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藝這一馬上,就又馬上了半個小時。
選衣服,搭配項鏈。
搭配完了發現沒有合適的發飾和頭飾,就又換了一件衣服。
如果不是她天生麗質,估計化妝,怎么都還得要多加半個小時。
慌慌張張收拾妥當出門,回藝又在下樓的時候,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矯情了。
就隨便見一面,有必要這么隆重嗎?
人家已經在樓下等了她一個小時了,她竟然還要花半個小時打扮。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從房間出去,按好了留學生公寓的電梯,回藝又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留學生公寓,是當時大夏唯一一棟有電梯的公寓。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忘了什么呢?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回藝所在的樓層。
回藝也終于想到了自己忘掉的,是半個月前,就準備要送給明星的,那對袖扣。
在“絕交之前”,明星說自己沒有袖扣不能按照約定穿給她看,她一氣之下讓明星把襯衣扔了。
現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氣的是什么。
哪來那么大的脾氣呢?
這些話雖然說了已經有半個月了。
但一直都是回藝qq里面,“最近”收到的消息。
在明星的眼里,回藝是一直沒有登錄。
在回藝這兒,就變成了隱身的自己沒有收到一條信息。
明明原本也沒有什么,怎么鬧著鬧著,就僵了半個月。
拿還是不拿呢?
回藝想得電梯門都關上了,才決定回去拿個包,把袖扣藏在包里再下去。
之所以要藏,是這對袖扣,現在都已經成為導致她和明星冷戰的“呈堂證供”了。
萬一她明目張膽地拿下去了,明星來一句你不是讓我把襯衣扔了嗎?
那“冷戰”肯定都進微波爐里加熱去了。
也不知道“冷戰”是什么材料做的,萬一爆炸了怎么辦?
等到從電梯出來,遠遠地看到,站在公寓門口的樹蔭底下的少年,回藝又嫌自己打扮得不夠隆重了。
少年低著頭。
他的背后,是國際生公寓的大榕樹。
這棵榕樹很大,有一個茂盛的樹冠。
底下的呼吸根,見證了這棵榕樹的年輪。
古老而又繁茂。
層層疊疊的綠葉,讓午后的陽光,都無法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只那么一縷。
特別俏皮、特別會裝空子的陽光。
透過樹葉的層層阻撓,倔強地照射在少年的肩膀上。
肩膀的接縫,熨燙得很平整,一如這件襯衣的每一個細節。
嶄新新的、筆挺挺的。
順著肩膀往下,在這件襯衣的袖子末端,袖口搭配了一對純黑的袖扣。
非常符合某位少年,一黑到底的審美品位。
搭配了袖扣的袖扣再往下,是少年的手。
站在回藝的角度,能看到少年垂著的右手。
稍微往旁邊走一步,就能看到拿著手機的左手。
作為手控,理應不自覺地,被這一高一低的兩只手吸引。
回藝卻沒有多做停留。
她又往旁邊走了兩步,希望可以看清少年,低頭關注著手機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兩周的“戒斷”起了作用。
回藝現在更想看到的,竟然是明星的臉。
哪怕就只有一個低頭的側面,回藝還是非常沒有骨氣地,被樹蔭下的少年給襯衣殺了。
這個少年,光看側臉,就已經足夠好看。
好看到有一大堆從海外生公寓經過的小女生都為之駐足。
膽子大的就當著少年的面討論,膽子小的就偷偷摸摸拍了照再回寢室討論。
回藝是從公寓里面往外走,這些女生是從明星的各個方向,“來來回回”地走。
重復的次數多了,慢慢也就看出來一些端倪:
“你說他是不是論壇里面,被藝術學院的拜金女給拋棄了的西門男孩啊?”
“原來西門男孩是我們學校的呀?”
“不能夠吧,如果是我們學校的,為什么以前都沒見過?就沖這顏值,怎么都稱霸校草榜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西門男孩現在單身,你要想追,就趕緊去要電話啊。”
“要是被拒絕了怎么辦?”
“拒絕不了吃虧,拒絕不了上當。被西門男孩拒絕了,又能怎樣?”
“你說的好有道理,要不…”
西門男孩是那些心疼,明星被寧愿坐在奔馳里哭,也不愿意坐到自行車上笑的拜金女甩了的女生們,送給他的專屬昵稱。
明星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站在大榕樹下。
靜得像一幅畫。
靜得隔絕了整個世界。
再多的議論,都和他無關,都入不了他的畫。
回藝不具備明星的境界,這些人的議論,一字不落地飄進了她的耳朵里面。
還別說,稱霸校草榜這件事情,還真的是被這些人給說對了。
只不過,明星被選為校草的那個帖子,連張照片都沒有。
他能稱霸,靠的是才華而不是顏值。
大夏人普遍認為,大夏的論壇,是一個編程能力十分突出,但顏值十二根抱歉的人的作品。
有些不信邪的、或者只中意才華女生,還到中醫系打聽過。
最終的結果,都是清一色的查無此人。
明星在學校里面,算得上隱形。
回藝并不希望因為自己,破壞少年身上,這如畫般的除塵氣質。
在走出公寓樓的前一秒,回藝給明星發了一條消息。
回藝:看到好多人在拍你,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集合?
明星:不要。
又是一個秒回。
明星在收到感嘆號之后,就一直在等回藝的消息。
條件反射般地回完信息,就抬起頭,徑直向回藝走了過來。
一拉上回藝的手,就二話不說地往議論他的那些人明前走過。
行動之迅速、動作之霸氣,讓回藝有了一種,被現實版笑霸天下給“霸凌”了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要給自己正名,還是要給“拜金女”正名。
“去哪兒呀?”回藝就這么任由明星拉著。
明星轉頭看著回藝,一臉認真的詢問:“去海邊,可以嗎?”
語言很簡單,眼神很堅定。
“可以的。”回藝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明星越走越快,回藝也跟著跑了起來。
這是回藝第二次,被明星牽著往海邊跑。
上一次,起點是沙灘,終點是海和沙灘的交界。
因為明星跑得太快,她摔了一跤,明星成了她的肉墊。
緊接著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備用襯衣也好,袖扣也好,沒有她摔的那一跤,就沒有可能出來找存在感。
這一次,速度不快不慢剛剛好。
大夏雖然靠海,但這么大老遠地從海外宿舍跑到海邊,還是免不了氣喘吁吁。
回藝喘勻了氣,才覺得剛剛的行為有點腦殘。
像是一個只會點頭,卻沒有腦子的點頭娃娃。
她不是下樓吃飯的嗎?
怎么跑到海邊吹風?
聽說過有情飲水飽,沒聽說過吹海風也能飽啊。
好餓、好餓,現在好餓…
怕人多,為什么不去沒幾個人的海外生食堂二樓坐著?
是飯菜不香,還是空調不涼?
回藝正餓得前胸貼后背,明星說話還沒頭沒尾:“我想過了,就算你只喜歡我的手,那手也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回藝反應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我什么時候說,我只喜歡你的手了。”
“所以你還喜歡我的人?”明星問的過于直接。
直接到回藝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接。
這是什么意思?
逼她表白?
表白事小,被逼事大。
但都僵了這么久了,也不好再把事情搞砸:“你的手長這么好看,很難有人不喜歡。”
“我知道,你是手控,除了手,你什么也看不到。”明星沒辦法不感傷。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要通過手,才能找到存在感的那一天。
這很傷自尊,他卻寧愿一直傷下去。
回藝并不愿意看到這樣的明星,也不希望有這樣的誤解,就說:“你都多少天沒見我了?今天的我,還和昨天不一樣呢,何況是兩個星期!”
“所以,你沒打算拒絕我?”明星的眼睛里面,閃爍著一種叫做驚喜的光芒。
這話回藝就不愛聽了:“你表白了還是干嘛了,憑什么讓我拒絕?”
“我表白過兩次,兩次你都沒有搭理我。”明星頓了頓,“確切的說,應該是三次,第一次是你問的我,我以為那是表白,結果并不是。”
“我向你表白?什么時候?”
“你應該是向我的手表白,我問你想要牽我的手到什么時候,你問我想牽一輩子可以嗎?我說,那就牽著吧。”
明星幫著回藝回憶:“你還專門找我確認,握的是你的手,還是回大仙的手,我當時說,在我心里都是一樣的。”
這些話,確實都是經過她的嘴,傳達給明星的。
可要說這是她向明星表白,回藝又不太愿意承認。
她有這么不矜持嗎?
她真的有這么不矜持嗎?
回藝帶著一個大大的問號,看著明星。
“我說我以為是表白,結果并不是。大概是我想表白,但是又沒有那個勇氣,就變相問你要牽多久,話趕話的,就以為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心照不宣?”回藝倒是沒有想到,明星會把姿態放這么低。
“嗯,后來意識到,你只是單純地喜歡我的手,并不是喜歡我這個人,就覺得還挺傷自尊的。”
“啊?你的手好看這件事情,能傷到你的自尊?”
“如果只有手好看的話,確實會的。”
“你的手難道和你身體的其他部分,是分割的?”
“不是啊,后來你夸我我確實很優秀。你不妨考慮一下,讓別人家的孩子變成你一個人的專屬。”
“我倒是沒有想過,想做我的孩子,也算是對我表白。”
“是有歧義,那也算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
“那還有一次呢?你怎么表白的?你說來我聽聽,是對還是錯。”回藝笑靨如花,像個一輩子沒有被表白過的女孩似的。
“我說你好像挺喜歡看我穿這件襯衣的,就想著趕緊洗干凈了,好明天一早穿去給你看,結果你直接不理我。”明星一臉的委屈。
“這…也算表白?你干嘛不直接上文言文?你不會不知道我是海外生吧?你這是什么修辭手法,在漢語六級考試的范圍之內嗎?”回藝一聽就來氣、
她覺得明星蠻不講理,一點都沒有剛剛在公寓樓底下的那種,從畫里面走出來的氣質。
“我剛剛那句話的重點,是你不理我。”明星解釋。
“那你穿給我看了嗎?我為什么要理你?”回藝最受不了不守信用的人,還自以為有理。
明星看著回藝生氣的樣子,后知后覺地問:“所以你是因為我第二天沒有一早就去找你生氣?”
“不然呢?你這么不守信用,我還不能生氣?”回藝直接承認了。
這個“審判結果”,在明星的接受范圍之外,他必須要為自己解釋一下:“我聽我爸和我媽說,你爸爸媽媽一大早的飛機,我就想你早上肯定要補覺…”
做錯事不道歉還想著找借口,回藝就不愛聽了:“你問過我嗎?你怎么知道我要不要補覺?”
“主要是這件襯衣太高級,我怕沒有袖扣穿去給你看,會讓你笑話…”明星又找了一個理由。
“你是我嗎?你怎么知道我會不會笑話你?”回藝質問明星。
明星被懟得只剩下道歉的分了:“是我的錯,我下次一定注意。”
就在明星以為,回藝會說你還想有下次的時候。
回藝打開了自己的包,又把手伸到了包里。
然后,把在包里握好的拳頭,伸到了明星的面前。
等明星下意識的抬起手,回藝把手一攤,輕輕地哼了一聲,才別著頭道:“我明明是要送袖扣給你。”
明星看著回藝放到他手心的這對袖扣。
想要開口找回藝確認是什么意思,又怕像前幾次那樣,功敗垂成。
最終,少年的勇氣戰勝了少年的膽怯:“所以你是要答應我的表白嗎?”
“我本來是要答應的。”
回藝的回答,讓明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聽到了噩夢般的但是。
“但是,人家現在太餓了,哪有力氣答應呢?”
回藝雙手插著腰,氣憤不已地,又是噘嘴又是瞪眼:“要不是因為你堵在公寓下面,人家一個小時前就已經在留學生餐廳吃飯了呢!”
這個人家這么可愛,怎么可能是噩夢呢?
明星牽過回藝的手:“我先帶人家吃飯,等人家有力氣了,再考慮要不要答應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