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安在百草園上忙碌,不過經歷了一場插曲后,他不免的還是會想那位司空師兄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
司空鏡。
和他這樣除了惡名、幾乎沒有存在感的人不一樣,這位師兄拔出了鎮派的仙劍,據說是幾千年唯一得到仙劍認可的天縱奇才。
那么問題來了。
這世上類似年紀的劍修,有哪個人能觸及到溫師姐的境界嗎?
關于這件事,完全不用思考,即便是司空鏡那樣的天縱奇,答案也是注定好的。
徐長安正想著,就聽到面前傳來一陣溫和的聲音。
“…小師弟,麻煩你送過丹來了,我這兒有些果子,你要拿去吃嗎?”
“謝師兄,還有幾個殿要去。”徐長安回過神來,說道。
“嗯,你去忙吧。”百草園的師兄輕笑著對著徐長安揮手。
這些人無論男女,只要嘗過徐長安種的靈果的人就沒有一個人說不喜歡他的,這里也無關男女。
徐長安也發現了百草園的人對他的好感度意外的高,如今也習慣了。
“對了。”徐長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大大方方的說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問問師兄。”
“有事?說吧。”百草園的師兄認真傾聽。
“也不是什么別的事情,不知道玄劍司的司空師兄…是怎么樣的人?”徐長安直接就問了,完全沒有猶豫。
他既然問外人,就是不在意被別人知道…畢竟,司空鏡都托人攔著他了,他好奇一些也正常。
不過,百草園過于忙碌,一些事情還沒有來得及散開。
“司空…境?”師兄愣了一下,隨后氣質忽然變得變得鋒銳了一些,他認真的說道:“他找你麻煩了?”
徐長安:“…”
怪了。
他這是被擔心了?
怎么有一種…百草園的人都很護短的感覺?
可問題是他是暮雨峰的短啊。
“那倒沒有將,我只是有些好奇,隨口問問。”徐長安說道。
“這樣。”師兄松了一口氣,點點頭。
司空鏡企圖“追求”溫師姐的事情,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如今徐長安身后頂著溫梨的劍氣來問司空鏡的事情,即便是他…第一反應也是司空鏡是不是找他的麻煩了。
不過仔細一想,便覺得上朝云宗后將第一場比試大方輸掉的司空鏡,應當也不是那種性子。
“司空鏡,天賦不提,我覺得他是個劍癡。”百草園的師兄平靜的說道。
“劍癡?”徐長安若有所思,心想如果是這樣,那答案只怕有些明顯了。
是沖著自己身后師姐這道削弱版的劍氣來的吧。
“嗯,劍癡。”
如今的司空鏡就是整個朝云、甚至整個青州最耀眼的新生代,不知道多少人看著他…結果他一入朝云,就挑戰跨越一個大境界的蘇師姐,然后便輸了。
要知道他那個玄劍司的老爹可是將面皮看的比什么重要,不然能趕出來去暮雨峰求親的事情?
可司空鏡不一樣,他一路走來厚積而厚發,不造勢、不在意臉面,只想著找機會能比與自己強的人論劍。
單單從百草園師兄的角度看來…
這位司空師弟被人憧憬、以及能走到這一步都是有理由的。
“不過。”師兄看著面前這個面向溫和、甚至有些柔弱的師弟,表情十分嚴肅。
徐長安疑惑:“不過?”
“我記得以往師弟尚未開源的時候,經常來園子里幫襯。”師兄說道。
“都是一些小事。”徐長安搖搖頭,他關于栽培的基礎知識都是在百草園上學的,照顧院子與其說是幫襯,不如說是來做學生的。
百草園的師兄笑呵呵的看著徐長安,說道:“不一樣,師弟雖然算是暮雨峰人,但是…我們可是拿你做自己人的。”
自己人?
徐長安一怔,他瞧著師兄面上爽朗的笑,竟然一時間被他笑懵了。
什么情況。
百草園管著各種丹藥、草藥,真算起在朝云宗的地位…不知道比暮雨峰這個異類要高多少。
多少人搶著想當它們“自己人”都沒有那個機會呢。
“也沒有什么好驚訝的。”師兄抓著徐長安的手,咳了一聲后認真的說道:“小師弟,玄劍司的人若是找你麻煩,便可以來百草園,師兄師姐給你做主。”
不久后。
徐長安懷著怪異的心情離開了這里,前往下一個殿。
百草園的師兄笑吟吟的看著他離開,心想這位師弟倒是個好懂的人,他還挺喜歡的。
至于說他的態度…他當年結婚的時候,都還沒有徐長安呢,所以這個師弟在他眼里妥妥的是個孩子,還是需要照顧的那種。
徐長安走在路上,眼角忍不住的抽了一下。
果然,百草園的師兄師姐們都很不對勁,對方說要替他出頭…是不是客套話他還是聽得出來的。
所以,他以往給百草園惹了麻煩,如今對方卻對他這樣好?
為什么?
徐長安今日出來一趟,只覺得遇到了各種奇怪的事情,從溫梨奇怪的留下劍氣到百草園的態度,當真是處處透著怪異。
算了。
從重點來看,還是司空鏡最為重要。
“劍癡。”
徐長安自己是不入流的劍修,仍舊覺得有一個走在前面的人是很好的事情。
一個劍癡對于溫師姐的劍氣會在意也就很簡單的,或者說…他不可能不在意。
可是司空鏡為什么不和現在…
徐長安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一片的人,無奈嘆息。
他為什么不和這些人一樣跟著自己,而要邀請?
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一想到云淺還在劍堂和道姑單獨相處,徐長安腦袋里亂七八糟的猜測就瞬間被沖碎…想這么多不如早些回去。
道姑和云淺單獨相處是一件怎么樣的事情?
按照道理來說,這應當是極度危險的事情,與她單獨相處對于道姑而言要大于世界上任何已知的劫難,什么飛升劫、九重雷劫在這件事情面前都不過是一陣微風。
可是如今云淺知曉了她的名字。
意外相處很和諧。
更不要說如今在徐長安生活過的院子里,云姑娘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此時,院子被徐長安清理的干凈,庭院角落的梅花也開了,似是一顆明珠點綴在庭院中,平滑小枝處盛開著艷麗的粉紅,在今日奇怪太陽的照耀下,平添了幾分魅惑氣息。
云淺獨自一個人走到角落里注視著梅花,十分的喜歡。
徐長安親手栽種的梅花,她能不喜歡嗎?
不遠處的亭子中,李知白坐在石桌子前,面前盤子里放著幾顆云淺給她的蜜餞。
李知白遠遠的看著角落盯著梅花的云淺,表情溫和。
被詢問了名字、年齡后,她對于云淺的好感反而累積了一層。
她本就不擅長與人交流,不然也不會沒有什么朋友。
但是云淺不一樣,她問問題就只是在問,說話又清又軟,李知白很難不喜歡她,那種感覺…
李知白想了許久,覺得云淺興許很適合修道。
道家講究出塵、超然之姿態,而云淺分明不是超然的,她對于梅花的喜愛都寫在了臉上。
但是李知白覺得云淺身上有一種更為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一種說不出的、自然、順勢的流暢感,與她交談的不需要考慮任何外在的因素,說話…便只是在說話,那種直達心靈的通透感,讓李知白心里說不出的暢快。
分明第一次見,卻像是老朋友一樣。
所謂性惟平等,道法自然。
她覺得這種自然,正是云淺的珍貴之處,可要遠遠大過什么赤子之心。
還有一件事。
云淺實在是太好看了,誰會不喜歡好看的人?
若非對方是徐長安的妻子,她看著梅花、姑娘,都想要順勢去修行了。
云淺才賞花,李知白在賞“花”,她看著云淺的背影,輕聲道:“向道龍門無宿客,而今龜鶴盡成仙…妹妹…真的討人喜歡。”
“你說什么?”云淺回過頭。
“沒什么,我不是說了,妹妹喚我一聲姐姐就是。”李知白認真的說道。
“嗯。”云淺點頭,她對于李知白還是有些好感的,因為對方是徐長安的先生,最重要的是李知白能讓徐長安高興,這一點就足以讓她有一道免死金牌了。
還有一件事。
云淺問了李知白的年齡,對方居然也如實回答了。
云淺心想她叫李知白一聲姐姐,這年齡自然是比不過她的,所以以后徐長安再問起她的年齡,她就知道應該怎么去說了。
至少有了一個閾值給她做選擇。
反正比李知白要小一些。
多了一個能夠回答徐長安的問題,云淺的心情就又好了許多,看李知白也更加的順眼。
“妹妹覺得這花兒好看?這花兒…還是長安以往親手種的,現在被靈氣催化,都長出一片了。”李知白感嘆道。
當年那個小孩子,沒多久不見,居然已經變成這樣。
長安?
云淺眨眨眼,心想她都沒有這樣叫過。
“很好看。”云淺點點頭,回身看著李知白:“姐姐也喜歡?”
“喜歡什么?梅花?我很喜歡,這梅株還是我推薦他種的。”李知白回憶起了一些往事,當年徐長安可以說什么事情都來問她,包括在院子里種東西都要稟報,生怕惹得她不高興。
“姐姐推薦的?”云淺嗯了一聲。
李知白點點頭,說道:“塵世里,松、竹經冬不凋,梅花耐寒開放,并稱梅花三友,《舍紀》云:即其居累土為山,種梅百本,與喬松修篁為歲寒友,自古以來皆被人喜愛。”
“是嗎?”云淺想了想,搖頭說道:“竹子可以活的長,梅花不行,松…沒有那么好看。”
“活的長有什么用。”李知白笑著:“萬花凋落,一梅獨傲,紅梅嬌艷,白梅清冷。壽命不長,卻能綻放出不一樣的顏色,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興許是自從換上道袍就沒有與姑娘家說過類似的雅事,所以李知白興致不錯。
‘活得長有什么用?’
云淺聞言,深深看了李知白一眼,眼里多了幾分柔和。
她喜歡對方這個說法。
活的長并沒有任何的作用。
道路漫長,所以選景色是很重要的。
再長的空洞人生,只要能有五十年、一百年能夠有夫君給她的顏色,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是哪怕忍受孤寂也想要看見的景色。
與云淺說話,李知白的記憶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她略顯懷念的說道:“所以我很喜歡梅花,一般,形容姑娘家,也多是以梅為主,若雪胎梅骨,冷韻幽香…”
于是,院子里的景色有些奇怪。
云淺作仙子賞梅花,身形燦燦。
還有一個本該嚴肅、孤僻的道姑卻打開了話匣子,絲毫不見高冷之色。
說著說著,李知白發現只有自己在開口,咳了一聲:“妹妹也喜歡梅花?看的這么仔細。”
“喜歡。”云淺言簡意賅。
“喜歡哪里?”李知白問。
云淺回過身,理所當然的說道:“是他種的,所以很喜歡。”
說完這句話后,云淺便回過身,繼續賞梅花,只留下李知白一個人怔怔的坐著。
李知白:“…”
很明顯,云淺說的他,指的就是徐長安。
李知白方才聊得高興,完全就沒有將云淺當做學生的妻子、當做晚輩看待,她愣了半晌后,覺得云淺這樣的性子…更討人喜歡了。
“妹妹可以更喜歡梅花一些。”李知白說道。
“什么意思?”云淺不解。
李知白心想她自己是找到了小姐妹的感覺,所以…半路的興致被徐長安插了一腳,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便笑著說道:“梅具四德,初生為元,是開始之本;開花為亨,意味著通達順利;結子為利,象征祥和有益;成熟為貞,代表堅定貞潔…”
“這些里,妹妹總歸是有喜歡的吧。”
聽著那句因為徐長安種的所以喜歡,李知白總覺得自己和暮雨峰上那些被公主抱秀了一臉的丫頭似得。
“初生為元,開花為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云淺眨眨眼,心想李知白很不錯。
她喜歡這句話。
生孩子。
貞潔?
該是這個意思吧。
“姐姐就是他口中看書多的人吧,與我不一樣。”云淺說道。
“?”李知白沒明白云淺的意思。
“他很喜歡你。”云淺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