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One Two Three, Microphone Check.”
校友分享會主持人試話筒的聲音,在回一笑猶豫的同時響起。
百年校慶校友分享會一共有四場,每場半個小時,連在一起,組成一個兩個多小時的校友分享系列。
主持人是同一個,但是和分享嘉賓一起上臺的人,每一場都是不一樣的。
主持人開始試話筒,就說明分享會即將開始。
確定沒辦法提前見到回藝女士,回一笑徑直離開了后臺。
要爭可以,但要爭得有意義。
回一笑走得太快,就像臺風天里夾雜著龍卷風。
留下依然張開著雙臂的段菁菁,在后臺的入口擁抱空氣。
孤單且凌亂。
回一笑也有些凌亂。
自家親媽從賣尿布的小小生意人,變成即將回國創業的明星創業者,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么些年,回藝女士忙到連過年都不怎么回來,如果不是生活所迫,那又是因為什么?
該不會是像小說里面寫的那樣,親親老媽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好吸引親親老爸的注意吧?
這么一想,回一笑就心有戚戚焉:“媽呀!我們回藝女士也太慘了吧。”
一笑姑娘暗下決心,等回藝女士回家了,先不和她抬杠。
怎么著都得盡量忍讓個不小于等于三十分鐘的。
“各位來賓,各位同學,女士們,先生們,大家下午好。我是大夏衛視的主持人于鈺鈺,也是大夏EMBA的校友。很高興能夠擔任大夏百年校慶校友分享會的主持人。”
調試完話筒,主持人開始進入正式的流程。
分享會竟然就這么不打一聲招呼地開始了,回一笑還沒有來得及感受第一排的座位和后面的有什么不同。
回頭必須要給韋哲禮一個差評!
本來就已經是差評了,某個不知深淺的院學生會主席還非要往前面湊:
“眸眸,咱媽本來是分享會最后一場的,我和負責分享會的老師磨了很久,還找了分管副校長,才調到第一個來的。不然,按照咱媽的性子,肯定在后臺等得不耐煩了。”
韋哲禮的邀功之情溢于言表。
他用最快的速度搞定嘉賓簽到的事情,就進來會場坐到回一笑旁邊的位置。
很顯然,回一笑的前排座位,也是韋哲禮給弄來的。
“咱什么媽?我媽啥時候多了你這么大一個兒子?難不成你也是剛知道回藝女士賣尿布賣出花來了,都被亞馬遜收購了,就來混個便宜兒子當當?”
但凡有點憋屈,回一笑就習慣性地找韋哲禮撒氣。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我為什么不和別人發脾氣就對你一個人發脾氣這樣沒有道理的道理,給弄得沒有脾氣。
“我一直都知道iDiapers.com賣給了亞馬遜啊,我和藝姐每個星期都有通電話的。”韋·便宜兒子·哲禮闡述了一個事實。
既然回一笑不喜歡“咱媽”這個稱呼,韋哲禮就換一個。
故意惹眸眸不高興,絕對不是韋哲禮的生存哲理。
一會兒媽一會兒姐的,這輩分可真是有夠亂的。
回一笑有點接不上話。
一個小時之內,語塞三次,這樣的事情,在回一笑過往十八年的人生里,從來也沒有出現過。
她和回藝女士,一個月都不見得能通一次電話,韋哲禮這個外人,竟然每個星期都打。
回藝女士到底是誰的親媽?
這么些年,因為媽媽一直不在身邊,回一笑把學習之外的絕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飯圈尋爹上。
這么一想,回一笑的心里,就有些說不上來的不是滋味。
愧疚、嫉妒、郁悶、不甘…
什么情緒都有,夾雜在一起,無從表述。
“首先為大家請上的,是第一場校友分享會的校友邀請人,我們大夏人摯愛的老校長,史一從校長。”
現場雷動的掌聲,是大夏人對這位具有熱搜體質老校長熱愛最直觀的表達。
“接下來,是前校長助理,現任大夏大學統戰部部長秦又儀。”
這位部長上臺的掌聲,就比老校長弱了很多。
僅僅是正常的、禮貌性的鼓掌。
根據回藝女士之前在電話里面透露的信息,這位秦部長,應該就是去機場接機的人了。
分享會的舞臺上一共有四個座位。
一左一右兩個主位,外加兩個邊上的位置。
史校長坐了左邊的主位,秦又儀坐在了老校長旁邊的左次位。
剩下了右邊的主位和次位。
回藝女士作為第一場校友分享會的分享嘉賓,肯定會坐在右邊主位。
還沒有揭曉的,就只剩下右邊次位的歸屬。
于鈺鈺還沒有開始介紹下一個出場的人物,現場就響起了雷鳴般的口號。
場面熱度,瞬間超越老校長上臺的那個時刻。
回一笑很無語。
這場校友分享會,還真是給足了嘉賓的面子。
提前連口號和燈牌都準備了。
這么個假假的牌面一折騰,回憶女士等會兒回家,還不得頤指氣使到天上去?
哪曾想,沒等來回藝女士的閃亮登場,卻等來了先前找她簽到的黑衣人。
直到這個時候,回一笑才終于聽清了從會場遙遠的一角傳過來的口號:
大夏明助,傾情守護國寶助教,法院驕傲 轉頭望去,會場的東北角,靠近大門,法學院學生的位置,有一群舉著明星燈牌的男男女女。
女生的燈牌附加各種畫滿愛心的顏文字,一個個的情緒激昂。
男生也激動,相比之下,女生的激動程度要更高一些。
“這都什么和什么?助教?閃耀?驕傲?”回一笑這個游離在學生活動狀況外的人轉頭問韋哲禮。
在回一笑的眼中,韋哲禮就是大夏校園百事通。
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黑衣人大叔就一個助教而已,沒理由會引起這么大的轟動。
“我也不太清楚,法學院和藝術學院在新區,平時沒有什么接觸,等回頭分享會結束了,我幫你打聽打聽。”韋哲禮輕聲回應。
“結束了,還有什么好打聽的?我要你有何用?”最后這六個字,是回一笑送給韋哲禮的專屬口頭禪。
回一笑被氣到了。
難道說,這位黑衣強迫癥患者真的是什么明星不成?
從今往后,她飯圈百曉生的名號是不是得拱手讓人了?
在回藝女士前面出場,搞這么一出,這是存心和回藝女士過不去吧?
回一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喧賓奪主的黑衣人。
是不是該給自己的親媽也想個口號呢?
想出來了誰喊呢?
就韋哲禮那連High C都飆不到的聲線,估計也喊不出什么花來。
果不其然,回藝女士一出場,就一身的暴脾氣。
臉色鐵青,生人勿近。
氣場強大到主持人于鈺鈺不由自主地往旁邊挪了兩步才開口問:“回藝師姐,時隔多年,再次回到大夏大學,您有什么感受?”
“也沒什么感受。”回藝女士回答得面無表情。
如果就這樣,最多只算性子清冷,算不得有什么暴脾氣。
回藝女士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原本鬧哄哄的會場,瞬間鴉雀無聲:
“學校是一個很現實的地方,如果學校覺得你有足夠的成就,那么,就算他們當時二話不說地開除你,最后還是會把你請回來做校慶分享會的嘉賓。”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寂靜過后,是交頭接耳和議論紛紛。
沒人想過,百年校慶的第一場校友分享會,會迎來這樣的一個開場。
于鈺鈺很是有些淤郁郁。
回藝女士的話,讓他當場石化。
他一個財經新聞主播,平時要做的也就是念念提詞器上已經寫好的新聞稿件。
就算是偶爾的連線采訪,那也都是事先捋過大綱并且提前錄制的。
說不好可以再說一遍,問不好可以再問一遍。
唯一需要臨場發揮的,也就是新聞太急,來不及上提詞器。
于鈺鈺對自己的念稿和記憶力都很有信心,至今為止,還沒有出過任何錯。
主持生涯零事故,是于鈺鈺引以為傲的記錄。
臺里這兩年管理也比較嚴,不允許主持人出去接私活。
所以于鈺鈺一開始就用這個理由,光明正大地拒絕了校慶組委會的邀請。
他不喜歡做自己不熟悉、不擅長的事情。
哪知道組委會直接來了一個釜底抽薪。
提出問題,解決問題,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不允許接私活是吧?
作為大夏校友,主持大夏百年校慶的校友分享會,就不要收出場費了。
沒有收入就不能算接私活了吧?
臺里管理比較嚴是吧?
校慶組委會直接給同是大夏校友的臺長打電話。
臺長一聽,立馬表示大力支持。
主持大夏百年校慶這樣百年一遇的慶典,怎么能算是私活?
臺長不僅沒有怪罪,還拍著于鈺鈺的肩膀,夸他不計較個人得失,讓他好好干。
于是乎,于鈺鈺就這么“欣然地”接下了,據說是最簡單的,校友分享會串場的活計。
從新聞主播,直接降級成了免費勞動力。
臺長大人都這么重視了,他一個主持人怎么能不多做做功課?
為了展現自己的專業素養,于鈺鈺昨天還特地查了今天要分享的四個嘉賓的資料。
原本資料最匱乏的iDiapers創始人是最后一個上臺的。
臨時調成第一個不說,還直接調成了修羅場。
說好的最簡單呢?
他一個免費勞動力,他找誰說理去?
于鈺鈺的心理活動有些復雜。
盡管,這么復雜的心理活動加起來,前前后后也就只有幾秒鐘的時間。
然而,同樣是幾秒鐘,伊甸園的幾秒鐘,和修羅場的幾秒鐘,壓根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于鈺鈺有些心疼自己十二年零事故的主持記錄。
免費勞動力什么的,果然是不被尊重的。
就像那些看了整本盜版的,還要反過來罵作者更新不給力。
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