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白夜沒有說謊,對曾經的他來說,只有左眼才是目標的要害。
磨礪出他狙擊能力的敵人并不是人類,而是原本打算投入人類戰爭中的一種軍用機器人。
體型不大,外殼堅硬,移動速度極快,身體可攜帶二十枚微型導彈,是展開屠戮的最佳武器。唯一的弱點與要害是左眼下的主控芯片,單人要毀壞它們,必須對左眼一擊命中。
在攻擊時必須穿上裹住全身的屏蔽衣,靠得太近會被它們的雷達系統直接掃描到。這個距離大概在1000米,也就是1093.6碼左右。如果不穿屏蔽衣,那在2000米外人就會被發現。
屏蔽衣不是萬能的,如果一發沒打中,軍用機器人還是能瞬間分析出攻擊者的方向與距離,然后一發微型導彈直接扔過去。
教他狙擊的老師就這樣被炸得尸骨無存,境白夜連他的尸體都沒找回。
…不過這些前世的事情他不可能對任何人說,就算是貝爾摩德,也只當他是狙擊天賦高超,外加自身原因導致他對別人左眼有種特殊情懷。
綠川辛對他的話也是一臉不信,表情很復雜地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別說我了,”境白夜伸手碰到觸屏,直接輸入綠川的羅馬音,上面跳出對方剛才的成績,“你是怎么回事,500碼才打到人的肩膀?”
系統明確顯示出綠川辛的能力,他的料理和照顧是特A級,空手格斗和狙擊是A級,在溫和之下又有很強的攻擊力。單說這狙擊能力就已經比下面兩位已有代號的同事強了,他們都能650碼,他怎么可能連500碼都打不好?
“你在隱藏實力,還是剛才走神了?我覺得你至少能到700碼。”境白夜注視著他。
“抱歉,那時我正好看到你回來,所以…”綠川辛不好意思地說道。
看著他這幅樣子,境白夜有點無語,他真的很好奇這樣的人到底是怎么進的組織。
爹媽人渣賣兒?家里出事缺錢?交友不慎被坑?還是說又來一個臥…不,他不可以學琴酒見誰就像是臥底,到處懷疑還過度警覺,那種奇葩的臥底PTSD誰要誰得,他才不要得…這樣的人就算能力夠,這種性格還是容易在組織里短命。
境白夜跳下欄桿落到地面,向綠川辛伸手:“把槍給我。”
綠川辛把槍遞給他,他隨手掂了幾下。狙擊模擬里的槍大多是經過處理的真槍,沒有子彈。他在這里最常用的是M82A1狙擊步槍以及捷克產的CZ85手槍。其他各種輕武器就算不順手,也都了解過并且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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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隱藏實力,還是剛才走神了?我覺得你至少能到700碼。”
在安格斯特拉說出這句話時,諸伏景光的內心遠沒有表面那么平靜。
700碼,這正是他過去在警視廳訓練時的成績,在這距離內他開槍基本是必中的,更遠的距離得看一定的運氣。在臥底進組織后,他沒有再打出過這個距離,他不清楚安格斯特拉只是隨口一說,還是這個少年能看穿別人有什么能力。
安格斯特拉在機器上按了幾下,周圍的環境開始發生變化,投影儀打出他設定好的背景——黃昏時分,一處很有世界末日感的城市廢墟,看視角是在某棟高樓上,而目標人物正站在樓下,像個真正的活人一樣緊張地環視一圈,開始朝有遮蔽的陰影處跑去。
移動的目標非常麻煩,諸伏景光不知道為什么安格斯特拉一上來就要挑戰這種高難度的。
“首先…700碼。”
安格斯特拉嘴里自言自語著。他端起槍,將唯一完好的眼睛對準槍上的瞄準鏡,在目標即將徹底進入遮蔽處的那一瞬間,毫無表情地扣下扳機。
目標的左眼爆出一陣血花,周圍的影像開始消失。
“…”
諸伏景光沒有出聲,就站在安格斯特拉身后不遠處,看著他一臉冷漠地重復著訓練:設置背景—增加距離—扣下扳機—成功—設置新的背景—繼續增加距離—再次扣下扳機…
他沒什么停頓,好像感覺不到長期精神力集中后會有的疲憊,就像一臺沒有情感的殺人機器。
他一次次扣下扳機,明明做著無比暴力的事情,但他的身上卻始終沒有任何殺氣,動作流暢到仿佛只是在切早餐要吃的吐司面包。
直到1250碼,這次安格斯特拉打偏…其實也沒有偏,因為這槍正中目標額頭中間,只是沒有像之前那樣打到左眼。如果是現實里,這一擊也足以讓人斃命了。
但安格斯特拉好像對著結果并不滿意,他收回槍,看著目標額頭的彈孔,臉色有些不好看。
“…還繼續嗎?”諸伏景光輕聲問道。
“我不想練了。”安格斯特拉轉過身把槍往他手里一遞,又看了看仍未消失的影像,之后才對他說:“你要練嗎?練的話我等你。”
諸伏景光小心打量著他的表情,發現他已經恢復了平靜,眼神和說話口氣也比較正常。
“那麻煩你等我一會兒。”他說道。
“嗯。”安格斯特拉應了一聲,像之前那樣坐到一邊的欄桿上。
他的雙腿沒有老實放下,有些隨意地晃動著。他整個人在那里搖搖晃晃,手還不肯抓任何東西。他的身下是一片摸不到底的黑暗,好像被人在前面輕輕一推,就能往后掉下去,帶著那樣平靜淡然的表情,摔死在這里。
諸伏景光看著他的動作,眉頭控制不住皺起來。
安格斯特拉是不怕死嗎?為什么要做這種沒必要的危險舉動…弗里德曼說未成年成員會有個監護成員,安格斯特拉就有,那他的監護成員能不能過來管管他?
“為什么要看我?我臉上可沒有控制機器的按鈕。”安格斯特拉停止晃動,一臉奇怪地看著他。
“…你能不能下來?”他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又補充一句:“你一直坐在欄桿上晃腿,平臺會受影響。”
安格斯特拉低頭看了看,似乎在評估他說的話:“好像是這樣。”然后離開欄桿。
見他安分下來,諸伏景光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