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云淺而言,什么樣的人出現在她夫君身旁都是理所當然的,哪怕那駕車的青衣女子修為真的與石青君相當,又和云姑娘有什么干系。
她之所以上車的時候沒有多想,而方才忽然將視線放在青衣女子的身上,純粹是因為…徐長安的態度。
因為徐長安表現的在意這個女人,云姑娘才會用稍顯認真的眼光看過去。
至于說這個有修為的女子接近她的夫君是不是有什么惡意…
那就更不關云姑娘的事兒了。
云淺收回視線,隨后問徐長安:“你與她說這么多話做什么。”
特意詢問一個女子,向她要緞帶這種曖昧的事情,這可不是她夫君的性子,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打算。
而夫君是察覺不到這青衣女子的修為的。
那…是想要納妾了嗎?!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徐長安看著手里這碧綠色的緞帶,輕輕搖頭。
云姑娘真是敏銳。
“你的道理?”云淺眨眨眼。
姑娘忽然提起了興致,甚至變得有些興奮,這種興奮與徐長安猜測她可能學會吃醋時的興奮如出一轍,該說不愧是夫妻。
要知道,云淺一直想要他變得花心一些的,因為只有花心的人才是貪心的,才會舍不得放手。
而此時的云姑娘作為正妻,按照書上所說的,正妻更要對夫君納妾的事情上心。
記得,正妻應當主動給夫君物色小妾。
似乎是為了不讓人說自己的閑話?
閑話…
云淺想了想。
是說善妒?
可云姑娘其實還挺想要被人說她善妒的,正所謂缺什么就想要什么,她不會吃醋,真的被人說了善妒,自然是一件讓人欣喜的事。
嗯,除開這些,若是一個正妻懷不上孩子的話,主張為夫妻納妾似乎就更合乎規矩了。
云淺好看的眼睛閃閃發亮。
她剛改變了心態,便想著要做些什么。
而為夫君納妾似乎是一個很好的、可以昭示她正妻身份的動作。
正巧,那駕車的青衣姑娘被徐長安說車技不錯,是很厲害的人,修為的話…在這個世界上也可以說是頂尖,帶出去也不算是折了面子。
只是…
云淺搖搖頭,心想自家夫君要納妾,那娶進門的也得是本體,不能使這種有分身性質的身子,也得提前說的清楚。
“嗯。”
云淺在徐長安那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緩緩點頭。
徐長安眨眼:“小姐,你怎么了。”
“你不是對她感興趣?我在想她的事兒。”云淺指著窗外正抬頭看向天際的半妖女子。
“這叫什么話,什么叫感興趣。”徐長安扶額。
“不感興趣,你要她的頭繩做什么。”云淺搖頭。
要知道,她夫君最會避嫌了。
“…”徐長安看著云淺那信誓旦旦的樣子,嘴角抽了抽后,走過去雙手壓住云姑娘的肩。
“你想多了。”
“欸?是嗎。”
“當然。”徐長安本來以為云姑娘不會感興趣,就沒有解釋的意思,現在看來似乎是不解釋不行了。
“小姐。”徐長安小聲說道:“你說咱們的宴上,祝前輩忽然喚一個半妖姑娘過來演曲兒,是什么意思?”
“我…”云淺眨眨眼。
她應該知道嗎?
只要她想知道,就可以知道。
不過,聰穎的云姑娘還是搖搖頭,表示自己猜不出那祝姑娘的想法。
“興許是試探我對半妖的態度吧。”徐長安無奈的搖頭:“雖然不知曉祝前輩具體是什么意思,不過…這小青姑娘既然是祝前輩的晚輩,那結個善緣總歸是好事。”
不然的話,徐長安完全想不到私人的宴會上,她忽然叫一個半妖姑娘來有什么意義。
所以,他才要了那小青姑娘的緞帶,以表示自己完全不嫌棄半妖。
他想事情,總是很仔細的。
當然,他個人對于半妖的確沒有任何偏見也是事實,并沒有演戲的成分。
“原來…是這樣。”聽著徐長安的話,云淺輕輕嘆息。
原來不是想要納妾,而是夫君又在那里做多余的算計了。
發現不是感興趣,云淺的興致肉眼可見的被磨滅了許多。
但是徐長安畢竟夸贊過這個女人駕車很穩,是厲害的人,如今還拿著她的發帶,所以并非是完全沒有希望。
“晚輩?”云淺眨眨眼,心想青衣女子可不是祝平娘的晚輩。
從年齡,到修為上皆不是。
祝平娘興許不知曉這個青衣女子是什么人,所以云姑娘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裝作不知道要更好一些。
“天底下,有晚輩比長輩還厲害的?”她問。
“小姐,你忽然的說什么呢?”徐長安不解的看著云淺,隨后說道:“達者為師,應當是有的吧…”
“哦。”云淺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
徐長安想了想,看著云淺:“小姐,你怎么看半妖?”
“半妖?”云淺心想這與自己有什么關系,自然是他怎么看,自己就怎么看。
“我個人對半妖是沒有什么偏見。”徐長安搖搖頭,有些擔憂:“可人族與妖族的仇恨似乎是刻骨的,也不知道…祝前輩的試探,是想要我對半妖的態度好是不好…”
“你選的,是好?”云淺笑著徐長安手上的緞帶。
“嗯。”徐長安嘆氣:“畢竟,小青姑娘是祝前輩手底下的人,我只能這樣想。”
也不止如此,還是他不想為了算計改變自己內心的看法。
他本心對于半妖不覺得有異,也不想演什么。
“行了,題外話就到這里,祝前輩有什么算計是她的事,我只要如常應對。”
徐長安搖搖頭,將碧綠色的緞帶放在一旁,同時自儲物袋里取出一件帶著華麗繡紋,主色調為青澀的禮裙,笑著:
“打扮的時候到了。”
也是幸好,他將給云淺買的那盒胭脂放入了儲物袋,正巧可以拿出來用。
“好。”云淺應聲,隨后彎下了腰肢,將繡鞋甩下放到一旁。
車廂中,姑娘精致整齊的腳趾和微微彎曲的腳背,并同纖細的腳踝形成了靚麗的弧線,引得徐長安的目光不自覺往上悄悄移動。
“咳。”徐長安干咳一聲,隨后感受到車窗外的青衣女子似乎有意無意的看向車窗中,于是輕輕將簾子給放了下來,遮住了她的視線。
“小姐,這還有外人呢,你倒是注意些。”
“嗯。”云淺點點頭,隨后將腳翹起。隨后說道:“先換衣裳,后點妝。”
“聽我的就是,保準讓小姐滿意。”
“讓我滿意沒用,得你喜歡。”云淺提醒徐長安。
“…知道了。”
此時,一江煙雨灑落,天氣悶熱中帶著幾分壓抑,那風吹得庭院中的竹子一陣劇烈晃動,些許竹葉都被吹上了天。
車廂外,自稱為“小青”青衣女子眼看著徐長安放下了車廂中的幕簾,遮住了她的視線,嘴角微微抽動。
居然還不許自己看?
憑什么不許自己看。
她若是偏要看呢。
女子看著手上那纏繞著青色小蛇,隨后只見小蛇順著她的衣裳游到了腳踝。
接著,青衣女子抬起繡花鞋,落地的時候在青石地面上敲出了輕響,她的動作輕巧又溫柔,可此時如果有外人在一旁,就可以看見一陣青光之后,女子的影子在逐漸擴大,也染成了淡淡的青色。
鞋跟與青石碰撞的聲音混合著雨聲,莫名在叢林中穿的很遠,暗淡日光下,青衣女子的影子似乎都瞬間被撕碎成了怪物的模樣,那影子好像也化作一條青色的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將她身邊這個馬車一口吞下。
可這些只是錯覺,她只是在解析周圍的環境,以及順勢探視車廂中,徐長安和云淺在做些什么。
她可不會傷害一個自己難得遇見的,神秘有趣的少年人。
但是…
讓青衣女子淡淡笑容僵硬在面上的是,她的術士在靠近車廂還有幾寸距離的時候,就如同一條蟒蛇被巨石死死的壓住,再也無法寸進一步。
些許碎玻璃的聲音后,青衣女子淺色眸子上一層淡淡的靈力碎裂,破碎殘片上映著她的驚駭。
她似乎被…靈力反噬了?!
青衣女子眼睛一瞬間睜的極大,而仔細去看,別說解析周圍的靈力環境了,她此刻竟然如同被整個定在了地面上,連眼珠都不能動一下。
如若時間被整片凍結。
青衣女子美目中盡是震驚。
怎么會這樣?
她是在徐長安的腰間瞧見了帶有石青君印記的琉璃石,可那上面沒有一丁點的修為,再說,盡管這具身體只是她為了打探前些時日雷劫、大日異象而存在的“細作”之一。
卻也不是這樣簡單就能能夠被人制住的。
乾坤境畢竟是乾坤境,哪怕只是一具有著潛在意識的分身,卻完全不是祝平娘之流能夠認知和對付的,想要這樣簡單的壓制住她,除非…石青君親自出手。
可是以那個女人的性子,若是她出手,絕對已經如往日那般將她整個驅除出境了…又怎么會只是這樣簡單壓制著自己。
當然,最重要的是…
她肯定,這并非是石青君所為。
此時,在她的識海之中,雷光在靈海之上閃爍,深藍色的電光似是將她的識海開了一個口子,在黑暗的電光中有無數條巨蟒穿梭,不斷積蓄著威勢。
心劫?!
這是心劫嗎?
可她這只是一具分身,又何來渡劫之說?
心劫形成的很快,青衣女子睜大了眼睛,見識過無數天劫的她此時脊背發涼。
“咯吱咯吱…”
淡淡的骨骼聲音傳來,青衣女子白皙額頭上出現了細密的冷汗,腳踝之上的青色小蛇也已經被壓的瞧不見一丁點靈智。
天地大勢?!
這是天地大勢!!!!
比之她乾坤境雷劫時更接近天道氣息的天地大勢,青衣女子紅唇此刻慘白,她此時才發現,曾經被她看做無上珍寶的道韻符文,此刻化作了一個無形的牢籠,將她死死的箍在其中。
似是,五臟六腑似乎都在在她的腦海中瘋狂的發出極度危險的警報,仿佛她方才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會被整個從天地間抹除。
那種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撕扯般的劇痛讓她意識到,這也許已經不是分身的問題了,而是足以讓她本體受傷、甚至隕落的劫難。
石青君能有這樣的本領?
怎么可能。
世人都以為那道能封印一切的通天紫雷是石青君所為,但是她作為對方的老對手,自然是不信的。
若是她真的這般強橫,那早就飛升了,還需要窩在山上做什么宅女。
車廂中,云淺換上了徐長安給她挑選的衣裳,挑起窗簾瞧了一眼外面。
徐長安也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隨后一愣。
只見方才那個青衣姑娘此時正傻傻的站在馬車的結界之外,而雨水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已經顯現出了身子的輪廓。
可一身青衣盡數淋透,女子也沒有任何要動的意思。
“這姑娘是怎么了。”徐長安驚詫不已。
“我…”云淺眨眨眼,避開視線。
不管云姑娘的事兒哦。
事實上,本就不關的她的事情,該說是夫君的系統自己的行為,自作多情罷了。
反正讓她窺視,也窺視不出什么的,何必要用這樣的方式嚇唬人?
云淺蹙眉,有些不甚滿意。
普通的女子也就算了,這個青衣女人可是徐長安說過“厲害”的,不排除有給他做妾室的可能的。
正想著,云淺就聽見徐長安嘆氣。
“也是我的錯。”徐長安說道。
“與你有什么關系?”云淺偏著頭。
“這姑娘是個半妖,我卻還與她說這樣的話題…想來被撞破了身份,心里還是很難受的吧。”徐長安說道:“半妖都不喜仙門,我怎么給忘了。”
因為害怕仙門,所以歇息的時候甚至不愿意在自己的靈力屏障下待著。
興許是被修士傷過?
他覺得是自己的態度影響到了這個姑娘了。
讓她想著事情,發呆到淋雨而不自知了。
“會這樣嗎?應當不至于吧。”
“至于,我可是聽說了,半妖在這個世界上的地位有多么低微。”徐長安搖頭,很是無奈:“我方才說了什么失禮的話了嗎?說好的結善緣,這樣可不行。”
“小姐,你稍等一下。”
云淺點點頭。
于是徐長安從納戒中取出一把傘,朝著青衣女子走過去。
此時,青衣女子的識海已經在天劫下被極度壓縮,靈海上方出現千萬裂隙,仿佛隨時會因為她一個心念而徹底崩裂。
近乎窒息的壓力下,青衣女子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至今也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莫非,真是青君…要成仙了?
朦朧。
就在她馬上就要承受不住的時候,一抹淡淡的胭脂香氣傳來。
青衣女子仿佛被解開了枷鎖,那肩上的大勢瞬間卸去大半,本來的心劫也突兀的化作一抹清氣,修復了那破損的一切。
女子美目中泛著水光。
她尚未來得及回神,便見到一把繡著梨花傘的面出現在自己上方。
“姑娘,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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