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宋積云都醉過酒。
可醉酒不是這樣的。
也沒有這么快就醉了。
她知道自己中招了。
但她不知道是酒出了問題還是那碗銀耳羹出了問題。
甚至是有可能是她之前喝的茶出了問題。
就更別說推斷誰是黑手了。
她只能不動聲色,麻痹對她下手的人,想辦法通知鄭全。
宋積云使勁睜大了眼睛。
眼前慢慢清明起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盡量保持和往常一樣平穩的神色朝著身邊服侍的小廝打了個手勢,對聽候招喚的小廝低聲道:「麻煩你去跟我的隨從鄭全說一聲,讓他少喝點酒,等會記得打包一份紅豆包回去。」
這是她來之前就和鄭全約定好了的,若是她這邊遇到危險,就讓人給他帶一句這樣的話。
小廝恭敬地應聲而去。
她身邊的嚴老爺聽了還關切地笑道:「你這是要帶回去給誰吃?西嶺別莊的點心雖說不錯,但也比不得杭州那邊來我們梁縣開的老字號溪記,他們家的綠豆糕和紅豆糕格外好吃,你若是得了閑,不妨讓人去買盒嘗嘗。」
宋積云心急如焚,面上不敢流露半分,笑語殷殷地和嚴老爺寒暄著。
可她等了大約一盅茶的工夫,鄭全還不見影子,而她越來越不舒服,眼前的景物又重新開始模糊起來不說,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涌去,臉火辣辣的,心里像被潑了壺油般燒得慌。
宋積云心中一沉。
她在這里等候的時候越長,局面對她就更不利。
她顧不得和這些人虛與委蛇,干脆低聲向嚴老爺求助般地道:「我,我要去趟官房,還請您幫我打個掩護。」
嚴老爺雖然覺得她有些失禮,但想著她小小年紀,沒有長輩的庇護,又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請,有個閃失也是常情,遂承諾道:「你直管去,有我呢!」
宋積云忙起身就朝外走。
身后傳來李子修的聲音:「宋東家這是要去做什么呢?」
嚴老爺攔道:「你個大老爺們,整天盯著個小姑娘家做什么?來來來,我們喝一杯。我可記得,剛才敬酒的時候,你杯里的酒可是灑了不少出來的…」
宋積云心中一松。
出得廳堂,迎面被正午的陽光一曬,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她頭重腳輕,下意識的閉了閉眼。
可就這一眨眼間,有人靠近她,使勁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笑道:「哎喲,這是宋東家吧?沒想到您只有這一點酒量。還好別莊的廳堂都帶廂房,我扶您去廂房歇會。」
宋積云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妙,她一面掙扎,一面道:「不用了,我在這里等我的隨從就行了。」
可這一掙扎才發現,她像那煮熟了的面條般,身上軟綿綿的使不上勁,聲音也不知道為什么含糊不清的,不湊近了,估計都聽不清楚她在說什么。
而抓住她的是個婆子,離她這么近,她竟然已經不太能看得清楚她的面容,只是隱約感覺到這個婦人身材健壯,孔武有力,半攙半抱的扶著她,半點也不吃力,腳步輕快地就帶著她上了旁邊抄手游廊。
她能感覺到她路過的門口有值守的小廝,可那些人對她們的出現視若無睹,不知道是得了吩咐還是她此時的樣子實屬平常。
宋積云的心不斷地往下沉。
她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這樣的算計她,不是為了財就是為了色。
如果是為財好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給他們就給他們了,以后再找機會找回場子就是了。若是為了色…她心里像被扎了一刀似的。
雖是兩世為人,她卻因為種種緣故沒有談過戀愛。
若是就這樣被人占了便宜去,她想想就如吞了個蒼蠅似的惡心。
說一千道一萬,她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要保持清醒。就算是被人占便宜,也要盡量的知道那王八蛋的信息,等她脫了險,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思忖間,她被那婆子帶到了一個僻靜處,有男子在那里的廂房外等他們。
見到他們,那個立刻迎上前來,低聲埋怨那婆子道:「你怎么才來?路上可遇到什么人?」
那婆子忙道:「沒有,沒有。大家都以為宋小姐喝醉了。」
那個上前仔細地打量著宋積云。
宋積云放松了身體靠在那婆子身上。
那人看了幾眼就轉身打開了廂房門,幫那婆子把她扶了進去,放在了床上,還叮囑那婆子:「你在這里守著。照計劃行事。」
那婆子唯唯諾諾。
宋積云暗暗喊著「糟糕」。
她躺在床上,居然像躺在了云端,全身都不自覺地放松了,睡意止不住一陣陣地涌上來。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昏睡!
她咬了自己舌頭。
疼痛讓她的腦子清醒了一點。
然后她發現那婆子在脫她的衣服。
看來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宋積云心中凜然。
這個時候掙扎只會白白引起別人的戒心。
她像已經昏迷了似的,任那婆子擺布。
那婆子嘴里喃喃念道:「宋小姐,你也別怪我心狠,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你要怪,就怪你長得太漂亮了…」
宋積云強忍著不適,支著耳朵聽著。
可惜那婆子反反復復就是這幾句,沒透露更多的消息。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腳步聲,有人壓著嗓子沖著屋里道:「人來了!」
那婆子聞言立刻丟下了宋積云,忙不迭地出了門。
宋積云立刻睜開了眼睛。
視線依舊有些模糊,就像高燒燒得太厲害了,人像被蒸干了,非常的口渴。
她翻身就下了床。
古代的建筑都有共同之處。這廂房是個一明一暗的套房,這做內室的暗間沒有后窗,但明間的廳堂一定有后門或者是后窗。而且做這種事,廳堂的門一定是掩著的。
她跌跌撞撞地就沖到了廳堂。
廳堂空無一人。
她想也沒想,立馬奔向中堂。
中堂沒門,是窗。
她想也沒想,使出吃奶的力氣推開窗,翻了出去。
窗外不知道種的是什么花樹,枝椏打在她臉上,臉上刺刺的痛,卻讓她更清醒了幾分。
她不敢去找鄭全。
怕鄭全那邊也遭了人算計。
她腦子飛快地轉著,決定想辦法先悄悄地離開西嶺別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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