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一笑印象中,韋哲禮的上一次崩潰,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韋哲禮以為她要去中科大少年班的時候。
一想到回一笑要去念大學,他自己還在念高一,拼命努力練習,還是達不到國家一級運動員的水平。
回一笑高一就考上中科大少年班的事實,讓韋哲禮有了深深的挫敗感。
以至于不吃不喝不睡好幾天。
把韋秀琴女士給嚇了個半死。
即便如此,韋哲禮面上還是一直都說自己沒事的。
韋哲禮是那種,從來不在回一笑面前,流露一絲負面情緒的人。
這么多年,韋哲禮就像一個永遠陽光的指令接收機。
回一笑只管下達指令,韋哲禮自己想辦法執行。
這或許也是韋哲禮辦法特別多,人緣特別好的原因之一。
此刻,懷疑人生狀態的韋哲禮,是回一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
剛剛來的時候,韋哲禮除了生氣要把大夏明助關在外面,其他的表現也還挺正常的。
讓回一笑一度以為,可以先把眼前熱搜的問題解決了,再和韋哲禮說烈士證明書的真偽。
現在看來。
韋哲禮只是因為已經有半年沒有見到她,所以暫時壓下了對烈士證明書的執著。
或者,他以為,回一笑會帶著證書來看他。
“我不知道你能有什么打算,但我可以告訴你,你不能有的打算。”回一笑用每臨大事有靜氣的語調告訴韋哲禮:“你不可以再一次消失在我的面前,對我的生活不聞不問。”
“我沒有消失…”韋哲禮下意識地回答。
“你沒有?你是給我打電話了,還是回來看過我?”回一笑往韋哲禮蜷縮的位置挪了一步,把韋哲禮用雙手抱著的頭給支棱了起來,又問了一遍:“你偷偷回來看過我?”
“沒有。”韋哲禮什么氣焰都沒有了。
全然一副連生氣都不敢的模樣。
“我去看過你,廣西壯族自治區河池市大化瑤族自治縣七百弄鄉。”回一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那天光棍節,你們在那里殺青。”
七百弄鄉是尤鋆的故鄉。
是一個小孩子要走幾個小時的山路,才能上學的地方。
那里極度貧困,也不是旅游景區。
回一笑不可能偶然間路過,必然是專門去的一趟。
那一天,電影殺青。
劇組給尤鋆小時候念過的小學,捐了一棟樓。
因為電影還沒有上映,均勻有余的內容都還處于保密的階段。
奠基儀式什么的,都要以后再搞,只是把錢交給了尤鋆當年的班主任。
班主任已經六十歲了,是當值整個學校唯一的老師,也是唯一一個堅守在這所山村小學的老師。
班主任現在已經是校長了,但學校的條件,還是非常非常的差。
這是尤鋆成名之后,第一次回去。
再此之前,尤鋆影帝礙于人設,從沒有對外說過,自己是從大山里面出來的。
雖然沒有對外宣傳,那一天,破舊的學校操場還是來了很多人。
除了劇組,還有所有在這座鄉村小學念書的小孩子。
那天發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全學校的學生,還有全劇組的人,都得到了一塊ladym的蛋糕。
ladym一塊蛋糕的價格相當于尤鋆當時兩年的學費。
韋哲禮當時也分到了一塊。
因為大家都有,所以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
給大家發蛋糕的人,并沒有特別強調這塊蛋糕是怎么來的。
所以大部分人,也不可能知道ladym一塊蛋糕,比很多蛋糕一整個還要貴。
盒子上的logo也全部都被貼上了劇組的標識。
韋哲禮就想著,可能是影帝想讓大山里的孩子,也嘗一嘗ladym的味道。
一個孩子,只有吃過最好吃的東西,看過最好看的風景,才會堅定走出去的決心。
把那么多ladym需要用干冰保冷的蛋糕,運到大山深處的學校。
絕對不是一件簡簡單單就能做到的事情。
韋哲禮現在還記得那塊蛋糕的味道。
是他最常買的抹茶千層,卻又和以前吃的每一塊都不一樣。
并非蛋糕是特制的,而是吃那塊蛋糕的環境太過特別。
鄉村小學的環境和這塊蛋糕格格不入。
孩子們吃著蛋糕的笑容,燦爛到印刻在了韋哲禮的腦海里面。
看看手里的蛋糕,再看看當地小孩的生活。
韋哲禮轉手直接捐了一間音樂教室、一間計算機房、一個標準籃球場,還承包了所有學生的春夏秋冬四套校服。
這幾乎是韋哲禮當時所有的錢。
臨走還和校長說,等他回學校了,就多多發動同學過來支教。
比起捐助東西,知識才是真正能夠改變大山里的孩子的命運的。
大山里的孩子,并不知道什么叫光棍節。
韋哲禮也不過光棍節。
偏偏他就生在那一天。
11月11日。
是韋哲禮的生日。
他在這一天,吃到了一塊蛋糕,ladym經典的抹茶千層,也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韋哲禮呆呆地看著回一笑。
所以,那些蛋糕,并非劇組準備的。
所以,買了那么多的蛋糕,最終只是為了讓他在生日的時候,吃到他最愛的抹茶千層。
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回一笑會做的事情。
韋哲禮卻毫不懷疑。
回一笑擔任過那么過粉絲會的會長,最是擅長以粉絲會的名義,請全體工作人員下午茶。
只要眸眸愿意,她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周全。
這也是為什么,回一笑能擔任那么多粉絲會的會長。
只不過,回一笑的周全,從來都是在韋哲禮看不到的地方。
韋哲禮之所以想要當明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懷念回一笑擔任哲理研究院院長的那一小段時間。
對身為選秀選手的韋哲禮無微不至的關照。
韋哲禮一直以為,他的負氣拍戲。
沒有給回一笑造成任何影響。
更沒有可能從回一笑那里得到一星半點的關照。
哪曾想,哲理研究院院長,一直都守在他的身邊。
“你為什么沒和我說一聲?”韋哲禮的眼眶有些泛紅。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會兒的感動,還是之前的崩潰。
“我都和你說了,有我沒戲,有戲沒我。”回一笑很少和韋哲禮說煽情的話,以至于這會兒有點別扭:“你頭也不回地選擇了戲,我還能說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嗎?”
“眸眸對不起。”韋哲禮雙手抱頭,用手臂擋住了自己的臉,“我…”
這一次,韋哲禮是為了擋住自己眼淚。
這一次,韋哲禮是被自己給蠢哭的。
他一個體育生,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生,就這么當著眸眸哭,是在是太丟臉了。
回一笑給了韋哲禮一個擁抱。
這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
這樣,韋哲禮再怎么哭,她都看不到。
“所以,小禮子可以不要有這樣的計劃嗎?再一次從眸眸的生活里消失,再一次對眸眸不聞不問。”
回一笑終于還是沒忍住,自稱眸眸煽情了一把:“是誰口口聲聲說,生活的重心只有一個,有且只有眸眸。”
韋哲禮哭地都不知道除了道歉還要說什么。
“我不要你的道歉。”回一笑沒有讓韋哲禮再說下去。
“小禮子,如果烈士證明書是假的,我可以陪你找爸爸。”回一笑輕輕地拍了拍顫抖的肩膀:“你愿意讓我陪你嗎?就像你以前陪著我一樣。”
回一笑語氣溫柔得一點都不像是那個有口皆呸的凡爾賽女孩。
韋哲禮整個人都僵了。
他知道回一笑的性格。
不管是對還是錯,回一笑從來都不會低頭。
不管是不是被誤會,回一笑從來都懶得和人解釋。
韋哲禮從來沒有想過,回一笑會為了他,違背自己的本心。
他自詡什么事情都是以回一笑為中心的,卻從來沒有透過現象去了解本質。
一而再,再而三地誤解。
如果不是因為他遇到了這個熱搜,如果不是眸眸沒有特地停下來,和他解釋。
他和眸眸會不會在一個又一個誤會中,越走越遠。
韋哲禮怎么可能會不愿意。
“你不愿意嗎?”回一笑又問了一遍。
“我…”韋哲禮說不出不愿意的話。
天知道他有多么愿意。
可是,如果烈士證明書是假的,如果他有著那么不堪入目的身世,他要怎么有臉站在這么好的眸眸的身邊呢?
“韋哲禮,這里只有你和我,這樣你都要猶豫嗎?”回一笑松開了韋哲禮。
四目交接,回一笑問出了韋哲禮的心里話:“你是不是覺得,如果黑料是真的,你就不配出現在我的身邊?”
“小禮子,那么多人黑我的時候,你有想過我配不配出現在你身邊嗎?”回一笑直接反過來問。
“怎么可能。”這一次,韋哲禮回答得毫不猶豫。
“每天都有人說,你人緣這么好,還是學生會主席,為什么偏偏給我這種人人喊打的凡爾賽當牛做馬,甚至還有直接跑到你面前說的,你有動搖過嗎?”回一笑的反問還在繼續。
“我沒有。”韋哲禮堅決否認。
“那不就是了嗎?你能為我做的,反過來不也一樣嗎?還是你也和別人一樣,覺得你有著比我更高尚的人格?”
回一笑的問題,層層遞進,最后全都指向她自己:“人家隨便爆個黑料,你就通過否定自己來否定我,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韋哲禮再度語塞。
“我是回一笑,你是韋哲禮。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這一點,不以我們出生在什么樣的家庭,我們的爸爸媽媽是誰,而改變。還是說,你是因為知道藝姐創業很成功,才決定要喜歡我的?”
“我沒有。”韋哲禮又否認了一遍。
“你再說一遍。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回一笑有點無奈地開始模仿韋哲禮的語氣,“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韋哲禮沒接。
“算了,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這么不討喜的性格,我最討厭你這樣的好好先生,明明自己懦弱,還要裝得好像都是為我著想。你既然這么不情不愿,那就當我白跑一趟。”
回一笑對著樓上直接開喊:“爸爸子,我們可以回去了。”
喊完又自說自話似的來了一句:“我肯定是腦子進水,才會拉著我爸,火急火燎地飛過來,想著幫你擺平。”
回一笑看了一眼韋哲禮,發現還是沒有什么反應,一時間也要不到太好的辦法,只好拿手機出來,準備給回藝女士打電話。
明律師很快就拿著電腦從樓上下來了。
一直發愣的韋哲禮聽到動靜,嚇得把回一笑推到了廚房里面,一著急就直接開始耍無賴:“你不是說我不能再一次消失在你面前嗎?那你要是消失在我面前了,結果不還是一樣嗎?”
“現在開始急啦?”回一笑又好氣又好笑:“激將法要是再沒用,我也真是拿你沒招了。”
回一笑并沒有真的要走的意思。
就像她每一次,信誓旦旦地說要給韋哲禮消磁。
那么多年,如果真的出一次錯就要消磁,她有怎么可能從小學到大學,都還是同一個鐵磁。
回一笑才高興了一秒鐘的時間,韋哲禮那廝又開始執著最開始的問題:“眸眸,你能不能告訴我,烈士證明書是真的還是假的。”
回一笑氣得甩手就走。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圣人九年不休沐都教育不了。
韋哲禮死死地拽著回一笑,直接把人給帶僅僅地箍在了自己的懷里。
“眸眸,你先不要生氣,我不是…我…我只是想要有一個心理準備。”韋哲禮有點語無倫次地組織語言:“我就算是賴,也肯定是要賴在眸眸身邊的。”
現在的這個態度,倒也沒有那么朽木。
圣人休沐之前就經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韋哲禮現在這么無賴的態度,肯定是聽了圣人休沐之后的教誨。
圣人有云:實在難改,就裝無賴。
“我是不是出現得不太是時候?”明律師選了一個特別“恰當”的時候,出現在了他自己在北京家的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