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沖出柵欄的豬。
五月的東京，天空就像溶入大量的藍色墨水，清澄透明。綠化樹淺綠的嫩葉，就像在藍底明信片上的綠色印花。
多崎司喝了口寶礦力，望著星野花見被陽光渲染著的側臉輪廓，好奇地問：“老師住在這附近嗎？”
“就住在千馱谷。”星野花見轉頭笑了下，“每天早上都會來這晨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你。”
“那太好了了，以后我每天早上也會來。”
“有這樣想法是好事...不過，老師懷疑你的毅力。”
“那就請老師接下來每天都監督我吧。”
“沒問題。”星野花見比了個OK的手勢，望向公園門口：“老師現在很餓，你要不要一起吃點東西？”
“老師請客嗎？”
“總不能讓學生請客吧。”
兩人走出公園門口，路過一片斜坡，空地上長滿夏日的青草，自動澆水的水車溜溜地轉來轉去，陽光照得路邊的車頂上閃閃發亮。
有只秋田站在小田急線的鐵路旁看電車通過，多崎司走過去的時候，順手摸了摸狗頭，并且“汪”了聲。
秋田興奮地搖著尾巴，“汪汪”地回了他兩聲。
一人一狗的畫面很和諧，星野花見微笑著問：“你喜歡狗？”
多崎司搖了搖頭：“不喜歡。”
“那為什么陪它玩？”
“我覺得它一只單身狗在這看火車應該挺孤獨的，所以就鼓勵它：別灰心，你等的狗，還在遙遠的未來。”
“嗯哼？”星野花見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沿著馬路走了幾分鐘，路過一堵爬滿常春藤的墻，有幾只灰色鴿子在墻頭落腳歇息，墻內聳立著一株高大的橡樹，一縷白煙從旁邊筆直騰起。
“這里面是青田女高。”星野花見望著隨風搖曳的橡樹，和多崎司說道：“老師高中就是在這里讀的。”
多崎司抬頭看了眼，初夏的陽光中，那升起的煙格外摻有一種灰蒙蒙的色調。
走過這面墻后，拐進一個巷口，鼻尖聞到了一股高湯的味道。
星野花見頭上有一縷頭發瞬間翹了起來，像是某種雷達一樣指向了面前的面館。而她的身體，也順著這縷頭發的牽引，沖進店內。
多崎司目瞪口呆，耳邊仿佛響起了“豬突猛進”的旋律。
一走進店門，她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朝著柜臺吼道：“麻煩來三碗豚骨拉面。”
三碗？
多崎司疑惑了下，問道：“我們兩個人，要三碗拉面干嘛？”
“哦...忘記還有你。”星野花見抱著頭哈哈一笑，“麻煩來四碗豚骨拉面。”
“…”
好家伙，別人放假那是脫了韁的馬，你放假是沖出柵欄的豬啊。
多崎司在她對面坐下的時候，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
星野花見下意識摸了摸臉頰，“怎么，我臉上有東西？”
“不是...我只是有個問題很想知道答案。”
“什么問題？”
“老師一個月的伙食費要多少？”
“我算算...”星野花見想了會，答道：“只算正餐的話，一個月十五萬円吧。”
這敗家娘們......多崎司莫名地感到一種肉疼的心情，就好像是在花他的錢一樣。
過了一會，四碗熱氣騰騰的豚骨拉面端上桌來，乳黃色的湯汁上漂浮著淺綠色的蔥花，搭配著半個雞蛋、肉片還有金針菇，看起來很誘人。
味道很不錯，面條有嚼勁，老湯也很香，一碗下肚，身體充滿了幸福感。
“味道很不錯吧...”星野花見吃著第二碗面，腮幫鼓鼓的，含糊地說道：“這家店...我...經常來吃的。”
“是很不錯。”
多崎司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雖然吃得很快，但動作卻并不顯得粗魯。只是咀嚼的頻率比較快，很短的時間里，她就吃完了第二碗面，開始對付第三碗。
那么能吃，熱量都到哪去了？
視線悄悄下移到她胸口的弧線上。
恍然大悟。
原來都長到了該長的地方上了。
“我下午要回校批改試卷...”星野花見吃著吃著，忽然問了一嘴：“你說過要給我驚喜的，可別只是嘴上說說。至少...至少不能在倒數前十名里！”
“…”多崎司一口老槽梗在喉嚨里，不知道該怎么吐出來。
星野花見嗦了一口面，邊嚼邊問：“怎么，對自己沒有信心？”
“老師...是你對我沒信心，目標可以定高一點的。”
“哦，那就年級前200？”
北川學園這一屆新生有286人，一個入學考試倒數第一的人可以進入前200，已經是一種飛躍式的進步了。
雖然不認為多崎司可以做到，但星野花見也沒太打擊他的自尊。
學生有向學的心是好事，作為老師，她需要做的是鼓勵，以及幫助。
“老師，再往前一點。”
“前一百？”
“遠遠不夠。”
“再往前就要到頂了呀。”
“就是要到頂啊。”
星野花見用手帕擦了擦滿是油的嘴唇，凝眸審視他：“不是老師不信你，只不過...”
話還沒說完，她就說不下去了，只是干笑了幾下后，低頭喝起了面湯。
多崎司莫名想起了功夫里的那句臺詞一一不是不相信你啊，我們大家想開開眼界。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認真道：“我最起碼可以進年級前十。”
其實第一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他不太確定能不能比得過棲川唯，以及智力同樣是8點的小平板。所以保守起見，只能報出一個比較穩妥的位置。
星野花見把臉從面碗中抬起，皺眉說道：“說大話可不是個好習慣。”
“那么打個賭吧。”多崎司給她下套，“如果我可以考進年級前十的話，老師得給我發福利。”
“沒問題，如果你輸了，這個學期就給我好好補課吧！”
星野花見嘴角翹起一個好看的笑容，眉毛也彎成了一對小括號。陽光從玻璃窗射進來，照在她清秀的瓜子臉上，煥發著健康、溫潤的色澤。
好看！
多崎司心想，老師這顏值和我真是天生一對......
“那么，今天就到這了。”星野花見擺了擺手，走向柜臺結賬。
多崎司走到店門，剛好有輛小貨車給店家送食材過來，里面有一筐黃瓜。他靈機一動，走過去拿起一根。
結過賬，星野花見轉向店門，剛邁出去的腳步停滯在空中。
視線里，俊美清秀的少年倚著門框，咬了一口黃瓜，仰臉看向天空，眼神惆悵。微風吹拂，撩起他的劉海，凸出一股文藝范。
好一個憂郁美少年啊...多崎司這樣想著，哀嘆一聲：“五月黃瓜的澀味中，帶有一種會使胸口空虛、刺痛、發癢的哀傷。”
星野花見歪著頭，眨了眨眼，然后走上前。
一巴掌把他頭都給打歪了。
“班門弄斧是吧，難道你以為我一個國語老師會不知道這句話出自太宰治的女生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