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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飯圈女孩

  別的飯圈女孩追星是為了給自己找“老公”。

  回一笑則完全是為了給自己找爸爸,并且是不帶引號的真·爸爸。

  對自己的爸爸是什么樣的一個人,回一笑充滿了好奇。

  倒不是說她非要有個爹。

  也不是說跟著媽媽生活有什么不滿意的。

  就是單純地好奇。

  小蝌蚪都知道要找媽媽,作為比小蝌蚪高階了很多倍的人類,有一顆尋爹的心,又有什么不可以?

  更何況媽媽從來都不回避這個問題。

  每次問起,回一笑都能得到媽媽的正面回應。

  答案有且只有六個字:“你爸爸是明星。”

  這么多年,只出過一次意外。

  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喝多了,在回一笑當面質疑她的明星爸爸是虛構出來的時候,媽媽下意識地反駁道:“當時學校有一半女生都在喜歡的明星怎么可能是虛構的?”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回一笑抓住機會,來了個靈魂六連問:

  哪個明星?

  現在還紅嗎?

  大明星還是小明星?

  名號報出來大家都知道嗎?

  你上大學是怎么認識明星的?

  是唱歌的明星還是演戲的明星?

  許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任憑回一笑再怎么問,媽媽都選擇了暫時性失聰。

  迫于無奈,回一笑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職業追星”的飯圈女孩。

  親親我爹,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爹寧不嗣音?

  親親我爹,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爹寧不來?

  哎,不來就不來吧。

  爹不來就我,我便去就爹。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爹…

  呃…好像有哪里不對…

  算起來,回一笑擔任過會長的明星粉絲會,少說也有十幾個。

  擔任過管理的粉絲會,更是多到九九乘法表都數不過來。

  照道理來說,像回一笑這種完全沒有忠貞度的墻頭粉,在飯圈,是不太受歡迎的。

  奈何一笑姑娘,打小,就不是,一個能夠照道理來說的人。

  作為有智商、有組織、有紀律的三有飯,回一笑不僅擅長組織活動,還有絕對的凝聚力。

  她能用最短的時間,讓那些死寂了十幾二十年的老牌男明星的粉絲會煥發新生。

  因為能力突出,無一例外地,獲得了“面基”的機會。

  然后,又無一例外地,在面基當天,用一句——你,有沒有可能是我的爸爸?,把人明星給嚇得要求立刻撤換粉絲會會長。

  就算沒被撤換,回一笑自己也會退位讓賢。

  說到底,一笑姑娘追星,從一開始,就是目的不純的。

  飯圈叱咤數載,至今一無所獲。

  藏在媽媽抽屜里的那張二十年前的大夏大學錄取通知書,是回一笑找尋明星爸爸的最后線索。

  4月6日。

  天氣陰。

  大夏大學。

  百年校慶。

  四月伊始,全國各地的地標建筑,紛紛開啟了大夏校友慶祝母校百年華誕的亮燈儀式。

  海內外一塊又一塊“頂流明星慶生專用LED屏幕”,有一多半,都被大夏的一百歲生日給點亮了。

  一時間,這所進不了全國排名前十的985高校,成了國內熱度最高并且極具國際知名度的頂流學府,連著上了一個星期的熱搜。

  大夏百年校慶的熱度之高,讓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誤以為北大和清華的雙雄爭霸,即將要加入大夏,從此開啟三足鼎立的時代。

  小學命題作文——我的志向里,那些志向高遠、非清華北大不考的祖國花骨朵們,紛紛把大夏大學,放在了自己多年以后高考志愿的第三順位。

  誠然,對于一所大學來說,一百年,或許僅僅是青春的開始。

  然而,對于一個人來說,別說一百年,就算只過了十八、二十年,都早已物是人非。

  0-18歲,受精卵長成了大學生。

  18-38歲,翩翩少年迎來不惑之年。

  會計系二年級的回一笑,負責大夏百年校慶嘉賓分享會的簽到工作。

  十八年前,媽媽帶著還沒來得及呱呱墜地的回一笑離開了大夏大學。

  兩年前,回一笑拿著相隔十八年的兩張錄取通知書,追著媽媽的腳步,來到了媽媽念過的大學。

  她要找尋在成長過程中,一直困擾著她的,那個問題的答案——

  她的爸爸,究竟是哪一個當時學校有一半女生都在喜歡的明星。

  雖然,二十年前的校園網還在接受沒有熱搜功能的下一代互聯網的統治,找起人來不像現在這么容易。

  但二十年前大火過的明星,不可能毫無痕跡。

  水木清華、鼓浪聽濤、瀚海星云,哪個學校的BBS,沒有留下過莘莘學子的深深八卦?

  這一次,就算深挖校史二十年,回一笑也一定要挖出自己的身世。

  “我簽個到。”一個磁性之中帶著點清冷的聲音響起。

  循聲望去,一個“強迫癥”患者,出現在回一笑的視野之中。

  一身的黑。

  黑色的西裝、黑色的西褲、黑色的皮鞋。

  這不算什么。

  襯衫是黑的,領帶是黑的,連眼鏡都是黑框的。

  這也不算什么。

  左手的食指上帶著黑色的戒圈。

  這還是不算什么。

  右手拿了一把黑色的大傘。

  這更是不算什么。

  一眼就能讓人看出強迫癥的,是整套西裝完全沒有被穿過的痕跡。

  沒有一點點褶皺,也沒有一絲不平。

  干洗店剛剛熨出來的,都不見得有這么平整。

  這就要求穿西裝的人,連走路的姿勢都要特別注意。

  這不是一般的強迫癥——這是由內而外的強迫癥。

  “請問您是哪一位?”回一笑彬彬有禮地把簽到表推到了黑衣人的眼皮子底下。

  淺笑盈盈,眉眼彎彎。

  上揚四十五的嘴角上掛著的,是出現概率在1.36612%-1.369863%之間的禮貌表情。

  某黑衣強迫癥患者,把手指在了回一笑特地用紅筆畫了一個圈的位置。

  百年校慶的活動有很多。

  五花八門、精彩紛呈。

  回一笑一個都懶得參與。

  唯獨這場分享會,辦在了回·飯圈女孩·一笑的點上。

  學校竟然請了一個明星嘉賓過來助陣。

  或許是出于對明星檔期的考慮,學校沒有提前公布邀請的神秘明星嘉賓是誰。

  但光明星這兩個字,這就夠引起三有飯的特別關注了。

  媽媽曾經是這個學校的,媽媽離開大夏之后,就生了她。

  按照合理推測,她的明星爸爸,和這所學校有著深厚淵源的概率,至少比別的高校,大了3.1415926…倍。

  得出無限循環的圓周概率之后,回一笑直接給自己的鐵磁韋哲禮下了死命令:

  “韋主席,我要求負責校慶嘉賓分享會的簽到工作,并且方圓三米之內,有且只有我一個人。”

  回一笑只管發號施令,也不管這事兒是不是在同為二年級的韋哲禮的能力范圍之內。

  在回一笑這兒,死命令下達到鐵磁那兒之后,就只會有兩個結果。

  要么韋哲禮辦成了,繼續保有鐵磁的身份和待遇。

  要么韋哲禮辦砸了,她直接給鐵磁消磁,而后,丟到廢鐵堆里。

  迄今為止,那個名字叫哲禮卻偏偏姓韋的發小,一次都沒讓回一笑失望過。

  如愿拿到校慶分享會的嘉賓簽到表,飯圈女孩激動地用紅筆在明星這兩個字上畫了一個醒目的圈。

  這么好看的一個圈!

  如此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個圈!

  竟然被來簽到的黑衣強迫癥給指了!

  回一笑頓時就來氣了。

  紅圈里面熠熠生輝的那兩個字,指代的有可能是她的親爹。

  回一笑很想問問這根未經許可就敢亂入的手指的主人:你以為你是我家的誰,就敢對我爹指指點點?

  那,是一根修長的食指。

  修剪得極度整齊。

  沒有一點點死皮,也沒有一絲多余。

  那么強迫癥,又那么吸引人。

  去去去!

  現在是遺傳性手控病發的時候嗎?

  這明明是一根指在了不該指的位置的、修剪過度的、平平無奇的人類手指。

  要不是答應了某位好不容易才混了個院學生會主席當當的非永磁性鐵磁,回一笑大概會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簽到表上那根手指,怒喝一聲——“快把你的臟手拿開!”

  呃…臟不臟的,不是關鍵。

  玷污了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個圈,才是不可饒恕的罪孽。

  基于對自己不會惹事的承諾的信守,回一笑收起了低概率出現的禮貌表情,強壓怒吼的沖動,只在心里腹誹:

  別逗了,大叔,我追過的明星,可能比您看過的電影還多,您是哪一路的明星?看您這黑得不留一絲余地的穿著打扮,還真是哪一路都不像呀。

  某位被回一笑腹誹成大叔的黑衣人在這個時候開口了:“為什么給人名畫一個紅圈?”

  啊,這聲音是多么沁人心脾!

  啊,這手指是多么攝人心魄!

  原來,無可挑剔的修長手指,侵占明星專屬簽到位,是因為好奇她畫的那個渾圓醒目的紅圈啊!

  接受真相的洗禮后,回一笑立馬端正了自己的態度。

  某手控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的視線,從黑衣人的手移動到了人家的臉上。

  真摯誠摯而又懇摯地問:“請問這個紅圈有什么問題嗎?”

  態度好得和欠了人家八百萬并且不準備還似的。

  畢竟,在遺傳性手控的世界里。

  有趣的靈魂千篇一律,好看的手指萬里無一。

  當然,她原來的態度也沒有不好,只是心理活動比較豐富,而已。

  “人死了才在名字上畫紅圈。”磁性而又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可能是剛剛誤會過人家的歉意作祟,回一笑覺得這個聲音更有磁性了。

  陌生、清冷,卻又莫名地吸引人。

  完勝稀土鈷永磁材料。

  達到了第三代稀土材料釹鐵硼的永磁水平。

  絕非韋哲禮那種隨時可以消磁的非永磁材料做成的鐵磁可比。

  “哦,您說這個啊。”回一笑著重示意:“我畫圈的這個是明星,是個代稱,不是人的名字,所以沒事的。”

  回·簽到員·一笑本來也沒有給人名畫圈的習慣。

  除了沒有具體所指的明星,其他地方,都干干凈凈。

  別說紅圈,連紅粒紅顆紅星紅點都沒有。

  出于對強迫癥的尊重,回一笑把簽到表在黑衣人眼前晃完之后,又整張攤到人家面前,好讓強迫癥患者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然后。

  在回一笑的眼皮子底下。

  在簽到表的上方。

  原本的一根手指變成了無懈可擊的三根。

  那三根手指,把一張校友卡遞到了回一笑的面前。

  這手指,有一根算一根,根根都那么精彩絕倫。

  敲擊過鍵盤,電腦立馬變成戀愛腦。

  撫摸過琴鍵,鋼琴就不再是鋼鐵直男…

  這拿卡的手,是真的無性別得好看啊!

  不管是長在男人身上,還是長在女人身上,都一樣能讓人過目不忘。

  這樣的手,就算只是寫寫字,也能讓鋼筆水筆圓珠筆,有一支算一支都念念不忘。

  回一笑對自己剛剛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悅,只是小小腹誹的行為,表示滿意。

  接過黑衣人的校友卡,一笑姑娘一邊滿意一邊感嘆:這么好看的手,天生就是用來簽到的,沒事指什么紅圈啊?

  然后的然后。

  回一笑兩次拒上中科大少年班的智商就不夠用了。

  錯愕。

  茫然。

  不敢置信。

  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校友卡姓名那一欄上面,赫然寫著——

姓名:明星  明星這兩個字的下面,還有一條明晃晃的下劃線以示強調。

  回一笑被下劃線上的那兩個字給震驚到了。

  眼神空洞,嘴巴合不攏。

  以至于一點都沒想起來自己剛剛信誓旦旦地說明星不是人的尷尬。

  只醍醐灌頂般地明白了一件事情——

  所以。

  明星并不一定是哪個行業的明星?

  明星也有可能只是一個人的名字!

  激動到忘乎所以的回一笑,差點脫口而出,每一次面基男明星,都要問的一句話:“你,有沒有可能是我的爸爸?”

  殘存的一絲理智,讓回一笑忍住了脫口而出的沖動。

  黑衣強迫癥遞過來的那張卡,說是校友卡,其實是念書時期的校園卡一卡通。

  早個二十年,回到回一笑媽媽的那個年代,大夏就已經有校園一卡通了。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一卡通很稀缺,畢業辦離校手續的時候,不僅要把帳號注銷了,還得把卡交還給學校。

  從十二年前開始,大夏的校園一卡通就日常到畢業可以直接帶走。

  并且,在畢業的那一天,一卡通自動變成校友卡。

  這意味著,畢業生雖然不再是大夏的學生,但仍然享有在大夏食堂吃飯,和進出大夏圖書館的特權。

  更早之前畢業的,如果想在畢業之后享受同等的福利,就得專門去辦個校友卡,比如回一笑媽媽在大夏念書的那個年代。

  大夏一卡通直接變校友卡,是十二年之前才開始的。

  姓名欄的下一行是帳號,這串數字看不出來什么。

  帳號欄的下一行是學號。

  學號的頭四位,代表著入學的年份。

  這位大叔拿的是一卡通。

  卡號的頭四位,是十二年之前。

  剛好是第一批享受到校園卡變校友卡福利的大夏學子。

  所以,明·強迫癥·黑衣人·星只是穿著比較老氣、長得比較著急,實際上就只是個畢業不到十年的師兄而已。

  這么一算,再怎么樣,都不可能和十八年前就離開大夏的媽媽,是一個年代的大學生。

  總不能一留級,就留級了六年吧?

  回一笑不淡定了。

  她不就是想要找個真·爸爸嗎?

  怎么就和什么是快樂星球一樣不好研究呢?

  理智也好,不理智也罷,這位姓明名星的校友的出現,給了回一笑一個全新的尋爹思路。

  她的爸爸有沒有可能只是一個叫明星的人,而不是真的明星呢?

  求解半生,求而不得。

  尋覓多年,一無所獲。

  這一刻,這個名字的出現,讓回一笑有了全新的破案思路。

  如果名字叫明星都有可能,那留級六年,或許也沒有什么不可能。

  在真·爸爸面前,殘存·理智算個啥?

  回一笑故作淡定地拿出手機,當著明·長得著急·大叔·星的面,撥通了她媽媽的電話:“回藝女士,大夏大學百年校慶校友分享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請問您現在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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