…
稻香小城不再存在于真實與虛妄之中，但又無處不在。
真實？還是虛妄？
李肆自己都分不清。
他就覺得自己好像放出了一個不受控制的怪物。
或者這樣說也不正確，因為他還能觸及到稻香小城，因為他的那個過客化身就在稻香小城里，也成為了故事的背景之一。
可是，他進不去，二級虛妄進不去，二級真實進不去，只要進去了，他就是那個少小離家老大歸的過客。
一抬眼，就是老板眼明媚如春光的笑容。
李肆想了許久，然后招來封印著趙青榭的二級虛妄繭子。
兩兩相對，感慨萬千。
“能不能給我講個故事？”李肆說著，用手一抹，四周變幻，一片崇山峻嶺之間，巍峨仙宮若隱若現，天際有劍光浮現，而悠悠白云下的山腳下，滿山紅葉，一個少女在其間舞劍。
“這是我記憶里最美的畫面，但這畫面里的人不是你，我很遺憾，我想看你的故事。”
趙青榭看著，雙目也露出緬懷之色，“李肆，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就像是，要時日無多，壽元將至，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的修行按理是沒有問題的。”
“應該是你的哪個姐妹要死了，或者已經處于瀕死狀態。”李肆想了想，就實話實說，復刻人一樣會死，但這個即將死去的趙青榭，很可能距離眼前的趙青榭很近，或者在某些地方，更具有共鳴，所以她才會有這樣的感覺，而不是她真的會死，開玩笑呢，當我李肆不存在啊。
“我的姐妹？我沒有。”趙青榭一愣。
“不，你有。”
“我真沒有，不信你問，難道是楊眉的…”趙青榭睜大眼睛，想到了一種她極其不愿接受的可能。
“不是那種，不要亂想，不過你可以假設，你有一個非常親非常親的姐妹瀕臨死亡，你打算怎么辦？”
“當然是救她啊，這還要問。”
“不惜一切的代價去救？”
“嗯，如果有可能，當然，如果你有危險，我也會一樣的，”趙青榭說的很認真，李肆哈哈大笑。
“有件事，我也不知道做的對不對，但我別無選擇。”
“什么意思？”趙青榭很疑惑。
“你知道稻香小城嗎？”李肆問。
“知道啊，我小時候就聽過有關那里的故事，稻香城里有一家悅來客棧，客棧的老板娘叫米粥，美麗又神秘，她是隱世在那里的仙人，好像還有一個情人，那個情人一去幾十年，等他回來了，白發蒼蒼，迎接他的，仍然還是美麗神秘的老板娘，這個故事我小時候最喜歡聽了。”
趙青榭隨口說道，而李肆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個長河級詭異！
太草了！
趙青榭是大羅三階，她的記憶優先度居然連故事的優先度都比不上。
不不不，是這個故事的優先度太高了。
“如意，你還記得米舟兒嗎？”
“米舟兒？悅來客棧的老板娘，她有許多個版本的故事，我看看，一共七千三百八十一個故事版本，都可以寫一本書了。”
聽到此話，李肆現在的表情，好像又吃了一個長河級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