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白雖然喜歡云淺,但是說到底內心深處還是要更偏向于她的學生。
這是人之常情,畢竟她對于云淺最初的好感就來自于她是長安的妻子、是救了他性命的人…也正是基于這個好感,李知白才會發現云淺更深層次的、讓人喜歡的因素。
如果沒有徐長安,即便云淺是這樣的好看,李知白第一眼看過去,也決計不會再有第二眼了。
所以,內心剛要嗔怪徐長安,李知白就已經給自己找好了理由。
她深深看了一眼面前這個腦海中沾滿了奇奇怪怪因素的姑娘。
她可不能因為云淺說想要被夫君打手心就怪長安。
李知白還沒有忘記,云淺在某天踩著徐長安腦袋的那一幕…
‘總之,小夫妻的事兒…就由她們去好了。’
這兩人的事情,向來都是徐長安不問,李知白就不關心。
李知白也不覺得一些羞恥的事情徐長安就不會和她說了,畢竟是那個長安——女子天癸的事兒足夠羞恥了吧,可只要事關正事,徐長安還是能和她討論到最細致的地方。
既然長安沒有提過,那么這所謂的‘欺負人’就不會影響到夫妻二人的感情,所以她們誰欺負誰都不關李姑娘的事。
因為這不是‘困難’,而是‘興趣’。
“…”李知白對上了云淺一雙干干凈凈的眸子,忍不住嘆息。
分明,自己也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就算年紀大了些,卻也不想聽小夫妻之間恩愛的那點事情。
心里稍稍的有些受傷。
但她是先生,是姐姐,便只能勾起嘴角,給了云淺一個勉強的笑容。
“…?”云淺偏著頭,眨了眨眼。
“云妹妹,我的意思是,你想要讓長安打你的手心,就去與他說。”李知白嘆息,聲音壓的很低,保持在只能讓云淺聽見的音量:“這些夫妻間的事兒,不要在有外人的時候說。”
“不是外人。”云淺提醒李知白。
此時,能坐在她身邊的,都有能向云姑娘“許愿”的資格,又何來的外人。
“也是。”李知白眼角輕輕一顫,好在…她已經猜到了云淺會這樣說,便只是心動了那么一剎那。
“就算不是外人,可與我說這種事情,長安也許會不高興。”李知白換了一個說法。
“不高興?”云淺盯著李知白的臉看了一會兒,又搖搖頭。
這位李姑娘是不是有些低估她在徐長安心里的地位。
能夠讓徐長安在滿心都是她的時候,特意留了一個小小的位置給尊敬的先生,徐長安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而不高興。
李知白:“…”
她怎么還說不清楚了呢。
這位云妹妹怎么就不明白,興許妻妾之間相互討論這種事情是正常的,而除此之外,就算是最親近的人,房里的那點事情也不能與別人說的,她們這些姑娘是長安的‘親人’,又不是他的妾室。
云淺看了李知白一眼,沒有說話。
李知白則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祝平娘,比起不懂女兒家心思的自己…桐君應該會更厲害些。
本來正在害羞的祝平娘眼神忽然犀利了起來。
檢測到了來自阿白的求助!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自己真要謝謝云淺。
“咳。”祝平娘清了清嗓子,隱去面上的紅暈,她對著云淺一本正經的說道:“云妹妹,即便長安不會生氣,可說不得會害羞啊,你想…他臉皮總是那么薄,一會兒若是來了坐立不安,總歸是不好,對吧。”
云淺眨了眨眼。
是嗎?
好像真的是。
夫君在面對他的時候,的確很容易臉紅…雖然云姑娘認為這不是壞事,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祝平娘說的有道理,于是她點點頭,并且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云淺聽進去了祝平娘的話。
李知白看著祝平娘臉上那邀功似的、理所當然的洋洋得意,無奈的嘆息。
桐君…還真有她的。
“阿白,我厲害嗎?”祝平娘笑吟吟的。
“…有些本事。”李知白沒想到祝平娘居然當著云淺的面就問這種話,給了她一個和善的微笑。
“你這個女人,真是不討人喜歡。”祝平娘啐了一聲,抱著自家的陸丫頭:“妮子,阿白還真是沒良心,我幫著她解圍,她反倒是威脅起我來了。”
“祝姐姐。”陸姑娘一臉的為難,她歉意的給了李知白一個眼神,好在,李知白回給她的是真正意義上溫柔到讓人安心的笑容。
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一臉無語的被祝平娘蹭著臉頰。
自家姐姐真是要人命。
就算夸人,好好夸不行嗎?
非要夸自己的同時去踩一腳李姑娘,她是不是腦袋有點問題。
祝姐姐就沒想過,自己坐在這里有多尷尬?
一定想過。
坑女兒,也不是這么坑的吧!
陸姑娘緊緊抓著身下的坐墊。
選擇李知白在的時候坐在祝平娘的身邊…簡直就是一場折磨,是嚴厲的酷刑!
陸姑娘更加羨慕能夠遠離戰場中心,可以閉目養神的溫梨。
溫姑娘真是厲害,她一定提前就猜到了有李姑娘在場的祝姐姐得多麻煩。
五根手指陷入柔軟的坐墊中,陸姑娘僵硬的笑著。
‘公子…公子…您怎么還不回來?就不能心疼心疼云姑娘未來的侍女嗎?’
她這個云淺身邊的位置可是給特意給徐長安留的,不然哪里至于夾在中間受這種苦。
‘說起來,公子以往是姑娘的管家,我若是做了侍女,那…是歸管家管,還是歸小姐管?’
反正規矩上,非陪嫁的、大小姐的侍女絕對不歸丈夫管,但是徐長安以往偏偏是管家,并且如今“小姐小姐”的稱呼著,說他保留著職責也是合理的。
被公子管理嗎…
稍稍有些害羞。
“呸。”
陸姑娘啐了自己一聲。
她如今在這里害羞個什么勁。
‘公子啊公子…您倒是快回來。’
陸姑娘被祝平娘折磨的是望眼欲穿,她現在期待看見徐長安的心情,比以往單純好色時…不知道要強烈多少。
果然,感情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陸姑娘看向臺下的人頭攢動,忽然一愣,浮躁的心情消失殆盡,眼神認真。
下方的宴廳,因為節目演了許多,不能一直下去,所以總要有中場休息的時間,畢竟姑娘們吃吃喝喝的,需要去西閣采花。
休息時間,人員來來去去的。
只是,今日去采花的姑娘們好像有些多,交頭接耳之后循環往復…久久沒有平靜下來。
陸姑娘忍不住皺眉。
“祝姐姐,有些奇怪。”
“怎么了?”祝平娘問。
“丫頭們怎么都不落座。”陸姑娘面色不甚好看:“下半場第一個開臺的就是阿青,這群臭丫頭是不是不想看阿青演出,這才刻意的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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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莫不是把祝姐姐的話都當了耳旁風。
“哎呀哎呀…你急什么。”祝平娘伸了個懶腰,捏了捏陸姑娘板著的臉:“就是因為你一遇到這點事,翻臉比翻書還快,她們才那么怕你,連話都不敢和你說一句。”
上一秒還害羞為難,現在就一幅要吃人的樣子,不得不說,這妮子比起侍女更適合做管家。
“可是…”
“她們不是不想看阿青演出才拖時間,不如說一個個正跑去看呢。”祝平娘目光穿過船木的阻隔,隱去眼里的驚艷:“真是沒想到,阿青那丫頭稍稍打扮一下…居然這么惹眼,嘖。”
“…欸?”陸姑娘一怔。
什么意思。
是說這群丫頭沒去西廁采花,而是借著休息的時間一個傳一個的去后臺偷看阿青了?
“也不知道她們猴急什么。”祝平娘擺手,對陸姑娘說道:“你也先別急,讓她們看一會兒是好事,正好推一下宴上的氛圍。”
讓人先對阿青的樣貌有提前的認知和期待,再讓阿青的一舞把印象深深的刻進她們心里,然后就不愁她在花月樓里的人氣。
“…嗯。”陸姑娘沒有太明白,可還是點頭。
祝平娘則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溫梨。
此時溫梨半瞇著眼睛看向遠方,杏目里閃動著琉璃似的光芒,青絲微斜在肩處隨著呼吸微微浮動。
失去那禁欲風的道袍后,她清冷容顏上無意間所展現出的風華當得上一句傾國傾城。
同樣是半妖。
同樣的讓人意外。
溫梨在沒有打扮之前,誰也不會想到她藏著這樣的一面。
阿青也是一樣。
在祝平娘眼里,后臺安靜等待的阿青比之如今的溫梨一點不差,甚至因為在女子嫵韻上有勝出而更勝一籌。
“阿梨。”祝平娘問。
“在。”溫梨站起身,她只是稍稍一動,那身上水袖長裙就蕩起了波紋,本來裙子下擺由白色逐漸轉化成紅色,在燈火下之下下反射著銀色的光。
“…讓姐姐看一會兒,我比較比較。”祝平娘說道。
“…?”溫梨心中奇異,卻沒有再動作。
“阿白,你瞧瞧她。”祝平娘感嘆道:“果然很好看啊。”
李知白跟著看過去。
只見溫梨水綠色的里衣接著著同樣暗綠色的衣襟收束在胸口,露出白皙的脖頸。
凈暖的火石照射在她的側臉上,白皙的肌膚上有著柔和的光芒,看上去有一股通透的溫暖,是所謂的靜謐之美。
而且最讓人意外的是,溫梨的這身衣裳因為是在青樓中換的,自然會帶有一點點的色氣,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溫梨只是站在那里,屬于少女傲人的身材就從裙裳中的曲線中透出。
美麗大方,端莊整潔,還不乏嫵媚。
“這身裝扮,的確很不錯。”李知白贊道。
溫梨聽到了先生的夸獎,難得的眼神一動,稍稍站直了一些。
“阿梨,你說…是不是你們半妖都這么好看?”祝平娘問。
“?”溫梨聞言,語氣平靜:“沒怎么見過別的半妖。”
這是實話。
祝平娘被李知白嗔怪的盯著,干咳一聲,她也意識到自己不能這么問,于是說道:“你不是見到阿青了嗎?”
“阿青…”溫梨想了想,然后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裙裝。
她想起了。
她這身衣裳,就是那個叫做阿青的半妖給她挑選的,是她的眼光。
“她的確是很好的孩子。”這個暮雨峰的大師姐語氣溫柔了很多。
祝平娘提醒她:“阿青也是半妖,你們倆的年紀說不好誰比誰大呢,輪得到你喚她孩子?”
“也是。”溫梨沒有反駁,她修行的時間的確不久。
“阿青的衣品還真是不錯。”祝平娘瞇著眼睛:“都是丫頭們的審美,看來這些時日,她沒有少觀察這花月樓…都可以說是仔細入微了。”
祝平娘的語氣奇怪。
陸姑娘偏著頭:“姐姐什么意思,她是萬枝樓派來的細作?”
只有細作才會這么仔細觀察?
“呸,你什么腦子。”祝平娘捏了捏著姑娘的臉:“我是說,她肯定很喜歡這里,才學了打扮自己的本事。”
看看溫梨就知道了。
能夠根據他人的氣質做合適衣裳這一點,阿青一看就是做青樓姑娘的好苗子。
“隨您怎么說。”陸姑娘撇嘴。
不過有一點說的不錯。
她見過的半妖,的的確確一個個的讓人驚艷…稍稍有些期待阿青打扮后的樣子了。
祝平娘的目光在云淺身上停留半晌,“比起采花的丫頭,我更想知道…長安去哪里了,他也去西閣了?”
祝平娘的神識一向對徐長安沒有作用,基本上肉眼看不見,就找不到他的位置。
“我也想公子快些回來…”陸姑娘坐著,對上祝平娘驚詫的視線,頓時紅了臉:“我是說,公子該回來陪云姑娘了。”
“…嘖。”
徐長安此時在做什么?
徐長安站在角落里,隱藏自己的存在感,面前是來來去去的女子。
而他的視線則落在了廳內某個正在吃水果的女子身上——石青君輕輕咬了一口蘋果,在上面留下一道牙印。
暗中的徐長安眼神驚詫,或者說是懷疑。
若是他沒有記錯。
他該是見過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