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個可以調戲石青君的機會,阿青當然不會放過,她眉梢帶笑,朝著石青君發起了成為青樓姑娘的邀請。
“有興趣一起嗎?”
石青君:“…”
這是個不會開玩笑的女人。
見慣了曾經阿青真實的性格,眼前這般光景甚至讓石青君有些動搖。
她還真的在青樓接客?
石青君轉過頭,視線透過畫舫穿到遠處岸邊的花月樓上,只見光影交錯,仿佛四處都充滿了阿青生活的軌跡。
無法理解。
她本來以為阿青在花月樓里是為了通過祝桐君接近徐長安,但是現在看來不是這樣,至少不全是。
阿青分明對于生活在青樓里這件事十分滿意。
怎么會這樣?
石青君心想如今自己雖然能夠理解‘審美’、‘口腹之欲’,但是讓她理解阿青這種在花月樓接客的想法,她無論如何是做不到的。
石青君的視線落在阿青身上。
阿青這樣的女人如果接客,她所接待的客人…可能承受住這樣的因果?
魔門那邊的反應呢?
石青君覺得自己不能思考這些,簡單換位思考一下就知道,如果她和阿青一樣在青樓接客,那么,青州的天一定都會塌下來吧。
“你…果然是個麻煩的人。”石青君說道。
“又怎么樣。”阿青笑著攤手:“你既說不與我為敵,便管不到我身上。”
阿青語氣頓了一下。
別說,她還真想要知道石青君如果接客的話,朝云宗會是怎么翻天覆地的景象。
按照她所了解的情報,石青君一條丟下的緞帶都能惹得朝云宗一群掌門級別的修士大打出手的爭奪,倘若她說開門接客…
那到時候來排隊的場面,一定很壯觀?
阿青笑容更甚。
不得不說,當自己已經身處泥污、毫無顧忌之后,這種企圖將石青君也拖拽進泥污中的感覺…意外的會有一種暗爽。
哪怕只是過過嘴上的癮,都讓她心情大好。
“姑姑總說我天生是吃這行飯的人,不過依我之見,還是比不過你。”阿青瞇著眼睛。
“姑姑?”石青君被‘調戲’了,也不生氣。
她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倒不如說,她還真的認真思考了阿青的提議。
要知道,石青君現在正是缺乏向上道路的時候,徐長安出現后帶給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的迷茫,恰好阿青又是她之外的、唯一一個乾坤境。
就和阿青說之前參考她的道一樣,阿青的道對她同樣具有借鑒意義。
阿青選擇在青樓中生活一定有她的理由,而單單阿青去實踐了的這一點,哪怕這件事再奇怪、再匪夷所思、再讓人無法理解,對于石青君都具有參考意義。
‘若是來青樓生活,也許就能理解她了?’
石青君這么想。
關鍵是,她不僅對于阿青的目的感覺到好奇,而且也不討厭花月樓的姑娘,所以她完全可以和阿青一樣,暫且在花月樓中住下來?
她的視線穿過阿青、穿過窗靈,落在北桑城不知道多遠的地方、落在那街上撐傘夜行、歡聲笑語的少女們、落在樹枝上灼灼燃燒的油燈里。
“這兒…也許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石青君輕聲說道。
“…欸?”
聽著石青君的話,阿青懵了。
等等等等。
她可是在開玩笑的。
怎么聽起來,石青君真的有在這里住下的想法?
不對吧。
阿青眸子在眼眶中劇烈顫動,她死死盯著石青君。
這個沒出息的女人。
你可是青州之君,是朝云仙子,是無數人心目中的心靈支柱——和自己這樣可有可無的教主娘娘截然不同。
自己可以放平心態在這里,石青君可不行。
在發現石青君動搖的這一刻,阿青心里涌出一股惱怒,她輕哼一聲:“這兒可不是你待的地方,忘了我說的話吧。”
“你可以,我不可以?”石青君蹙眉,若有所思。
“我們不一樣。”阿青提醒她:“你能上臺演出?你會跳舞?還是說會演曲兒?”
“…不會。”石青君點頭。
“看吧。”阿青攤手。
她是因為少女時期吃了太多苦,什么都學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會一些,甚至以往阿青的耳垂上還有打過耳洞——這對于女子而言正是卑賤的象征。
但是石青君,她肯定是不會這些。
石青君和阿青的腦回路其實就沒有對上過,她現在在思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對于她而言,所謂的改變是能夠理解‘審美’、‘口腹之欲’,這些分別對應她喜歡花卉、喜歡吃點心的改變…
如果這些是循序漸進的。
那么,在審美、口腹之欲被滿足之后,她需要的是什么樣的欲望作為燃料?
嗯,不是需要,只是找回感情必要的體驗。
修行陰陽之道的石青君當然很快就想明白了。
雖然她現在還不需要道侶、也對道侶完全不感興趣,但如果從最正常女子角度出發,下一步,她的確需要情感需求…不,不一定是情感需求,只要追求身體上的陰陽兩齊就可以。
理論是這樣的。
她轉過身,視線緊緊盯著阿青那一張秀麗的面容和姣好的身材。
按照她的這個邏輯,阿青在青樓中接客,求的又是什么燃料?
也就很簡單了。
是男人,是情愛。
阿青缺的就是男人。
而毫無疑問,徐長安這個極有可能是仙人轉世的少年就是作為女子感情上最后一塊拼圖的最好人選,所以阿青一口一個‘徐公子’的對徐長安感興趣,也就可以理解。
石青君思索后,在阿青懵然的視線中點頭。
果然,在女子修行這條路上,阿青真的有可能走在她的前面。
“石青君,我且問一下,你看著我的…這是什么眼神?”阿青被石青君看的嵴背有些發涼。
“沒什么。”石青君想要拒絕回應,不過在見到阿青那狐疑的眼神后,還是說道:“你選擇在這里接客,求的是一個五欲和陰陽兩齊,所以不算什么。”
阿青聞言,愣了好一會兒后,然后俏臉刷地紅了個通透,一口銀牙更是要的咯吱咯吱響,好似恨不得將面前女人的血肉吞噬干凈。
“你這個女人…”
阿青咬牙切齒。
她還以為石青君真的是純潔干凈的女子,卻不想她根本就什么都明白…也對,是她下意識忽略了,修行陰陽之道的石青君怎么可能不了解陰陽之事?
但是!
阿青沒能明白,石青君怎么是將她所謂的接客認為是貪圖身體欲望的?
自己雖然廉價了些,卻也沒有看起來那般的如饑似渴吧,還能為了這種事情甚至甘愿墮落到青樓?
除了徐公子,她要什么樣的男人得不到?
就算是徐公子,她只要強硬一些…算了,這種事情不能想,玷污了她的情感。
阿青自以為她只是想一下石青君成為青樓姑娘就已經是難得的詆毀,不想在石青君心里,上臺演個舞的自己已經變成最卑劣的勾欄女子了。
哪怕阿青知道石青君不是故意的,她一定是誤會了什么,但是這并不妨礙她生氣。
“石青君。”
阿青皮笑肉不笑,面上梨渦微微下沉,她指著自己的臉:“我在這里接客,只是做一個樂伶。”
“樂伶?”石青君偏著頭。
“我是清倌兒,能明白嗎。”阿青說話的時候,指甲都嵌進了肉里:“不是出賣身子的紅倌,更不是你說的身心沉醉進去的那種人。”
誰能夠想到,這樣身份的兩個人,如今的對話卻是這樣一番光景。
阿青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卻不想…更讓她懷疑人生的還在后面。
“清倌兒?那是什么。”石青君在眨眨眼,她完全不了解這些。
“你。”阿青握拳,忍著沒有一拳砸到石青君的面上。
這女人,詆毀別人的時候什么都懂,自己解釋的時候,她就聽不懂了。
她果然很難和石青君溝通。
以及,石青君果然是高高在上的人,居然只憑猜測就將同為乾坤境的自己打入泥污。
她就算倒貼徐公子很廉價,可至少身子是干凈的,拋開修為,從女子的角度出發,阿青認為自己還有幾分姿色。
不想竟然要被石青君這樣侮辱,甚至還要和她解釋。
“清倌,就是說不需要男人,賣的是藝,而不是…”阿青深吸一口氣,開始和石青君科普青樓中的規矩。
許久之后,石青君才應聲表示自己明白了,她上下打量著阿青這一身極為艷麗的衣裳,輕聲道:“不是沉醉于欲望,是我想錯了。”
“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阿青咬牙,隨后深吸一口氣:“以后莫要擾了我的演出。”
“以后?”石青君問。
“嗯,以后。”阿青撩起耳邊碎發。
她這算是和石青君明牌了。
意外的能夠和石青君溝通,阿青就有了向她‘報備’的想法,反正以后花月樓要上朝云宗的,她與其戰戰兢兢的不知道哪天就要被發現,還不如直接攤牌。
“你若是不喜歡,打殺了我就是,到時候…我再換新的分身來。”阿青說著,視線掃過臺下那些被定身,但是神色依然帶著對她的擔憂的姑娘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放棄天道后,已經感受到了姑娘們的溫暖,她就沒有了回到淵海的理由。
某種意義上,說她沉醉在欲望中,也是正確的。
“嗯。”石青君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不會動手。
要動手,早就動手了。
不能理解阿青待在青樓是一回事,插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來這里,應該算不上打擾。”石青君說道。
“什么意思。”阿青一怔。
“我答應了她們。”石青君想了想,說道:“以后常來這里聽曲兒。”
阿青:“…”
她聞言,輕咬嘴唇。
等…等等等。
讓她捋一捋啊。
毫無疑問,今日之后,自己以后是要上臺演出的。
然后,石青君答應了花月樓的姑娘們,以后會常來這里聽曲子…
那豈不是說,她以后要演出給石青君看?
這是什么發展。
她怎么有些看不懂了。
“你要常來這里聽曲子,為什么。”阿青水潤的眸子對上石青君的視線。
“答應了她們。”石青君語氣平靜。
她是不是喜歡花月樓的姑娘已經不重要了,而是關乎承諾。
這是承諾。
既然是她的承諾,就已經超出了這世界上一切寶物的重量。
阿青也明白這個道理,于是在這一刻就徹底放棄了阻止石青君的念頭。
那不對勁啊。
自己不會離開花月樓,又不能阻止石青君來聽曲子。
事情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前不久,她還無比忌憚、至今還害怕的女人,以后要演出給她看了?
“…罷了。”阿青心想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大不了以后石青君來花月樓的時候,自己繞開她就是。
她此時已經隱約意識到了。
以后,她和石青君的關系,只怕會朝著越來越奇怪的方向發展。
以及…
阿青深深看了石青君一眼。
有威脅。
她看起來一直和石青君在開玩笑,可事實上,也在小心翼翼試探這個女人的真實目的。
到現在為止,阿青都不明白石青君這個連溫梨神魂上存有巨大缺陷都不會在意的女人為什么會無緣無故來到花月樓。
理由有很多。
最大的可能…還是因為徐公子。
最壞的打算,就是不僅僅有她一個人盯上了公子,石青君也動了這個念頭。
并且,可能性還很大。
因為關于情愛的事情,以往絕對不會從石青君口中說出,她既然能夠那樣臆測自己,毫無疑問是已經有了動‘凡心’的前提。
石青君會對徐公子動心嗎?
當然會。
阿青斬釘截鐵。
就如同小偷看誰的手都不干凈一樣,大家都是乾坤境,她能夠喜歡,石青君憑什么就不會喜歡?
她喜歡云淺,石青君就不會喜歡嗎?
所以,要小心石青君。
情敵這種東西,能少一個還是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