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無法確定

　　聽到步騭理直氣壯的說出，以廬陵郡置換江夏郡，饒是邢道榮早有預料，也是一陣無語。

　　哥的大軍都開到江夏了，你跟我說這個？

　　你表演半天，就為了這個？

　　當然，步騭不止是為了得到廬陵郡，最根本的目的，肯定還是為了蠱惑邢道榮北上攻曹。

　　之所以提出領地置換，不過是以退為進，增加砝碼罷了，屬于有草沒草摟一把。

　　說來說去，不過是些說客技巧。

　　現在的局勢很明顯，江東主力不在，僅憑程普那十萬人和夏口黃蓋的五萬人，就算不考慮對岸的曹仁，也不會是荊南對手。

　　而劉備雖然暗中和江東有協議，但肯定不包括幫江東拿到廬陵郡。

　　那么，步騭在完成首要目的的同時，兼顧一下江東利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呵呵！”

　　邢道榮干笑一聲，端起案幾上裝著熱水的酒樽喝了起來，沒有說話。

　　此行不僅僅是奪取江夏，還有許多謀劃，以他的位置，很多話卻不好直言。

　　不過沒關系，身邊還有一個人呢。

　　“子山此言差矣！”

　　果然，龐統適時插進來說道：

　　“討伐曹操，那是大義所在，吾主自然不甘于人后，但領地置換一說，卻休要提起！”

　　“吾主為荊州牧，江夏本就在管轄之中，取之何須置換？”

　　向步騭一拱手，龐統繼續說道：

　　“倒是程普和黃蓋，擅自在江夏駐兵，阻擋吾主北上討伐之路，此乃大逆不道也，尚請子山回去多加勸解，以免他日刀兵相見！”

　　這話就很不客氣了，甚至帶著一些不講理的味道，就差赤裸裸的說‘江夏我一定要得到，至于廬陵，你丫想都不要想’。

　　步騭自然不愿意，當即說道：

　　“士元此言無理，須知…！”

　　接下來，就是一段引經據典，講述江東占據江夏的合理性和合法性。

　　龐統當然不會退卻，從法理，漢律等許多方面細細闡述，告訴步騭江夏乃荊州牧所轄地。

　　兩人展開激烈的爭辯，邢道榮則在一旁緩緩喝水，不言不語。

　　一炷香后。

　　“罷了！”

　　步騭停止和龐統爭辯，看向邢道榮，拱手說道：

　　“君侯，一郡得失不過小節也，可日后再議，當下應以討賊為重！”

　　“若君侯承諾，得江夏后，便參與天下諸侯討伐曹賊之義舉，騭這便去勸說程普和黃蓋兩位將軍撤出江夏！”

　　他算是看出來了，邢道榮是鐵了心拿下江夏，以廬陵置換的想法，壓根沒實現的可能。

　　于是，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將話題轉移到此行的主要目標上。

　　事實上，關于邢道榮會不會北上攻伐曹操，江東內部其實也拿不準。

　　天下諸侯共討曹操，此乃當年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之后，二十多年來難得一見的盛事。

　　按理，邢道榮參與的可能性極大。

　　畢竟，曹操占據中原富饒之地，不管是戰馬產出還是百姓人口，亦或人才儲備等等，均據天下之冠，

　　尤其是天地異變之后，百姓食物充足，幾乎再無餓死之人，由此，百姓人口急速膨脹。

　　占據中原，原本就擁有天下一半人口，并且人才輩出的曹操，毫無疑問受益最大。

　　這種情況下，幾乎可以預見，隨著時間推移，待天地異變后誕生的新生兒成長起來，曹操和其余諸侯的差距，將進一步將拉開。

　　到了那個時候，即使所有諸侯聯手，也再不是曹操的對手！

　　因此，這次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四個方向，四大諸侯聯手，同時進攻曹操，很可能是唯一一次滅曹機會。

　　在孫權和周瑜看來，邢道榮也不是什么好鳥，這么難得的一次滅曹機會，他很大可能會參加。

　　畢竟，現在的曹操，四處皆敵，以荊南的實力，加入進去幾乎毫無壓力。

　　問題是，滅了曹操，其他人都有無窮好處，唯獨邢道榮益處不大。

　　起碼，被江夏隔離，他連參與滅曹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在孫權和周瑜，甚至劉備和諸葛亮看來，荊南邢道榮將是這次滅曹的最大不穩定因素。

　　邢道榮不知道的是，早在秋季，諸葛亮就向孫權和周瑜建議，把江夏讓予邢道榮，并且將他拉入滅曹的行動中來。

　　畢竟，一旦滅曹成功，孫權至少可以得到豫州和徐州兩州之地，而且大概率還能得到兗州，青州，甚至冀州等地。

　　兩廂權衡，完全沒必要計較區區一個江夏郡。

　　然而，即便如此，也難以確保邢道榮一定會參加滅曹之舉。

　　畢竟，人心難測！

　　而且，相比攻打長江對岸，重兵把守的襄陽，折向江東攻取揚州，難度明顯小了許多，收益卻大得多。

　　所以，對江東來說，雖然江北戰爭打的如火如荼，但卻從沒放松對荊南的警惕。

　　哪怕和劉備達成協議，如果邢道榮入侵江東，南郡關羽將出兵相助，孫權和周瑜也不放心。

　　但沒奈何，他們不是曹操，沒有那個能力兩線作戰，不放心邢道榮也沒辦法。

　　總不能因為這個，就放棄目前的大好局勢吧？

　　要知道，中原向來富裕，哪怕過去幾十年接連戰亂，任何一州的底蘊，也不比揚州差。

　　這種情況下，只能和荊南交好。

　　那么，江夏就必須給邢道榮。

　　另外，單純的賣好，對諸侯來說顯然沒意義，所以，周瑜還留下了十五萬大軍，同時跟劉備約好，和南郡關羽守望相助。

　　就是給邢道榮一個暗示，是選擇和兩家二十萬大軍作對，還是白得一個江夏，然后和天下諸侯一起滅曹？

　　當然，如果邢道榮答應以廬陵置換江夏，那就最好不過，不答應也無妨，但一定要去打曹操！

　　這就是江東高層達成的一致意見！

　　盡管如此，邢道榮會怎么選，卻沒人能知道，哪怕是周瑜也不確定。

　　但他們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種全天下討伐曹操的戰爭中，邢道榮已經決心和曹操聯盟！

　　或許想到了，卻沒辦法，同時也不確定，就像不確定邢道榮會不會北上攻打曹操一樣。

　　這種時候，其實任何謀劃都無濟于事，只能盡人事看天命，努力去做就是了，成不成另說。

　　對邢道榮來說，他的選擇必將不被孫權和劉備所容，是以，在得到曹操送來的戰馬和牛羊之前，絕對不能和兩邊鬧翻。

　　在邢道榮和龐統的計劃中，現在就是拖，能拖多久是多久，一切等曹操的戰馬和牛羊到手再說！

　　至于江夏，得到并不難！

　　很簡單，既然孫權和劉備都希望邢道榮北上攻打曹操，總不能還捂著江夏不放手吧？

　　所以，面對步騭的詢問，邢道榮立刻說道：

　　“子山放心，曹賊，大漢奸臣，吾恨之入骨也，此番天下滅曹，豈能沒有我邢道榮參與？”

　　“不過…！”

　　看著步騭，邢道榮面露微笑，說道：

　　“正如士元所說，江夏本就是吾之轄地，程普和黃蓋退要退，不退也得退，可不是什么一郡得失，或小節大節的問題！”

　　這一點必須明確，哥拿江夏是天經地義，可不是你江東讓出來的，別特么過個幾年跑來討要！

　　哥不是‘借’，是收回自己的地盤！

　　聽了邢道榮的話，步騭一時無言。

　　“這個邢道榮，太不講道理了，也是看準我江東不得不讓出江夏，才這么肆無忌憚！”

　　步騭郁悶的在心中暗道。

　　抬頭看向邢道榮，見他臉上微笑，一雙眼睛卻深沉內斂，看不出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邢道榮說的是不是真心話，究竟會北上攻曹還是攻打我江東？”

　　步騭拿不定邢道榮的心思，這也無法，連周瑜都拿不準，他看不出來也正常。

　　“既然君侯愿為國討賊，騭這便回去勸說程普、黃蓋兩位將軍退兵！”

　　沉默了一會，步騭拱手說道：

　　“還望君侯莫要忘了今日之約，以及我們兩家連襟之誼！”

　　“那是當然！”

　　邢道榮慨然說道：

　　“待滅了曹賊，吾要與仲謀二舅兄共飲，以示慶賀！”

　　營寨大門。

　　邢道榮和龐統，將步騭一路送到門口。

　　“子山一路好走！”

　　沖著上了馬的步騭，邢道榮大聲說道：

　　“還請轉告黃公覆，關乎我軍北上大計，也關于你我兩家共討曹賊之成敗，定要留下夏口船只，切莫帶走，吾愿出錢購買！”

　　聽到這話，馬上的步騭身體晃了一下，掉頭看向邢道榮，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但還是拱手說道：

　　“騭定將君侯之言帶給公覆！”

　　“多謝！”

　　邢道榮拱手謝過。

　　“告辭！”

　　步騭拱手說了一句，然后揮動手中馬鞭，不一會，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目送步騭的背影消失，屹立在營寨門口的邢道榮，和龐統相視一笑，隨后一起回到中軍帥帳。

　　“還是士元看得準，江東也無法確定我軍下一步行動！”

　　回到帥帳，邢道榮笑著說道。

　　“此事本難預料！”

　　龐統呵呵一笑，說道：

　　“畢竟，我等選擇和天下諸侯背離，曹操若被諸侯所滅，我們必成眾人公敵，覆滅也在頃刻之間，關系太大，沒人能事先確定！”

　　“嗯！”

　　邢道榮點了點頭，眼中透出一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