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非常悶熱,開了窗也沒有風進來,簡直可以把雞蛋蒸個半熟,外面的蟲聲聽起來特別響亮,房間里飄滿海水獨有的味道。
多崎司看了一會書,熱得滿身大汗。
房間這空調怎么偏偏就壞了呢!
剛洗完澡,一點睡意都沒有,他嘆了口氣翻身下床,穿上沙灘鞋出門。
屋外空氣流通更好,肌膚感受到的溫度稍微有些下降。
抬頭往二樓看了眼,三個女孩房間的燈都熄滅了。
多崎司雙手插進沙灘褲的兜里,往民宿外走去。
路上已經沒有了人影,車也沒看到。周圍也沒有商店,只有一臺自動販賣機孤零零地亮著燈。
走過去,在被燈光吸引過來的蟲子的騷擾下,多崎司買了一罐可樂。
150円一罐,比東京的貴30円。
喝了一大口碳酸飲料,把冒著涼氣的鋁罐貼在額頭,全身舒爽。
“你怎么在這里?”
栗山櫻良略顯頭疼的聲音響起,多崎司回頭看過去。
形狀可愛的腳趾,白皙的腳裸,緊致勻稱的小腿......再往上,沒了,被褲子遮住了看不到。
“你這家伙!”
栗山櫻良不自然地縮起腳趾。
對于多崎司總是看自己腿這件事,她已經無法再感到生氣了。愛看就看吧,總不能把他眼睛挖了或者把自己腿砍掉。
多崎司喝完可樂,把鋁罐扔進一邊的垃圾桶,才問她:“這么晚了你還出來干嘛?”
“散散步。”
“該不會是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著了吧。”
栗山櫻良略歪了歪頭,可愛地看著開玩笑的多崎司:“我要吃西瓜。”
多崎司看了看表,晚上九點。
“這破地方肯定沒有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我要吃西瓜。”
“自己買去...欸,錯了,便利店在這邊方向。”
栗山櫻良回轉身,嘴角好看地笑了下。
多崎司扭了下脖子,心想反正回去也睡不著,就干脆陪她去買個西瓜吃吧。
繁星閃爍的夜空,懸掛著一輪彎月,蒼白地映照著風中的流云,在柏油路面映照出兩人的黑色身影。
抬起頭,電線把月亮一分為二。
本田CUB小摩托發出咳嗽般的聲響,從身后超越兩人。
根據谷歌地圖的指引,來到最近一家名為“EasyShop”的購物超市。
盡管叫做超市,實際上就是本地居民開的一間每晚十點就會關門的小商店,除了一些常見的商品外,店里也販賣花種,以及帶著泥土的蘿卜,還有種類相當豐富的手工糕點。
提著西瓜出來,兩人坐在海邊的斜坡上。
時間緩緩流逝。
起風了,草葉沙沙晃動,終于帶來了些許涼意。
多崎司咬了一口西瓜,嘴里絮絮念叨:“3400円一個,比東京賣得貴那么多!”
栗山櫻良小口吃著。
“你這什么表情?覺得3400円很便宜嗎?”
“難道不是?”
“我打工一個小時也才1500円收入好不!”
“你好吵,能不能安靜一點。”
多崎司吭哧吭哧啃完手上的西瓜,又忍不住說話:“日本政府的農產品貿易保護政策簡直就是荒唐透頂,等我當上首相,第一件事就是把這玩意廢除。第二件事就是......”
“首相沒那么大的權利。”栗山櫻良吐出一顆西瓜籽,接著問:“第二件事是什么?”
多崎司擦了擦嘴:“修改婚煙法。”
“怎么改?”
“取消一夫一妻制...別,開玩笑,這種事就算用膝蓋想都知道不可能的對不,我怎么會當真。你先收好手機,這大半夜的老師也睡覺了,吵到人家多不好。”
吃完西瓜,接下來是消化時間。
多崎司脫掉沙灘涼鞋,腳踩柔軟的青草。吹過耳邊的風發出輕微的嗚嗚的聲,混雜在草木與塑料棚的搖曳聲與蟲鳴聲中,一切都令人感到愜意。
“看...”他忽然指著東南方向的天空,“夏季大三角!”
栗山櫻良仰頭看過去,在一片星光璀璨中,準確地找到這一最具浪漫色彩的天文景觀。由天琴座的織女星、天鷹座的牛郎星、以及天鵝座的天津四這三顆恒星組成的三角形。
風逐漸變小,綠草的搖曳聲和昆蟲的叫聲也慢慢安靜下來。
眼望著美輪美奐的星空,栗山櫻良忽然想到,織女星與牛郎星彼此相距16.4光年,而看似不遠的天津四,則在二者1400光年之外獨自閃爍。
“回去。”
“欸,不再多坐一會?”
“困了。”
“可我還想再看一會。”
“你這人,真是傻氣。”栗山櫻良冷笑一聲,“讓你看一百年夏季大三角也不會變聰明!”
聲音像零下十度冷凍過后的西瓜。
“呃...怎么了?”
多崎司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傻,但一時間確實沒明白她忽然發什么神經。
“嗯,”栗山櫻良再次定論,“你是傻透了!”
“罵人總要個理由吧......”
她不再說什么,率先朝著原路返回。遠處的燈塔閃爍著黃色的信號燈,身后駛過一輛汽車,巨大白色風車不停地旋轉。
街燈明晃晃照出空無人影的大街,附近有只狗神經質地叫著。
多崎司怕狗沖出來咬她,只好抬腳追上。
“欸,栗山同學。”
“櫻良...”
“小公主?”
“正宮娘娘!!!”
“你好吵!”
栗山櫻良忽然照著多崎司的小腿踢了一腳,害得他差點撞在路邊涂得通紅的大垃圾桶上。
“疼...,踢小腿骨簡直就是謀殺!”
看著抱著一條腿鬼哭狼嚎的多崎司,栗山櫻良忍不住笑起來。
“你自找的。”
“什么叫我自找的,我就讓你看看夏季大三角,學點天文知識而已,又沒有說你是天津四那種電燈泡。”
栗山櫻良不自然地加快步頻,把他甩在身后。
多崎司用一條腿跳著追上去:“我的正宮娘娘喲,麻煩下次換個地方踢,大腿呀屁股呀這些肉多的地方隨便你踢都行。”
“也許可以換個更脆弱的地方踢。”
栗山櫻良回頭瞥了他一下,笑容顯得很是意味深長。
多崎司驀然打了個哆嗦。
隱隱覺得蛋疼。
民宿的庭院里,棲川唯調整好攝影機的曝光參數和焦距,把鏡頭對準天空。片片云朵快速流動,絢麗的銀河如光柱般橫貫整個夜空。
好久未曾看過如此璀璨的星空了,她心想,上一次還是小學的時候。
耳邊響起腳步聲,她轉頭看了看門口,看清楚進來的人后,她把肩上濕漉漉的長發撩到身后,看回取景器的眼神不起波瀾。
“多崎同學...”栗山櫻良可愛地歪著頭,小聲問:“今天玩了一整天,很愉快吧。”
“沒那回事,我不知道有多羨慕躲在空調房里的你。”
“啊咧?撒謊的吧,有最崇拜你的小老婆和金發藍瞳的前任陪著,你羨慕我做什么?”
“小老婆先不談...”多崎司稍稍湊近,在栗山櫻良耳邊小聲說:“前任反正基本把我當成工具人了,你沒看到我們走進來的時候,她眼里沒有任何表情嗎?”
栗山櫻良回憶了下,不確定地點點頭:“你這么一說,好像確實很對。以前她雖然也裝著不理你的樣子,但細微的眼神變化和小動作還是會暴露她內心的不平靜。但從昨晚到今晚,我觀察到她面對對你的時候,表情真的毫無反應。”
“所以嘛,你還是別在心里意淫我和她了。”多崎司實話實說。
栗山櫻良盯著他的眼睛:“你們兩個發生了什么?”
兩人的瞳孔都非常清澈,一清見底。
“沒發生什么......”
“什么都沒會突然變成這樣?”
“反正很難解釋。”
“看來我還得再觀察觀察。”
“不用,我現在就示范給你看。”多崎司半彎下腰,朝栗山櫻良伸出手:“栗山小姐,讓我們繼續上次舞會未跳完的舞吧。”
栗山櫻良頭疼地嘆氣,“你忽然來這出,啊,松手......”
“別吵。”
多崎司握著握住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攬住她細腰:“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可以知道美少女心中會對我會產生怎樣的情緒。”
腳下被迫踩出華爾茲的舞步,栗山櫻良一句話都沒有,完全一副要殺了他的表情。
“就好比你,你心中對我非常警惕。”
栗山櫻良驚愕地看著他:“不...我沒有,不是......”
“咱倆什么交情,撒謊就沒意思了。”
多崎司稍稍低頭看著她,兩人視線交融,少女清麗的臉頰緩緩染上一層紅暈。
“就演一場戲給她看。”
“演戲?”
“對。”
栗山櫻良冷笑一下,毫不客氣地一腳踩在多崎司的腳趾上。
“淦!”
多崎司咬著牙悶哼了聲,摟著她的腰的手臂下意識用力。
身體被迫緊緊貼在他身上,鼻腔充斥著異性奇怪的味道,栗山櫻良臉頰燙得厲害,她忽然有點后悔踩那一腳。
“說正事...”多崎司壓下腦海里的痛感,小聲問:“在日常的相處中,如果讓你放下警惕面對我,你做得到嗎?”
“不可能。”栗山櫻良搖了搖頭,咬著小虎牙:“我對你的警戒級別已經提到了最高級別。”
“她就可以。”
多崎司摟著她柔軟纖細的腰肢,嗅著從她脖頸里散發出的少女清香。
腳下踩出輕柔的舞步,栗山櫻良側頭看了看金發少女。
后者心無旁騖地盯著取景器,對這邊發生的事情不曾分出一絲精力過來。
“她對你的情緒是什么?”
“獨占!”
栗山櫻良驚訝地張開小嘴,眼里流露出震驚的情緒,多崎司貼得近,能聞到她口腔里呼出的濕熱甜膩膩的濕氣。
能控制內心本能欲望的人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而在面對與內心本能欲望截然相反的事情時,還能做到不動聲色的人,是完美的人。
這種人叫,棲川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