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蘿此時心思有些雜亂,她見到背劍的少年朝著自己走過來,下意識就后退一步。
“在下也不是來找招嫖的。”少年很是無奈。
“?”
柳青蘿看著他一手拿著大把銀票在街上專門找勾欄女子搭話,怎么看都是來尋花問柳的。
不過也和她沒有關系。
柳青蘿轉身就要走。
她如今有了心怡的人,就算沒有人要求,她也不愿意與陌生的男子多說話。
可是,少年的下一句話卻讓柳青蘿停下了腳步。
“姑娘可認得祝前輩。”少年眸子里閃過幾絲銀光,隨后認真說道:“姑娘身上有朝云宗的印記。”
他不是因為覺得柳青蘿是風塵女子才來找她,純粹是因為在柳青蘿身上感知到了祝平娘的氣息。
“祝…前輩?你說的是平娘?”柳青蘿停下腳步,她看著少年背后那纏著白布的劍狀物體,心道果然是仙門。
“正是。”少年往前一步走:“在下司空鏡,奉家師之命特來拜見祝前輩。”
柳青蘿后退一步,這才稍稍認真一些的看著面前的少年。
少年衣裳前片,后片,領子,袖子,領口,袖口,貼衣口袋,門襟,扣子…全部整整齊齊,完全符合規矩。
配合他面上的溫和,唇紅齒白,簡直就是最完美的翩翩少年。
該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公子若是要見平娘,從這兒上去,到頂層找陸姐姐通報便可。”柳青蘿給了少年指了一個方向。
“這也不急。”司空鏡明眸認真,他看著柳青蘿說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望姑娘解惑。”
“…”柳青蘿很不想與外人搭話,但是對方是仙門,聽意思又是祝平娘的后輩,她怎么也不能拂了祝平娘的面子,只能說道:“公子客氣了,有什么話直接說就是。”
司空鏡不解的看著過往的行人,說道:“這里勾欄遍地,那些姑娘都是青樓里的女子。”
柳青蘿點頭。
“既然生活不如意,為何在下想要出銀子替她們贖身,且不要求她們做任何事情…”司空鏡拿著銀票,疑惑不已:“卻被說蠢笨。”
姑娘們當然不是明著說他,當面拒絕后表幾聲感謝,走遠了便笑出聲音。
柳青蘿:“…”
大街上拿著銀錢要免費幫姑娘們贖身,這可不就是傻子嗎。
看在是祝平娘后輩的面子上,柳青蘿問道:“這種事情,公子還是不要做了。”
“為什么?”司空鏡目光澄明。
“我且問一句,公子為什么要這么做。”柳青蘿問。
“開始是興所致,沒有理由。”司空鏡搖搖頭,但是一連被幾個姑娘拒絕,他就真的開始好奇了。
“嗯?”柳青蘿聞言一愣,娥眉彎了彎,心道這仙門果然不大聰明。
“方才過去的紅倌人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司空鏡很認真的說道。
那種死氣沉沉的眼神,讓他覺得做青樓里的姑娘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方才過去的人?”柳青蘿微微一怔,隨后去看急匆匆離去的小姐妹,嘆息一聲:“她們都是夜貓子,多數晚上才有精神,現在還困著呢。”
司空鏡蹙眉道:“姑娘,我想聽的是實話,而不是玩笑。”
“實話就是。”柳青蘿指著遠處那些雅艷齊備的高樓,說道:“這也不全是泥潭。”
外面的勾欄是什么樣子?
柳青蘿有幸見識過。
若是接的通鋪客,像是頭牌的姑娘約么是十二兩,其中娘姨伙計各一兩,鴇母店主的各分五兩,店主再從她的五兩銀子中取出半貫錢,這半貫才是姑娘能拿到的銀子。
這一點都不夸張,剝削就是這么嚴重。
但是北桑城里姑娘們的銀子自己可以留七成,而且因為靠近仙門,這么多年來就沒有聽說過有遇到妖禍。
在北桑城里,有一大批可以相互照顧的姐妹,有繁華的城鎮、有相對安穩的生活環境,還有足夠使用的銀子。
去蹚外面的渾水?
柳青蘿還有個釀酒的本事,其他的姐們贖身了做什么?而對于紅倌人來說,她們早就適應了北桑城的生活,如果將這里比作泥潭,那泥潭外的也不一定會是清水。
這么多年,誰還攢不出個贖身的錢。
“公子,我還有事情,您請便。”柳青蘿屈身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只留下司空鏡一個人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
柳青蘿心想當真是有了對比,才能知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本以為仙門會好一些,結果和之前的青年也沒有分別,無非富人站的高,仙門站的更高。
分明也是個和徐公子差不多年歲的人,卻與她的心上人差了十萬八千里。
徐長安可從沒有說過要替哪個姑娘贖身,更沒有覺得在這里生活不好。
不過她也說不上討厭司空鏡,對方畢竟是要幫助姐妹們,所以走的時候才給他行了一禮。
司空鏡心下一動。
他被那個姑娘討厭了?
為什么。
他即將突破開源境到達明心境,便想著隨心所欲一些。
有不明白的就去問,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
回憶著柳青蘿最后給他的冷漠眼神,司空鏡心里忽然起了一絲悸動,這讓他呼吸忍不住加快,眸子里閃過幾絲驚駭。
他的劍心居然亂了。
為什么?
他并非是喜好美色的人,柳青蘿的樣貌也不算上出眾,可是他的劍心的確起了幾分連漪。
要知道,他的劍心可是和背后這柄有著上古仙劍之名的“天鑒”相連的。
難道不是他的心亂了,起了連漪的是…天鑒劍?
司空鏡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
先拜山,關于這位神秘女子的事情,他之后會弄清楚的,既然是祝平娘的人,便跑不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奇怪的姑娘,心比天高一抹云,如今卻擱淺在了某個少年的膝枕上。
云淺以往沒有喜歡的人。
可她前不久,才親口說過她挺喜歡柳青蘿,因為她釀的酒好喝,也很有眼光。
徐長安之外的人被云淺喜歡意味著什么,現在也不大清楚。
云舟之上,徐長安感受到云淺的呼吸亂了一瞬,旋即低下頭,對上了那一雙朦朧的眼睛。
“醒了?”徐長安輕輕拭去云淺眼角的水潤。
“嗯。”云淺坐起來,順勢靠在徐長安身上,緩緩說道:“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什么了?”徐長安問。
“夢見許多人不喜歡你。”云淺平靜的說道。
“…”
被她喜歡意味著什么這沒人知道,但是被她厭惡,一定不會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