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雨將天空洗的干凈,明月圓滑如玉盤,清澈光輝自天上落下,將門外的兩個人籠罩。
在暮雨峰上,漂亮、高質量的姑娘有很多很多,原因無他,這些學習女子六藝、精通琴棋書畫的姑娘的氣質定然極佳,而且所有人都有著超乎常人的——審美。
缺乏了審美,在暮雨峰上必然是寸步難行的。
溫梨雖然特殊,本質上卻還是暮雨峰的姑娘,所以她看著屋內的云淺,整個人出現了良久的失神。
在溫梨眼里,只是開門的剎那,她便看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姑娘。
最開始的一瞬,她眼里的云淺冷若冰霜,好似見到了群玉林立,又像是山巔之上寒風凜冽,雖然寒冷徹骨,讓她覺得多看一眼都是僭越。
可是隨著徐長安一只腳踏入門檻,云淺的冰冷寒玉瞬間化作暖玉,凜冽寒風化作春風,一抹一抹紅霞就像是十五籠罩在月亮上的云霧,充滿了獨特的韻味。
女人之間是最會欣賞、最會描寫女人的,溫梨也不意外。
而云淺的衣裳并不能掩蓋她婀娜的身材,白裙黑襯的打底,伴隨著那姑娘慵懶的神態,讓溫梨意識到,似乎云淺的身子不太好,怏怏的,很是虛弱,似是一個病美人。
但即使如此,云淺在樣貌上依舊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存在。
竟然只靠著身為女子的樣貌,便讓她的劍心顫動至此…這真的是凡間的姑娘?
溫梨此時的身子莫名僵硬了許多,她以往提槍在戰場上廝殺,身上的血凝成了痂,直到看不清面目的時候才能想起來清洗,現在居然也開始在意起自己的樣貌了。
溫梨停滯的呼吸逐漸恢復。
是了。
這位云姑娘可是徐長安的妻子,甚至不夸張的說,自己所在意的并以之為鏡的徐長安…根上是云淺養大的“童養夫”。
溫梨心想云淺能將徐長安教育成如今這副模樣,將云淺當成普通女人去對待的自己,簡直就像是一個喜愛吃蜜餞的天真小姑娘。
十分可笑。
“吃蜜餞嗎?”
云淺打了個哈欠,將手里晶瑩的蜜餞遞到徐長安的手邊,她此時的人妻發型也好、略顯困乏、甚至伸手的模樣都充滿了柔媚。
同溫梨一樣的,徐長安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可他呆滯不是因為云淺有多么好看。
他眼角抽搐,走到云淺面前,小聲的提醒道:“面紗。”
“嗯。”云淺將徐長安不要的蜜餞放入自己口中,抬手撩起垂落下的頭發將其固定在耳后,然后從袖口里取出一張淺白色的面紗戴上。
徐長安點點頭,旋即轉過身。
溫梨在徐長安轉過來的前一刻,眼神強制恢復了清明,不過…此時她的注意力成功的從徐長安轉移到了云淺的身上。
之后,徐長安表現的很自然,將溫梨當成了來自己家做客的客人。
“…”徐長安給了云淺一個眼色,隨后走入茶室,將空間留給她們兩個人。
徐長安認為,引路人其他的安排可以由他來和溫梨談,但是初次見面…怎么也不能和辦理入山手續時候一樣再由他來介紹。
云淺打起精神,看向面前的溫梨,心想溫梨所散發的熒光比之那位姓柳的酒娘要暗淡。
想著徐長安讓她說的話,云淺平靜的說道:“見過師姐。”
她叫的順口,是因為徐長安也這么叫。
已經有了一個秦師叔,便不多一個師姐,所以天氣并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有一層薄薄的云蓋住了月亮。
溫梨心想云淺的聲音很好聽,她正要回應,就聽到云淺補充道:“云淺,云雨的云,擱淺的淺。”
溫梨聞言,碎發后的眸子閃過一絲亮光。
她覺得云淺名字的介紹很有意思,因為她在說自己的名字的時候,目光就轉移到了正在茶室里忙碌的徐長安身上。
“溫梨,梨花的梨。”溫梨沉默了一會兒,順勢說道:“云師妹,你可有做好修煉的準備。”
她提起正事的時候,眼神認真了許多。
云淺看著茶室,心想徐長安天天在她耳邊吹風,當然準備好了。
“嗯。”云淺應聲,并沒有看著溫梨:“我不清楚修煉需要做些什么。”
“我可以教你。”
“具體的事,你與他說就是。”
云淺因為徐長安就在身邊,所以她的注意力不會放在別人身上,對溫梨敷衍后,她就一直盯著徐長安看,瞧著他在茶室中忙碌的身影,眼神專注,根本就容不下任何人。
溫梨的視線在云淺發絲上一個明顯的豁口上掠過,心想云淺是徐長安的妻子,這應當說明她們夫妻感情好。
但是…云淺沒有溫梨所想的那樣完美性格,溫梨原以為,云淺會是一個好看的、“女版”的徐長安。
簡單交談后,發覺云淺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強調,她不是云淺,而是徐長安的“妻子”。
她相信,徐長安應當將自己的存在和云淺說過了。
可是修煉的問題、自己的存在,在眼前云姑娘的眼里統統比不上那個正在打茶的少年。
溫梨忽然覺得,云淺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用師父的話來說便是冷漠、沒有眼力見,只在意自己所在意之物。
于是她對云淺有了一個初步的認知。
不過溫梨也意識到,云淺與萬事謹小慎微、從不會得罪任何人的徐長安有著極大的差別。
她開始理解,為什么徐長安那么緊張了,云淺這種態度,若是換了其他脾氣不太好的師妹,說不得就要追究她的失禮。
但是溫梨沒有覺得云淺失禮,因為她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自己在云淺的位置上,眼里同樣容不下其他人。
這就是擱淺的意思?
茶室里,徐長安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回頭就發現云淺一直盯著他看。
云姑娘,你總是看著我做什么。
那我走?
他輕輕咳了一聲,然后去屏風后燙杯,整個人消失在云淺的視野里。
云淺的視線移開,面紗上起了連漪。
不讓夫君憂心,也是一個賢惠的妻子該做的。
對于溫梨這樣有眼光、并且徐長安也喜歡的人,她不介意與她聊聊。
于是云淺回過頭,看著眼前這個有著一頭墨色碎發的溫梨,平靜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雨打窗欞,淅淅瀝瀝的雨聲映著溫梨的驚愕。
溫梨看著云淺的眼神,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劍堂的先生輕撫她的短發,問過同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