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世之瑰怪,常在于險遠
普外科病房。
心電監護儀上，患者的心率已經穩定在90-100次/分，心慌癥狀明顯好轉。
“陸主任，我爸現在可以做手術了？”
胖男人樂呵呵地詢問道。
“需要再穩定一段時間。”陸文國道，“萬一在術中再次發生心律失常，有可能會影響到手術，所以我們還有謹慎一些為好。”
“好，我們聽陸主任的。”
走出病房，吳云拿著患者復律以后的心電圖，將其與之前的心電圖對比，感嘆道：“陸主任，小晨真厲害啊，即便是在江城大學這種名牌大學中，他的成績應該也是名列前茅的吧。”
陸文國雙手背在身后，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
“哎，不愧是考上了心內科研究生的人啊。”吳云忍不住又連聲贊嘆道。
“嗯？你說什么？”
陸文國停下腳步，眉頭一挑，緊緊盯著吳云。
“啊？陸，陸主任，您不知道？”
吳云心中一驚，難道陸主任并不知曉陸晨考上了京華醫科大學的研究生？
“我應該知道什么？”
陸文國臉上的笑容褪去，冷冷地說道。
吳云還真沒想到，陸晨都考上京華醫科大學的研究生這么久了，還沒跟陸文國說過這事兒。
不過眼下是瞞不住了啊！
“陸主任，我聽小晨說，他考上了京華醫科大學的心內科研究生。”
陸文國聞言，眉頭緊皺。
上次陸晨打電話回家，不是說考研失利了嗎？
吳云感覺周圍的氣壓好像變低了。
“陸主任，你應該高興才對啊。京華的心內科，那也是赫赫有名的。”
“如果我能考上研究生，那我爸媽不得高興壞了啊！”
陸文國瞟了眼吳云，沒好氣地說道：“那我問你，你以后會讓你的兒子學醫嗎？讓他去考醫學研究生嗎？”
吳云一愣，隨后搖了搖頭，道：“不會。”
“這不就得了。”陸文國道，“你父母不是醫生，不了解這行業。我們是醫生，只有我們自己人才知道，在這個時代的當醫生，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在如今的華夏，醫生這個職業的紅利期已經過去了！
陸文國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走回醫生辦公室。
看見陸文國和吳云回到醫生辦公室。
陸晨連忙笑著詢問道：“爸，病人應該復律了吧。”
陸文國沉著臉，沒有說話。
吳云站在陸文國的身后，朝陸晨擠眉弄眼，雙手還不停地在比劃著什么。
“這是怎么了？”
陸晨心生疑惑。
難道病人沒復律？
不應該啊！
他已經收到了系統的提示，完成度都增加了。
按理來說，患者應該已經復律了。
“病人復律了，我們也回家吧。”
陸文國朝陸晨看了眼，隨后便去值班室更換白大褂。
吳云連忙跑到陸晨身旁，壓低了聲音。
“小晨，不好意思哈，我剛跟你爸說了你考上京華的事情。”
陸晨苦笑一聲。
難怪老爸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沒事的，你不說，我爸遲早也會知道的。”
陸晨扶額輕嘆，這座大山真的很難翻越啊！
“云哥，那我回家了，你夜班平平安安。”
“好，祝你好運。”
沒有去內分泌科，兩人直接回了家。
客廳里。
父子倆相對而坐，氣氛寂靜地有些可怕。
“爸，這是我的錄取通知。”
陸晨把京華醫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拿了出來。
陸文國只是點點頭。
但是完全沒有興趣的去看這張錄取通知單。
“你上次給你媽打電話，不是說沒考好嗎？”陸文國終究是忍不住問道。
“我后來申請了調劑，去了京華醫科大學。”陸晨道。
“非去不可？”陸文國皺眉道，“不能就留在平陽市嗎？如果你不想來我們醫院，我和你媽去幫你找平陽的其他醫院。”
“老爸，你這是逼著我成為啃老族啊？”
“外面世道艱險，兒子，你把握不住的！”
陸晨：“…”
陸晨明白老爸陸文國的想法，他和老媽羅美珍一樣，只希望自己好好的生活就行了。
不需要出人頭地，更不需要大富大貴，幸福地過完一生就好。
“爸，你知道嗎，我們江城大學校園后門有一家很好吃的川菜館。”
陸晨突然開口，緩緩說道。
陸文國皺了皺眉頭，并不知道陸晨要表達什么意思。
“那個時候，每到飯點，川菜館總是擠滿了人，他們家的回鍋肉特別好吃，又特別便宜。我有時候總在想，我一輩子吃這么便宜的回鍋肉也很爽啊，為什么要去努力？”
“我們寢室樓下還有一大片草坪，冬天一出太陽，那里就被人潮占領，整個下午大家曬曬太陽、聊聊天，我覺得也爽爆了，為什么要去努力？”
“到了大二，學校組織我們去跑馬拉松，只是半馬，二十公里，我們寢室四個人清晨就起床，穿好運動服，帶好裝備，出發前豪言壯志：我要去征服半馬！”
“出發后，還沒到一半的距離，就變成了：我去，我要回去吃回鍋肉，我要回去曬太陽！”
“我突然意識到，只要放棄努力，生活會立即變得滋潤很多，那為什么要努力啊？”
陸晨突然笑了笑。
“因為有時候會想，一輩子滿足于一個吃回鍋肉的地方，那肉夾饃怎么辦？那鍋包肉怎么辦？”
“我會想這世界還有很多地方沒去過，很多美食還沒有吃過，很多人還沒有遇到，很多知識還沒有掌握，很多事情還沒有想明白。一想到這些，心里就躁動不安，屁股就坐不住了。”
“雖然半馬很累，累成了狗，但是當我們寢室四個人拖著快要癱瘓的身子，跑完全程，沖過終點線的那一刻時，感覺真的很不一樣。”
“高中課本里面王安石說，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爸，我想去體驗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地方，見不一樣的人，看不同的風景，吃不同口味的回鍋肉。”
“當然了，我也想用我學會的知識，去救治更多病人，解決更多的疑難雜癥。”
陸文國愣住了，他看著眼前的兒子，是那么熟悉，又帶著幾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