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火下,云淺小口的喝著她的玉露酒,她對自己會吃醉的度把握的非常好,所以心情極好,卻依舊保持著清醒,只有身體微微發燙。
那名叫一盞春的酒徐長安也沒有喝多少,畢竟其本質上只是北桑城最普通的酒水,多是勾欄里用,徐長安特意拿出來,不過也是喜歡這個名字。
春,是一個很美好的詞。
云淺左手貼在面上,身子傾斜,右手微微晃動著手里的玉露酒,說道:“單說味道,我還是喜歡那柳姑娘的酒。”
“柳姑娘?”徐長安想了想,一愣后才憶起云淺在說北桑城的酒娘。
他很是意外。
云姑娘…還記得她呢。
要知道,在他沒有刻意叮囑的情況下,云淺居然能記住一個外人,而且還對她有夸贊,這種事情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果然,柳姑娘有一手釀酒的好本事就是能讓云淺惦記。
等等。
云姑娘能夠記住他,不會是因為他做的一手好飯吧。
開玩笑。
徐長安勾起嘴角,他可不會去懷疑云姑娘對他的感情。
“柳姑娘釀的酒是味道是很好。”徐長安笑著說道:“度數不高,微辣但是不失醇厚,正適合姑娘家喝…而且酒的名字也很不錯。”
“玉露?”云淺放下酒杯,看向徐長安。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徐長安說道。
“你是金風,我是玉露?”云淺紅著臉,但是表情依舊平靜。
“我不是金風,小姐也不是玉露。”徐長安無奈的說道:“這句詩的本意是指秋風與白露的短暫相會,雖然只有片刻,卻也勝過塵世間那些長相廝守但是卻貌合神離的夫妻,當然后面還有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秋風和白露一年只能一次相會,而他和云姑娘相互離不開,所以他們并非是金風玉露,更不是貌合神離的夫妻。
當然,自己一口一個小姐,若是初次相見不了解他們的,怕是真的以為他們是虛假的夫妻了。
虛假…
云姑娘的確是徐家的媳婦。
“原來是這樣。”云淺呷了一口酒水,說道:“我就是要朝朝暮暮…還有,這比之前那句對影成三人的詩要討人喜歡。”
“…”徐長安無奈嘆氣。
云淺吃著酒,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認真的看向徐長安,說道:“我與你不算是金風玉露,那么這釀酒的柳姑娘才是玉露,你于她而言…才是金風。”
所以,這酒水的名字叫玉露酒。
所以,柳青蘿的店里只有玉露,而沒有一種與之對應叫金風的酒,因為徐長安來店里買玉露酒,對她而言就是金風玉露相逢的事情。
至于說為什么是徐長安和玉露酒相逢,為什么柳青蘿不將她自己看成玉露?
應該是她自卑,覺得自己不干凈。
可是云淺認為她是很干凈的姑娘,不然酒也不會這么好喝了。
云淺心想在這位柳姑娘的心里,徐長安很重要。
夫君對她而言是溫暖的光,對那柳姑娘而言是疏離的光,但光只要能照亮就行,是冷是暖分別不大。
目前這個世界上,柳青蘿興許是除了她之外最喜歡徐長安的人。
對這樣一個有眼力、釀酒好喝、徐長安還說過喜歡的姑娘,云淺對她自然有好感。
所以,柳青蘿的修行天賦就應當是極好的。
畢竟修行天賦差,若是以后死了,云姑娘去哪里找這么適口的酒?
云淺瞇著眼睛,視線在鼎心峰附近掠過,覺得自己腦袋暈乎乎的,她的酒量快要到極限了。
“…”徐長安聽著云淺的話,眼角微微抽搐著,話說,他的云姑娘是不是總想著他和其他姑娘的事情?
所以他才希望云姑娘會吃醋。
徐長安說道:“…小姐,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應該知道吧。”云淺點頭。
“我與你吃酒,你卻在提別的姑娘?”徐長安走過去攬住云淺的腰。
“我與你沐浴,你不也在提那位溫師姐?”云淺看著他。
“…”徐長安身子一僵:“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提溫師姐是為了小姐的修煉,是為了你好。”徐長安說道。
“提柳姑娘也是,這玉露酒若是吃完了,要再去她那兒弄。”云淺晃動著手里的酒杯,心想她不能吃辣,所以有心怡的酒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修煉,和吃酒能一起比嗎?”
“不能。”
“原來小姐你也知道。”
“那還是吃酒要更重要。”云淺平靜的說著,又補充道:“與你吃酒更重要。”
修行是為了讓徐長安高興。
喝酒也是。
所以喝酒更好。
“…我就知道。”徐長安呼出一口濁氣,輕輕嘆息:“你醉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我沒醉,還有一杯的量。”云淺很自知。
“那就再來最后一杯。”
“你想要灌醉,好欺負我?”
“需要嗎?”
“沒有。”
“方才那句話是從哪里學的。”
“你寫的書里。”
“…”徐長安輕輕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他沉默了半晌,說道:“再來一杯。”
“想看我吃醉的樣子?”
“嗯。”
“聽你的。”
“這杯酒有些特殊。”徐長安倒了一杯玉露酒,隨后提起吐納法,只見房間里的濕氣忽然濃郁了許多,很快的,窗欞上便結起了些許的水霧。
房間里忽然降下了“煙雨”。
這些都是徐長安的靈氣。
云淺抬起頭,感受著夫君的靈力傾覆在面上,她眸子中起了幾份的水潤。
有小雨落在杯中,給玉露酒鍍上了一層熒光,玲瓏剔透,十分的好看。
“喝吧。”徐長安微微喘了幾口粗氣,平息心情后才說道。
“這是什么?”云淺問。
“我的靈力。”徐長安說道:“不會傷著小姐的,大膽喝就是了。”
他的靈力最為溫和,吃了這杯酒后,等云淺入夢,這些靈氣應該能慢慢分解她體內的酒精,不至于第二天宿醉的頭疼。
以前練氣境他做不到這種事,現在則不一樣了。
“那我…嘗嘗。”云淺嗅著杯子里淡淡的香甜氣息,滿眼寫著好奇。
和之前一樣輕輕啄了一口。
忽的一怔。
這味道…
很甜。
是云淺的第一反應,然后又很暖。
云淺便多喝了一口。
佳釀入腹,入喉,并沒有給云淺帶來任何辛辣的感覺,相反…她渾身暖洋洋的,小臉也紅撲撲的。
一口酒下肚,云淺吐出一口濁氣,俏臉上情不自禁的出現了心動的神色。
這酒好喝。
她喜歡這些個味道。
云淺又是用舌尖一呷,久留之后有微辣的酒味,然后…云淺一連分了幾次開始喝。
徐長安看著云淺的樣子,勾起嘴角,因為云淺正小口的品著,眸子沒有焦距,精神也有些恍惚。
不久后,云淺放下酒杯,認真說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她的臉更紅了,也不知有沒有醉。
他轉過頭說道:“小姐你喜歡就好。”
“恩,喜歡。”云淺認真說道。
她以往喝的是酒的味道,品的是他的味道。
但是這杯酒…既有酒的味道,也有他的味道,怎么能不醉人。
“原來修行還有這種作用。”云淺問道:“以后,可以用你的靈力釀酒嗎?我一定會很喜歡。”
“我如今的靈力還不夠凝實,想要呈現出穩定的液態,還要經歷一番修煉才行。”徐長安眨眨眼,意有所指的問道:“小姐該是體會到修煉的好處了吧。”
他對癥下藥的本事也是一絕,既然云姑娘喜歡酒,那就從酒上引誘她。
果不其然,云淺點頭:“你說的對,修行很好,我等著…吃用你靈力做的酒。”
“…嗯。”徐長安嘆氣。
云姑娘心思好猜,過于容易的拿捏,他反而高興不起來了,他瞧著眼神從朦朧逐漸轉向清明的云淺,驚詫道:“沒醉?”
說好的最后一杯呢。
云淺紅著臉,呼出一口清氣,那清氣飄到了徐長安的臉上,讓他忍不住心動。
“可能我的酒量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云淺莫名其妙的笑了。
她覺得自己已經醉了,在沒有喝酒的時候、在徐長安在她對面坐下的時候就已經醉了,所以無論怎么喝都不會有問題。
她笑的很好看,徐長安看了一會,心想會傻笑,原來是醉了的。
“走吧。”徐長安手臂穿過云淺的腿彎,將已經開始“傻笑”的云淺抱起來。
“你要干嘛?”云淺問。
“你該睡了。”徐長安說道。
“只是睡?”
“不然呢。”徐長安笑著:“你都醉了,會更沒有力氣,不如洗洗后直接睡了。”
“你不懂的。”云淺依靠在徐長安的身邊,視線看向窗外。
她的體力真的很差,酒后更是軟綿綿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都會有些困難。
云淺渾身泛著酒香,認真的說道:“你說好的,要主動些的,不要忘了。”
“原來小姐你才是一盞春。”徐長安感受著淡淡的酒香,笑著:“不過,一盞春我們說好今天不喝。”
“你在捉弄我?”云淺輕輕敲了一下徐長安的脖頸。
“這能算是捉弄?”徐長安抱著云淺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逐漸落下的小雨、看著黑云重新將一切遮蔽,將眼前發生的事情遮住,像是連月亮都不敢去看這樣“弱勢”、被拿捏的死死的云姑娘。
徐長安想了想,說道:“小姐是很有本事的,說些什么話吧。”
就好像,云淺對他說“胭脂好吃,要不要嘗嘗”一樣,徐長安很好奇,酒后的云姑娘會說什么。
主動要聽,也算的上是主動。
“你果然是在捉弄我。”云淺的眼眸冷淡,神情一如既往的高冷,不過很明顯,她是在沉思著呢。
“怎么不說話了?”徐長安說道:“那就洗洗睡了吧,明日還有正事呢。”
“你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嗎?”云淺忽然說道。
“秘密?什么秘密?哦,我當然是想的。”徐長安眨眨眼,隨后一愣,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你說想的。”
“沒有。”徐長安狡辯道。
“沒有?”云淺散亂的頭發垂下,她傾聽徐長安開始加速的心跳,說道:“你可騙不了我。”
“行。”徐長安嘆氣,他輕輕撫了一下云淺的頭發,感受著看似冷漠、瞇著眼睛的妻子,說道:“原來我才是被拿捏的那個。”
云淺有些疑惑,不過徐長安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帶著她朝著她的閨房走過去,她瞇著的眼睛睜開了一些,看向房間里逐漸陰暗的火石。
一刻鐘就是極限了。
但是時間的流速如果是不固定的,分不清快慢。
那么,她口中一刻鐘究竟是多久?
嗯…這還是取決于云姑娘的狀態,至少今日她十分高興,所以會盡量的延長,哪怕是變成兩刻鐘,也是進步了。
空蕩蕩的浴室里,熱氣升騰,些許冷水自天花板地下,落在湯池里,泛起一陣連漪。
翌日。
一道鐘聲由遠而近,驅散了空氣中的乏悶之氣,靈氣隨著聲波活躍起來,如風般卷過天明峰,喚醒了少數人。
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庭院的時候,徐長安睜開了眼睛。
一如往常的,熟睡中的云淺死死的箍著他的手。
此時,云淺蜷縮著身體,張口呼吸,露出些許皓齒,看的出來,熟睡的她眉宇間帶著些許虛弱的神色。
靜靜盯著呼吸均勻的云姑娘,徐長安目不轉睛。
徐長安想要伸手去觸碰云淺的臉,不過自己被箍著就沒有動,而是緩緩的運起靈氣,以水汽將云淺環繞,盡可能的替她恢復體力。
徐長安此時已經初步體驗到了水屬性靈氣的威能,不需要任何加工就能清楚污漬,也能對普通人起到一點點的回復作用。
要不…自己可以考慮一下,以后轉職做個奶媽?
嗯,戰斗奶也是奶。
徐長安輕輕搖頭,想著昨天晚上的事情,眉眼里有幾分無奈。
云淺那句:“你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嗎?”真的是將他拿捏的死死的。
他當然想知道她神秘的來歷,所以直接說想,但是稍稍思考了一下,才想明白云姑娘在說什么。
兩個人約好了的,只要云姑娘能懷上孩子,就什么秘密都與他說。
所以昨天那句話的意思,便不是在說秘密。
看著云淺精致的五官,徐長安心想這個姑娘才不是傻的,傻的人一直以來都只有他一個人。
還有一件事,他失算了。
感受著自己身上云姑娘半個身子的重量,徐長安抽了抽嘴角。
他光去想今日早些走不吵醒云淺,但是卻忘了云姑娘的睡相。
也簡單,直接說好了,反正云淺困著呢,回他一句估計就要繼續睡。
徐長安反手摟住云淺,在她耳邊認真的說道:“小姐,我要走了。”
熟睡中的云淺呼吸一停。
“轟!”
一道雷聲忽然在朝云宗上方炸開。
窗外的天空忽然陰暗下來,一場瓢潑大雨落下,伴隨著雷鳴電閃,整個朝云宗瞬間被大雨包裹。
云姑娘睜開眼,朦朧中帶著幾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