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抱著書嘆氣,做了一番心理爭斗后,他最終沒有拿出手機。
安格斯特拉跟貝爾摩德在一起,如果現在他發郵件,或許會在那個不好惹的女人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真要問,等安格斯特拉晚上回來了再問,面對面溝通比郵件教學靠譜多了。
“我要用一下電腦。”諸伏景光合上課本對降谷零說。
昨天安格斯特拉還給他發了配套的視頻教程,可以在電腦上看。
電腦就在距離病床2米外的桌子上,如果降谷零有什么不舒服,他能第一時間聽到動靜。
病床上的金發男人好像在發呆,聽到諸伏景光說話,才回過神。
“蘇格蘭。”他的發小忽然開口喊出他的代號,“你昨天回去后,有沒有在內網上查過‘潘諾’的資料嗎?”
聽到這個稱呼,諸伏景光眉頭微皺。
他內心理解發小喊他的代號,臥底在收網前得盡量融入組織,但此時他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剛才的降谷零…好像徹底把他視為了“蘇格蘭威士忌”。
——只是蘇格蘭威士忌,不是諸伏景光。。
“你問這個做什么?”諸伏景光反問道。
“我想請你登錄內網,讓我看一下他的照片,我想看看他…到底和我有多像。”
這是安室透昨晚到現在最惦記的事。
他希望安格斯特拉眼里是自己,是安室透——只是安室透。
他知道安格斯特拉不會騙他,不會把他當成那個男人的替身,溫柔的小上司不會同時褻瀆兩份感情,可他心里某塊地方仍然在害怕。
他甚至害怕到不敢向安格斯特拉索要照片,就怕兩人的臉近在咫尺,或許會讓小上司混淆那么幾秒。
諸伏景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伸入口袋里的手松開,他沒有拿出組織聯絡用的手機。
“我昨晚就查過他的資料,如果今天再查詢一次…有些多疑的人,或許會來找麻煩。”
他拒絕了他。
降谷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那種感覺轉瞬即逝。
“是嗎…”他喃喃著:“那我只能等得到代號后,自己去查了。”
降谷零想一步一步將安格斯特拉拖入他設下的感情陷阱里。
誘敵,尤其是誘捕一個強大的敵人,絕對不能操之過急。他得往小惡魔的軟肋打,而不是朝他的逆鱗捅。
所以他沒在昨晚或那場煙花里問安格斯特拉要潘諾的照片,原本想讓Hiro查一下內容,現在他不方便也沒關系,以后他自己也有機會。
諸伏景光看著他:“如果你沒其他事,我就去用電腦了。”
降谷零微微點了點頭,他脖子沒法大幅度扭動。
諸伏景光走到桌邊,將課本放在一邊,打開電腦。
安格斯特拉告訴他VIP病房里的電腦是組織的,里面安裝有特殊加密軟件,不用擔心被外界竊取資料。
他登錄內網打開安格斯特拉發來的郵件,心里卻走神了,想到昨夜看到的那張照片。
事實上,諸伏景光完全不像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
潘諾,法國情報機構進入組織的臥底,他從沒和降谷零見過面,卻導致他無辜遭遇了整整三次來自不同成員的性命威脅,而且按照貝爾摩德的說法,潘諾傷害過安格斯特拉…
這個傷害到底是指身體傷害,還是心理傷害,諸伏景光不得而知。
以安格斯特拉的能力,后者 的可能性更大,這讓同是臥底并接受了小上司那么多善待的公安臥底,非常心虛。
諸伏景光懷著對發小的擔心和對小上司的愧疚,回去后就登錄內網,搜索了潘諾的情報。
反正在病房里他聽貝爾摩德提起過,他查一下不算突兀。
照片很快就跳出,在剛看到潘諾的照片時,諸伏景光愣了愣,因為潘諾和降谷零的確很像。
——金發,較深的小麥色皮膚,看似溫順的下垂眼,五官都有點類似。
但是作為幼馴染的諸伏景光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不同,他們的氣質完全不一樣。
拿安格斯特拉曾經的某個比喻來形容就是——降谷零像警犬,意氣風發,銳利逼人。
而潘諾,他的氣質更加沉默內斂。
如果硬要形容,他更像是某部電影里,那只每天下午去車站等待主人回來的可悲忠犬。
——安靜在原地守望,就算有其他人到他身邊企圖帶走他,他依然在那里等著,執著等待他想要的那個人,可以來到他的身邊,可以再次擁抱他。
最后他的愿望落空了,他在絕望里孤獨死去。
諸伏景光對潘諾這個男人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只是他手中情報不足,無法做出更多的推測。
他按下亂七八糟的想法,打開郵件里的第一個視頻,同時翻開課本,開始認真聽課。
“你看,這套怎么樣?白夜身材瘦弱,買修身款正合適,里面還配著馬甲…”
“灰色的那套更不錯,上面的領帶最好是同色。”
“灰色?哦,對了,白夜的英文名就是‘格雷(Grey)’,那就買灰色的吧!我來看看給快斗…算了,那小子穿西裝不倫不類,沒半點他老爸的帥氣,給去樓下那間店買幾件T恤得了。”
“我們去那邊看看袖扣吧?”
“嗯,得給白夜配上合適的領帶夾…要給他買手表嗎?”
聽著前面貝爾摩德和黑羽千影的絮絮叨叨,黑羽快斗翻著半月眼看了眼境白夜。
“到底我是她兒子,還是你是她兒子?”他忍不住抱怨道。
“千影阿姨只生了你一個孩子。”境白夜不解他為什么要這么問。
當年黑羽家的確有收養他的意思,他差一點就能有父親、母親以及弟弟,這樣更為完整的家庭…但最后他是跟貝爾摩德走的。
他沒有后悔當時的選擇。
黑羽快斗雙手抱胸,盯著前面自顧自走遠的兩個女人:“真是的,為什么我要來逛街,早知道就留家里打游戲了。”
對不管哪個年紀的男性來說,游戲遠遠比購物——尤其是陪女人購物——更有意思。
境白夜安慰道:“對面就是一家游戲連鎖店,我們可以過去看看。”
黑羽快斗眼睛一亮:“你也覺得很無聊,對吧?”
“我其實還好。”畢竟他在美國經常陪雪莉逛街,次數多了就習慣了,“那我去跟她們說一聲。”
境白夜快步走到貝爾摩德身邊,兩人對視一眼,一時間氣氛有點微妙。
之前在車上,貝爾摩德問他是不是后悔殺了潘諾。
在別墅里見到他帶著敵人的不可置信,殺死他后持續整整一個月的憤怒和瘋狂遷怒,然后到了現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對潘諾是什么心情。
他沒有說話,貝爾摩德卻仿佛已經接受到了答案。她發動汽車,離開了公寓。
然后一路上,他們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和黑羽千影兩人見面。
“我和快斗想去對面游戲店看看。”境白夜平靜地看著貝爾摩德。
“去吧。”她的笑容一如既往,仿佛剛才在車上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你和快斗想買什么盡管拿,我給你們買。”
“這不太好吧?”黑羽千影拉了拉她的胳膊。
“沒事,就當是…”貝爾摩德掃了一眼黑羽快斗,“他被迫來一起逛街的賠禮吧”
黑羽快斗開心到原地跳起,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和境白夜一起并肩站著,手指一撮,變出一朵艷紅的玫瑰,遞給貝爾摩德面前。
“謝謝你,溫亞德女士,能陪美麗的女性逛街是我的榮幸!”
黑羽千影額角蹦出青筋:“你幾歲了就敢說這話?”
十二歲的黑羽快斗無所謂的眨眨眼睛:“老媽,你們逛完可以來找我們!”
說完他轉身就跑了。
境白夜晚了一拍,他主動接過貝爾摩德和黑羽千影手里的購物袋。他不至于在她們為他破費后,還讓她們提著為他買的東西。
“那我也過去了。”
貝爾摩德關照道:“你拿著那么多東西小心點,我們買完就過去找你們。”
境白夜點點頭,提著東西跟上了黑羽快斗。
兩人一前一后進入游戲連鎖店,店內人不多,有父母帶著小孩,有學生打扮的人三三兩兩圍在一起,可能是放學后來這里轉轉。
看到那幾個學生,境白夜扭頭看向黑羽快斗。
“快斗,今天你怎么沒上學?”
他后知后覺想起今天是周五,是學生黨的上學日。
黑羽快斗雙手插在口袋里,雙眼快速掃過展示架上的卡帶盒,回頭對他笑道:“因為我們學校是被神眷顧的學校,假期比其他學校多!”
境白夜無語,不過他很清楚黑羽快斗不可能逃課——再光明正大的逃課分子,對著親媽也是繞道走的,絕對不會和她一起出門。
他和黑羽快斗一起朝里面走去,他小心提著購物袋,避免碰到旁邊的人。
商場里人來人往,為避免被人意外看到,他沒有把它們放入系統背包。
游戲連鎖店里的商品很多,游戲機、新出的游戲卡帶、二手區域…境白夜在店里掃視著,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張海報上。
父親節快樂!6月15日至6月30日,最大30OFF!
“快到父親節了…”黑羽快斗也看到了海報,他的語氣一下子低落下來。
境白夜記得父親節是每年6月的第三個星期日,現在下周日就是了。這個節日起源于美國,那時候商店會有一些打折活動。
很多活動折扣不是很大,圖的就是一種儀式感以及兒女對父親的心意。
“快斗。”境白夜把購物袋轉移到一條胳膊上掛著,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們家一定會團聚的。”
想起那位多年不見的老師,境白夜在心底嘆了口氣。
等到動物園組織沒了的那天,黑羽盜一就可以回來,那或許是在好幾年后了…但也不是毫無希望。
黑羽快斗用力點了點頭:“我會等他回來的,我還要向他表演我自己發明的魔術!”
境白夜看在眼里,心里有點羨慕。
這家人感情不錯,黑羽快斗這些年一直在思念他的父親。
境白夜從沒過父親節,母親節也沒有——第一世他沒父母,第二世他從原生家庭逃走,現 在的第三世,他親手殺害了原主的父母。
所以他只能從別人身上,嘗試去感受父母的愛。
貝爾摩德是他的女性監護成員,他覺得她對他的感情,比那位養母更像母愛。
境白夜忽然想到了什么,戳了戳他的系統。
系統,你會過節嗎?
…系統沒有節假日。
那生日有嗎?
我不是人類,沒有生日。
境白夜看著海報:那你愿意現在定一個嗎?
系統不是人類,所以它沒有生日;他第一世也沒有生日,是自己定在了4月4日,這個他袖標上的數字。
…生日有什么意義嗎?
我一直很想感謝你為我的付出,等到你生日那天,我會給你買花和蛋糕慶祝。
系統和貝爾摩德一樣陪了他7年之久,時時刻刻在身邊支撐他,為他付出,非常可靠。
每當境白夜學會系統以外的新技術,系統總是第一個知道,他也愿意第一時間向它展示——就像快斗對盜一老師那樣。
好吧。系統一頓,忍不住吐槽一句,蛋糕我又吃不到,是你自己想吃吧。
不會的,背包里東西不會腐壞,我會留出幾排格子,專門來放給你的蛋糕——再餓我也不會偷吃的。境白夜戳了戳它,就定在每年6月的第三個星期日怎么樣?
…父親節?系統一愣。
貝爾摩德對我就像母親,在美國時,我會在母親節給她送禮物。境白夜笑了笑,所以我想在父親節時,也有人可以接受我的禮物。
可我不算…人吧?
只是打個比方,總不能說‘找個東西接受禮物’,這樣也太難聽了。
系統不算人,這不要緊。重要的是它有記憶和情感,能一直陪著他。
這對境白夜而言已經足夠了。
可以嗎?境白夜期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