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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夢想成真夢醒時分

  大夏初秋。

  暑氣還未散盡。

  晚風吹拂。

  溫柔的海浪。

  拍打漫天的星光。

  這是海岳山莊的沙灘。

  細密潔白,在月光的映射下,分外美麗。

  風景很美。

  美景里的人,卻有些心神不寧。

  抬頭看天,抑或,低頭看沙。

  這,是個問題。

  回藝脫了寶藍色的TOD'S豆豆鞋拿在手上。

  沒有游客的沙灘,適合肆意地奔跑。

  跑著跑著,就跑到了海浪的邊緣。

  深一腳、淺一腳。

  一個個腳印,剛剛印下,就被浪花抹平。

  腳印和浪花的節奏一樣歡愉。

  明星遠遠地在后面跟著。

  現在的他,并不擁有一個能夠歡快起來的心情。

  一直以來,明爸爸奉行的,都是打擊和嫌棄式的教育。

  哪怕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年級第一,也沒有得到過明爸爸的幾次表揚。

  明星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相較于以往,明爸爸今天,其實還算是很溫和的。

  畢竟是當著外人的面。

  對方不是校長,就是世界級的音樂家。

  明爸爸的打擊,也沒有在家里那么猛烈,只到了不提也罷的程度。

  可是,明星的心情,卻比平日要糟糕得多。

  落榜生、不提也罷,這些早就司空見慣的表達。

  在這個特定的晚上,深深刺痛了明星早就百毒不侵的心。

  為什么會這樣?

  他的內心,是有多么黑暗,才會因為一個女孩的歡快感到不快?

  明明也沒有什么啊。

  爸爸只說他落榜,都沒有說他落榜兩次。

  這種比平時溫和得多的程度,難道也能算打擊嗎?

  明星有點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他甚至開始有些后悔,自己把笑霸天下和明眸善睞的婚禮,定在了遙遠的一個多星期之后。

  為什么不速戰速決呢?

  為什么不直接告別那個游戲呢?

  他在留戀什么?

  他一個連榴蓮都不吃的人。

  “婚禮你準備的怎么樣了?”前任笑霸天下跑夠了,帶著滿腳丫子的沙子,剛回來,就是對現任笑霸天下的一個小小的疑問:“有什么困難嗎?”

  陷入情緒低谷的明星,有些錯愕。

  女孩怎么知道他在想婚禮的事情?

  他表現出了什么嗎?

  有表現得這么明顯嗎?

  回藝見明星光看她不回答,就又問了一遍:“有,還是沒有啊?”

  明星調整了一下心緒,整理了一下表情,淡淡地回應道:“沒有。”

  “哈哈,沒有就好!”回藝光著腳在沙灘上轉了一個圈,甜甜地笑著,像是撒嬌又像是警告:“我可是告訴你哦,就算是有,前任笑霸也是不會管的哦!誰讓你連霸霸都騙!”

  “咱們倆半斤八兩,除了性別上的騙騙相抵,我什么時候還騙了你?”

  在明星的記憶里,他并沒有性別烏龍事件之后,做過不真誠的事情,或者說過不真誠的話。

  “你謊稱你能坐在第一排,還坐到校長的旁邊,是因為你的顏值,這還不是騙嗎?”回藝氣鼓鼓地指著明星問。

  她當時不知道,坐在明星右手邊的女性,是明星的媽媽。

  還自以為機靈地,叫了一聲老師好,就把明星叫去“搬道具”。

  回藝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明星同學回到家,還不知道要和怎么和他媽媽編排自以為是的自己。

  本來就是簡簡單單的,學校給了藝術學院兩張票,院長沒來,院長夫人就帶著兒子來看。

  想到這兒,回藝倒是對明星,有些許的感激。

  剛剛在宴會廳,明星一直裝透明人。

  沒有揭穿她不上課的時間都在玩游戲。

  “你說這個啊。”明星被問到了。

  “對啊,明明是因為爸爸是院長的關系,好么!”回藝稍微抬了抬下巴,就這么直勾勾地看著明星,表示不服。

  明星回憶了一下,自己確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講出事實的全部。

  然而,奇怪的是,如果回藝不提,他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當時的有意隱藏。

  明星選擇了道歉:“對不起,可能我并不太想要有這層關系。”

  “哦,是嗎?那我們應該是同道中人!”回藝伸出了一只手,對著明星說:“要不要重新認識一下呀?想要勇敢做自己的明星同學!”

  “回藝我已經認識了,笑霸天下我也認識了,為什么還要重新認識?”明星沒有伸手。

  “啊你不知道倫家現在是明眸善睞嗎?”回藝忽然就嗲了起來。

  明星看得有些出神,他想象中的明眸善睞和眼前的這個嬌俏的身影,在這一刻開始重合。

  這算夢想照進現實?還是自己曾經在心里刻畫的人物,就這么毫無征兆地躍然紙上?

  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不經意間的一句話。

  回藝一個又一個的不經意,到了明星這兒,都成了記憶中的重合。

  明明認識沒有多久,明明見了沒有幾面。

  黃色的人間芭比,紅色的鋼琴演奏,還有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寶藍色洋娃娃。

  黃、紅、藍,時間順序稍微打亂一下,最多也就撐起一個紅黃藍組合。

  見了三次的人,應該最多只能算是認識而已吧?

  可是。

  為什么。

  這個女孩的每一個樣子,都能在在他的腦海里面找到專屬的位置。

  就好像,他腦海里的每一個虛位以待,都是為了這個女孩而存在的。

  或許。

  不是這個女孩的每一個樣子,都能和他腦海里的想象重合。

  而是這個女孩的每一個樣子,一經出現,就會根植于他的腦海。

  難道…

  就是…

  年少時的歡喜?

  明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沒有考上北大法學院之前,喜歡上一個女孩。

  可是。

  爸爸說的對啊。

  他是一個不值一提的落榜生。

  他這樣的一個連續失敗者。

  憑什么喜歡,能夠點亮整片沙灘、整個夜空的,這個女孩?

  見家長這件事情,在很多的時候,都是年少歡喜的墳墓。

  在那之前。

  可是只是喜歡。

  可以只玩游戲。

  誰也不用擔心感情以外的事情。

  就那么簡簡單單地在一起。

  明星是一個理性的人。

  唯一能讓他不理性的,只有北大法學不服從調劑。

  比起不理性,更多的應該算是執念。

  如果沒有今晚的這個意外而又正式的“雙方家長見面”。

  明星或許還要在心里琢磨很長的時間,回藝為什么總是能夠一兩句話,就影響他的情緒。

  今天晚上,他搞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歡這個叫回藝的女孩。

  但這是不對的。

  太沖動。

  太沒有計劃。

  太沒有感情基礎。

  除了在游戲里面互騙,他們幾乎都沒有什么相互了解。

  是時候懸崖勒馬了。

  有什么比寫在小學命題作文《我的志向》里面的北大法學更重要?

  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又隨時都有可能結束的,年少時的歡喜嗎?

  年少就應該學習。

  既然是在游戲里面認識,那就在游戲里面結束吧。

  等到笑霸天下和明眸善睞的婚禮舉行完。

  一切都該回到正軌。

  他回去繼續復讀,完成去北大法學的未盡事宜。

  至于這個莫名根植于他腦海的女孩。

  她應該拿回笑霸天下的帳號,回到《俠客行》里面,繼續肆意揮灑人生。

  原本就是兩個沒有交集的人,從今往后,還是延續各自的軌跡吧。

  飛機正在抵抗地球,明星正在抵抗回藝。

  明星可以承認自己喜歡上了回藝,卻沒辦法坦然地接受這個結果。

  尤其是在現在這樣一個特定的時刻。

  明星從來都沒有這么喪。

  哪怕是高考的兩次落榜。

  回藝也很喪。

  她覺得自己已經隱藏得足夠好了。

  她連專屬于明眸善睞的撒嬌語氣都用上了,竟然還不能得償所愿。

  也真的是夠夠的了。

  她不就是手控嗎?

  她不就是想要抓著明星的手,好好欣賞嗎?

  怎么就這么難呢?

  現實里的明星,要是像游戲里面的明眸善睞那樣。

  給張點卡,就什么都能搞定,那該多好啊?

  回藝無限懷念老子天下第一,統領整個游戲的感覺。

  “誒,你現實生活里面,一點都沒有游戲里面可愛!”回藝想到什么,就直接說了。

  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沙子。

  原本還想著,這么多沙子的手,和明星干干凈凈的手握到一起,怎么都得因為太過抱歉,好好幫人家把手上的沙子給清理干凈。

  為了能夠“清理”更長的時間,回藝還特地打濕了自己的手心。

  要不是有這么個特殊的需求,她才沒有興趣,跑去追著無聊的海浪玩。

  手控的日常,怎么就這么難呢?

  回藝很生氣。

  夢想觸手可及。

  就那么幾十公分的距離。

  伸手就能摸到。

  為什么就不讓摸呢?

  她現在改行看手相可還行?

  明星是不是看穿她的意圖了?

  要不然怎么連再一次的“初次見面”都不同意?

  回藝越想越氣,越氣就越是開洞腦靜。

  她還就不信了,就算手是男孩子的第二張臉,也沒必要捂得這么嚴實吧?

  總歸這位同學的智商也不太高,她沒理由拿不下。

  說到智商…

  剛剛史校長在宴會廳說什么來著?

  我知道,你拿著超過北大錄取線十幾分的成績,來到大夏,肯定會覺得有些憋屈。

  所以,這位智商不太高的同學,原本是能上北大的?

  北大現在這么好考嗎?

  還有明爸爸說的那句,讓明星的情緒明顯有了變化的話——一個落榜生,不提也罷。

  回藝現在有些不太明白了。

  她得要搞清楚了,在知道怎么對癥下藥。

  哪怕沒有藥,也要對癥下手。

  今天晚上,要是摸不到智商不太高的明星的手,回藝的第二人格是絕對不可能罷休的。

  她放飛了那么久,第二人格的地位,早就比第一人格,高出了無數個量級。

  今天猛地裝回去。

  不好好發泄一下,搞不好會氣得自殘。

  “明星同學,你成績那么好,為什么考北大會落榜啊?”

  這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開口就讓整個世界都跟著社死的架勢。

  說不定是基因里面的某些序列導致的。

  并且很有可能會傳染給下一代。

  “我智商不高,怎么考北大?我不僅落榜,一落榜還落榜了兩次。”明星這么回答。

  與其被人捅刀,不如咬破藏在自己牙齒里面的毒藥。

  毒性夠烈,才死得夠快。

  死得夠快,才不會有更進一步的傷害。

  “哈哈哈!是嗎?那你和我差不多!”回藝瞬間就來勁了:“我十六歲就去考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那是我媽媽的母校,也是打從三歲就開始有的夢想,我考了一次,沒考上,又考一次,你猜怎么著?”

  回藝問的神采飛揚,弄得明星不得不跟著好奇:“怎么著?”

  “就又沒考上唄!哈哈哈。”回藝莫名其妙地笑得很是有些開心。

  非常奇怪的笑點。

  “然后呢?你就來了大夏?那還真是和我挺像的。”

  這經歷,簡直驚人地相似。

  “才不是,你不知道我現在十八歲了是吧?我十六歲考,十七歲考,今年十八歲,我又考了一次,我一共考了三次,你想知道最終的結果嗎?”

  “第三次也沒有考上,然后勸我也不要考,是吧?你應該是第609個,勸我不要第三次參加高考的!”

  “才不是!我考上了。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鋼琴系的錄取通知書我都拿了!”回藝很興奮。

  明星一臉的懷疑。

  回藝趕緊加碼:“錄取通知書還發了電子郵件給我的,你要不信,我回頭可以給你看。”

  “我不是不信,我是不明白,你既然考上了,為什么沒去柴可夫斯基,來了大夏?”明星闡述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就可能,我以為的夢想,其實并不是我的夢想。”回藝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

  或許,每個人,都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自己。

  可能,有些夢想,在成真的那一刻,就成了夢碎的時刻。

  越是執著地想要得到,就越有可能在得到之后,發現被滿足的,就只有自己的執念,而不是那個有著執念的自己。

  明星任何形式的勸說,都有著天然的抵觸:“你是想用親身經歷勸我放棄北大法學?”

  “才不是,我覺得你應該再考一次!不都說事不過三嗎?才兩次算怎么回事?”

  回藝不僅不勸,還添磚加瓦:“你只有考上了,才能確定,究竟是夢想成真,還是夢醒時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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