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鳥取縣組織基地。
“嗡嗡…”
作息時間顛倒、平時會睡到中午的阿佩羅,被鬧鈴聲早早叫醒。
他打著哈欠走進衛生間,洗漱完畢后開始對著鏡子打理他那頭長到腰間的紅發。長發的人一早起來就得梳頭,不然遠遠看去就是獅子毛發那樣蓬松的一團,非常影響美感。
梳子插入發間,艱難往下梳去,好幾次才能把一把頭發理順。阿佩羅梳著梳著,不禁對鏡中那張美麗的臉走了神。
“我怎么可以長得這么完…”
第二個字還沒出口,門口的對講機突然連接。
“阿佩羅先生,我來送早飯了!”
阿佩羅不爽地嘖了一聲,難看的臉色在掃到鏡子時瞬間變回平靜——生氣時五官擠在一起太丑了——他想起昨晚的確是他讓人在這個點來送飯,于是隨手拿起炸彈頭繩把頭發綁起,過去查看。
對講機上方的屏幕清晰顯示出門外的畫面,阿佩羅看了看對方的臉,又看了看周圍,確認沒有異樣,才在對講機旁的指紋識別器按了一下。
“滴。”
電子門打開,底層成員端著早飯進來。
“放桌上吧。”阿佩羅隨意往桌邊一指,又順手理了理頭發,“對了,今天的早飯我自己去送,再給我拿一把新的電動剃須刀過來。”
“誒?”對方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說道:“明白!”
他沒有詢問理由,放下托盤就退出房間。
電子門再次關上,阿佩羅在餐桌邊坐下,掃了一眼桌上的電子時鐘。
4月4日,7:44。
今天是安格斯特拉的十五歲生日。
在昨天晚上,他照例打電話來詢問情況,并說今天會過來看看——如果晚上有時間的話。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阿佩羅根本不會那么早起來,更不會想著進入囚室和臥底接觸。這幾天他只在監控里偶爾看過他們幾眼,在有人鬧事時管一管,平時監視都是底層成員負責。
他摸出手機,給安格斯特拉發一封郵件。
你今天幾點過來?——Aperol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復,阿佩羅沒有打電話直接去問,放下手機開始吃飯。
不遠處的窗戶打開,微風吹拂著,在冬季過去春天到來的現在,窗外的櫻花已經盛開成林。
早上7點55分。
吃完早飯,阿佩羅離開自己的寢室,他沒有馬上去囚室,先去了一次監控室。
“有沒有異常?”
其中一名負責守夜的底層成員搖了搖頭:“昨晚他們兩個很安分,今天早上蘇格蘭一早就醒了,波本還在睡。”
這里值班是8小時一輪,等過了8點,值夜班的人就可以去換班休息。
阿佩羅嗯了一聲,抬頭看向眼前的屏幕。
只見四十個顯示屏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幾乎占據了整個墻面,平均每個囚室有二十個監控攝像頭。
無死角布置的監控能以不同角度呈現室內情況,只有淋浴間內部沒有。這算是對關押者的最后一絲尊重,但有時間限制,如果在里面超過10分鐘,門會發出警報。
他稍微看了看,監控下的兩人看著和前幾天沒什么區別。
波本鬧過一鬧,被他叫人按著打了兩次鎮定劑,醒來后稍微老實了一點。
“波本還是想見安格斯特拉嗎?”阿佩羅又問。
“是。”之前回答的成員再次回答,“昨天中午和晚上送飯時,他就在問。”
在場的另一名成員加入話題:“前天和大前天也是,每次去他那里,他都會問‘安格斯特拉什么時候過來’…”
說到這里,兩個底層成員臉上流露出好奇,顯然是好奇這個安格斯特拉到底是什么人。
阿佩羅注意到他們的表情,沒有為他們解答。
安格斯特拉現在身份不一般,他已經和BOSS一起在公眾前露臉,所以他的信息得對大部分成員保密,他們能知道組織里有安格斯特拉的存在,卻不知道他長什么樣、是什么聲音。
他自己同樣很注意,來的時候會注意避開底層成員,一進入囚室,里面的監控會被他斷掉。
這里的底層成員不說能力多強,至少在工作態度上絕對過關,會嚴格遵守命令,不會出于好奇心自己偷偷去打探—…萬一真有這樣作死的人,真正的審訊室將對其敞開。
他們認真的工作態度不僅體現在這方面,對兩個臥底也是如此。
他們不會為刻意表現而去折磨臥底,每天就是定時送飯、半小時后回收、隔天送干凈衣物和收走臟衣服…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會和臥底說話。
不管臥底說什么、問什么,他們不會回答,從頭到尾都不會理睬他們。
但兩個臥底說的內容,他們會原話轉述給阿佩羅。
阿佩羅盯著對準二號囚室床鋪拍攝的畫面,金發混血的男人沉沉地睡著,陷入深思。
原本波本很討厭安格斯特拉,在被注射鎮定劑后,他的要求就變了,從想要逃跑變成想見安格斯特拉。
這是被兩次鎮定劑打老實了,知道自己的生殺大權全握在安格斯特拉手里,想去求饒或討好?
還是他有什么事,只有求助安格斯特拉,才能幫到他?
阿佩羅隱約覺得有什么異常,可一時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安格斯特拉很忙,他上次來是十幾天前送東西的那次,但不管多忙,他都會問一問兩個臥底的情況。
他提過一次波本想見他,安格斯特拉知道后沉默了很久,并沒有過來。
于是他就不再提起,之后的電話里只說他們的身體和日常生活情況。
阿佩羅又督了一眼屏幕上的畫面,轉身離開監控室。
既然波本仍然在休息,那就先去關押蘇格蘭的一號囚室。
早上8點整。
阿佩羅直接打開一號囚室的門。
蘇格蘭正靠在窗邊看著外面的櫻花發呆,不遠處的電視在播放早間新聞。聽到開門的動靜,他扭頭看來,見到是阿佩羅,他愣了一下。
阿佩羅身后的底層成員走上前,一個把干凈的最新款男裝放在床上,另一個將托盤放在筆記本電腦旁。
托盤上是米飯、鹽烤三文魚、厚蛋燒和味噌湯,小碟子里裝了一個櫻花大福。
阿佩羅在顏控方面和安格斯特拉不相上下,在吃方面沒那么大的講究,所有人伙食在一起準備,他和這兩個已暴露臥底吃的完全一樣。
他有看著蘇格蘭,看到那胡子拉碴的臉,忍不住微皺起眉頭。
胡子和頭發不一樣,十幾天沒好好修整,整個人看起來就會變得邋遢…不過,這不是他變化最大的地方。
阿佩羅注視著那雙藍色眼睛。
那里面的情緒擠壓扭曲在一起,沉甸甸的像是能讓人喘不過氣,讓人僅對視一眼就不想再看。
阿佩羅也沒忍住撇過臉:“伊藤,你去幫他修胡子。”
囚室不會有任何危險的東西。
這個危險,不單指槍、炸彈、刀具等武器,還包括叉子、筷子、回形針在內的不起眼小工具。
在這幫臥底手里,這些東西都可能發揮出殺傷力,讓他們傷人或是自殘。
阿佩羅連家具邊角都給包好,自然不會讓這些危險的東西進入囚室,他們這些天吃飯用的都是很容易壞的一次性塑料勺,再給一副一次性手套。
餐具都不給,更別說是剃須刀了,不管是普通的還是電動的,上面都有刀片。
他今天進囚室的目的就是監督兩個臥底修胡子整理儀容。畢竟安格斯特拉要來,他想著把他們打扮得順眼點。
蘇格蘭也聽到了他的話:“…是安格斯特拉要過來?”
昔日好聽的聲音是長久沒說話后的沙啞。
阿佩羅沒有回答,只是揚了揚下巴,其中一個底層成員拿起剃須刀走了過去。
“你…麻煩你抬一下臉。”底層成員說。
蘇格蘭喉結微微顫動,聞言還是揚起了臉,露出脆弱的脖子。那雙手安靜垂在一邊,全程沒有做一點反抗。
阿佩羅之前懷疑蘇格蘭威士忌別有所圖,順從的態度是想讓他們放松警惕,可近距離一接觸,他發現事實可能相反。
他這樣,簡直就像是…
阿佩羅剛要開口,電視新聞的聲音先一步響起。
“今天烏丸集團將為其繼承人舉辦一場盛大的生日宴會,宴會將在下午…”
電視機上,一輛豪華轎車停在西多摩市雙塔摩天大樓A樓的門口,一個黑發少年在黑衣保鏢的簇擁中下車。
他皮膚蒼白,右眼鮮紅,身上是一套傳統服裝和服,上面滿是浮世繪風格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
少年對周圍的閃光燈和攝像機視若無睹,徑直走向大樓,衣服下擺隨著步伐輕盈晃動,露出兩條纏滿繃帶的小腿。
記者一邊毫不尷尬地繼續介紹,從烏丸集團的誕生,到烏丸集團的古怪傳聞,再到剛露面的董事長與其繼承人…
鏡頭一邊逐漸拉遠,從地面轉到天空,在徹底切換攝像機后,一只巨大的烏鴉出現,蟠踞在摩天大樓上方。
那是烏丸集團的標記。
烏鴉那雙紅色眼睛,高高在上、毫無憐憫地,俯瞰著腳下的這個國家。
他知道了。
阿佩羅瞬間反應過來。
——他知道了BOSS的身份,以及組織真正的面目。
“今天他會來嗎?”
蘇格拉威士忌又輕聲問了一遍。
“有時間他就會過來。”
阿佩羅開口回答他。
早上7點32分。
阿佩羅帶著兩名成員離開,走時照例關緊了門,仍然把蘇格蘭關在這個吃喝不愁卻狹小的精致囚室里。
他們路過監控室門口,人剛走過門口,身后的門就哐地一聲被撞開。阿佩羅回頭,看到里面的人驚慌失措地沖出來。
“阿、阿佩羅先生不好了!”
其中一人幾乎是撲著跪到了阿佩羅的眼前。
“波本逃走了!!”
晚上7點44分,米花町東都鐵塔。
境白夜穿著之前雪莉在箱根町給他買的和服,躺在鐵塔特別瞭望臺上發呆。
夜風吹拂起他的衣擺,讓他覺得下面涼嗖嗖的。
這是斯皮亞圖斯要求的,說好歹是日本財閥,至少今天穿個傳統衣服意思一下。但這么說的他,從上午起就不知所蹤,讓他獨自一人參加了傍晚的生日宴會。
那絕對是境白夜過的最無聊的生日宴。
所有的熟人都不在,貝爾摩德雪莉琴酒等人一個沒到,他收不到一點真誠的祝福,獨自被阿諛奉承或是想套話烏丸集團機密的人包圍,還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想到這里,境白夜長長地嘆了口氣。
今天不只是他的生日,也是那種病毒免疫疫苗正式上市、安排人員開始接種的日子,斯皮亞圖斯可能真的比較忙。
…而且他得習慣獨自面對。
相比斯皮亞圖斯有愛爾蘭和琴酒一對死忠下屬應對這種情況——一個作為秘書明面袒護,一個作為暗中的忠誠狼犬去咬死所有不敬之人——而他什么都沒有。
他搭檔和手下全沒了,他也不想拉扯進可信任的貝爾摩德或雪莉來為他操心。
境白夜在地上躺了一會兒,支著身體坐起身。
坐在這里欣賞煙花正好,等看完煙花,我們就去鳥取縣。他對系統說,然后再選一個生日禮物…
斯皮亞圖斯在當時給了他兩個選擇,但他還沒想好到底要哪一個。
你現在想好了嗎?系統奇怪道。
其實我…
“喵嗚”
境白夜的手機鈴聲突然在安靜的鐵塔上方響起,打斷了他原本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