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沾衣見林汝行一直盯著自己那本冊子看,便起身拿了過來。
“在下總覺得郡主對這本冊子非常感興趣。”
林汝行心里腹誹,是我感興趣么?明明是你那天故弄玄虛勾起了我的興趣。
她借坡下驢:“我看你之前一直帶在身上,現在搬下來也不離左右,難道是你不傳別門的生意經?”
“哈哈,生意經自然都在這里。”說完指了指自己的腦門:“難道郡主不是對封面上的‘孫’字感興趣么?”
“一個姓孫的人?沒有啊,我都不認識這人,何來興趣。”
“原也正常,郡主是女子不常出門自然不知道,這人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仙老爺。”
仙老爺?她仔細回憶了一下,不就是之前宋管家跟她提起的那個算卦的么?
“就是五百兩銀子給人算一卦的京城神算子?”
葉沾衣鄭重點頭:“正是。”
林汝行問:“那我能看看么?”
葉沾衣將冊子推給她,她邊看葉沾衣邊在旁解釋:“這是今年所有宗室官勛家中將行的嫁娶、遷居、開張、遠行等重大事宜的行事安排…”
她點點頭,一頁接一頁地看過去,好像掃到一個熟識的名字,怕自己花了眼,又趕忙翻回去仔細再看,果然見一頁紙上赫然寫著:祝耽庚寅年庚辰月丙辰日壬辰時…在他下面還有一個名字——王毓秀,同樣也列了八字。
這倆人都看過八字了?那豈不是好事將近?
葉沾衣看到她翻的那頁,裝作不經意地說:“說起來這東西甚妙,隨便一閱,京城諸事皆知。”
他嘴上說得隨意,林汝行抬頭一看,他一臉的壞水都要滴下來了。
“那這幾頁所載可都是今年行嫁娶之事的人家么?”
葉沾衣答道:“依在下看并不都是,有的只是先批了八字,所以會有記載。不過只要八字無悖,婚期必然不會太遠。”
林汝行不動聲色地將冊子合上,微笑看向葉沾衣:“偷的?”
葉沾衣表情無辜:“郡主眼里在下是這種人嗎?在下雖稱不上正人君子,但也絕不會做梁上君子。”
林汝行滿臉不信,古代也要保護客人隱私的吧,況且還是些身份尊貴的客人。
“還能是這位仙老爺雙手奉給你的?”
“打劫而已。”
好么,還不如偷呢。
林汝行輕笑:“青天白日打家劫舍,葉公子好手段。”
葉沾衣竟然十分認真地糾正:“在下是夜深時候去的。”
“方才還說不做梁上君子,難不成打劫還有不翻墻越戶的?”
葉沾衣爽朗一笑:“郡主說的還是偷盜啊,在下可是從大門一直進到姓孫的臥房的。”
“我可聽說這位仙老爺不喜歡接待商賈呢。”
葉沾衣依舊微笑:“那郡主可也聽說,在下就喜歡強人所難么?”
林汝行頓時愣了愣,怎么連葉沾衣的人設這么快也崩塌了?說好的賺錢機器呢?
這是都在模仿陳士杰?
“那,葉公子就為這冊子去的?”
“偶得。在下到京城月余,前幾日無事覺得煩悶,恰好聽說仙老爺的一些軼事,覺得故弄玄虛不堪其實,便欲入室一見,他當時正在翻閱此冊,在下就順便拿來了。”
一席話說的輕巧得好像隨手扯了根燈草一般。
怕是吹牛的成分占了一大半吧。
臨別前,葉沾衣問了一句:“郡主的捐輸可妥了么?若是不方便,在下愿意為郡主代勞。”
不說她還沒想到,之前聽不少人提起過,葉氏向來跟朝廷不算親厚,現在軍餉虧銀迫在眉睫,不知道葉氏肯不肯出力。
“妥了,就是不知葉公子…”
葉沾衣只是無聲一笑,她便知道不好追問了。
回去的路上她心情尤為沉重,祝耽一面跟眾人表演與王毓秀恩斷義絕,一面找仙老爺看跟她的八字合不合。
難怪上次說非禮她的人找到了,但是不能交給她呢。
這分明就是敷衍她的話啊,怎么她就信了呢?
不行,我非要找他當面問問清楚。
也不行,上次臨走時說過她不會再去了。
再說她府上還有個討人厭的秦清池和史進都對她虎視眈眈的。
煩人吶。
到了家門口,她準備再偷偷摸摸溜回自己的偏院,卻看到宋管家跟錢媽媽正在院中的陰涼下,一人坐著一個小杌子,搖著蒲扇在聊天。
不知宋管家說了哪些趣事,直引得錢媽媽笑個不停。
“你們怎么坐這么低?樹下不是有石桌石凳么?坐那多舒服?”
林汝行笑吟吟地走過去。
兩人笑著起身:“奴才們哪敢放肆,郡主這是出門剛回來?”
林汝行從袖里掏出一根碧玉點翠簪:“去給三姐買了個簪子。”
這簪子林頌合喜歡很久了,她今天出門正好買下來。
這話其實是說來敷衍錢媽媽的,畢竟她是二夫人的貼身媽媽,若是給她知道自己出去會見外男,保不準會告訴二夫人。
但是宋管家就瞞不住了,他經常呆在門房,之前給葉沾衣迎來送往的都是他。
宋管家本來就是個自來笑的模樣,這會兒笑得更歡暢:“別說,咱們郡主眼光不錯,這簪子配三小姐妥帖著呢。”
林汝行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方才宋管家又講什么趣事呢?我從外邊就聽見錢媽媽笑了。”
錢媽媽輕搖著蒲扇:“說了些今日朝堂上的新鮮事。”
宋管家健談,于是又跟她詳說了一遍。
說太常卿負責督捐三日,第一日掛零,第二日就集了半數,第三日這位太常卿便在早朝上向皇上匯報了捐輸的進程,但是離皇上的預期還差的很遠。
太常卿大人便一口氣提了七八位大臣的名字,說這幾位大臣因為公事繁忙無暇去禮部送捐輸,太常卿大人便先替他們墊付,等他們休沐之時再將銀子送還到太常卿府上。
搞得滿朝文武震驚不已:還帶這樣催捐的?這天下還有什么餿主意是他陳士杰想不出來的么?
林汝行聽了也不禁叫絕,損還是陳士杰損。
你們不來捐輸沒問題,我這邊就告訴皇上,銀子本大人已經替你們墊上了,你總不能當著皇上的面說你想拖到最后不了了之吧,你也不好意思欠著我的銀子不還吧?
反正其他人自己掂量,你不來捐,我便替你捐,至于多少那可沒準了。
果然如此,現在全京城都知道哪幾位大臣欠了陳士杰的銀子了。
別的都好說,陳士杰的銀子是那么好欠的么?
于是下了早朝,那幾位倒霉的大臣就將銀子麻溜送去禮部了,其他人也不敢再拖,遇到陳士杰這種人,早剃頭早涼快吧。
至此三日,太常卿的捐輸工作已經完成了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