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連續悶熱了許多天,終于憋了一場大雨,一下就下了兩日。
清晨雨霽,滿院泥土濕融芳草馥郁。
林汝行一大早趁著涼快就去了小花園,雨后的樹林清泠似翡翠,林間委婉著幾聲鶯啼。園中石榴才發,彤花緗蕊觀之可愛。
心情那個舒暢呦,獨立花園和清新的空氣對她一個現代人來說多么奢侈啊。
她玩了半天才想起來投入她的工作——找一些泥巴來。
被蒸融的薄霧中遠遠現出一個人影,長發及腰用緞帶束著,一襲皎白長裙飄逸若飛,看背影肩若削成腰如尺素,宛如臨水之柳。
林汝行揉了揉眼睛,莫不是古代真有仙女吧?
待她看清后快步走過去:“敢問這是哪個位列仙班的仙子下凡我家了呀?”
林頌合一大早就搬了桌案在院子里,對著幾株還沒睡醒的芭蕉作畫。
猛然被她嚇了一跳,嗔怪地白了她一眼。
林汝行瞧了瞧自己滿手的泥巴,再看看容雅端莊的林頌合,人和人的差距得認吶!
“你今日怎么起這么早?以前不到早膳是見不到你人的。”
林汝行湊過去看她的畫作,嘴里說著:“我來找點泥巴。”
林頌合執起她的手腕瞧了瞧:“手上都是泥,三盆水都洗不凈。”
話剛落地,林汝行手里的稀泥“滴答”一聲落在了林頌合的畫上。
人家大清早起來辛辛苦苦畫的畫啊!
馬上就完工了,結果功虧一簣。
林汝行不敢看她:“對、對不起啊…”
林頌合低頭專注在畫上,嘴里說著“沒事兒。”
瞄完最后幾筆,她將整張畫拿起來笑問林汝行:“好看么?”
林汝行有點傻眼,連忙點頭:“好看。”
林頌合失望地噘嘴:“都沒仔細看一眼呢就說好看。”
“哎,我是說三姐笑起來好看!”
無論是她的背影,還是對著她莞爾一笑,都好看得讓她失神。
有這個本事的,除了她,還有一個祝耽。
想到這里,她問了一句:“三姐,你、你不喜歡殿下了么?”
從簪花會回來,林頌合一句祝耽都沒提過。可是她明明記得祝耽第一次來侯府時林頌合羞羞答答嬌花若水的樣子。
林頌合放下畫,看著遠處的云霞,突然轉過頭來說:“對,不喜歡了。”
“哦。”磕不到京城雙顏巔的糖了,cp粉心碎一秒。
“我只是將與他初見時第一眼的驚艷當做喜歡了。”
林汝行茫然:“都驚艷了還不值得喜歡?”
林頌合又笑笑:“殿下不適合我,他心竅玲瓏志在千里,我幫不到他。我只喜歡琴棋書畫詩酒花,他也陪不到我。”
林汝行非常不贊同,古代不就是喜歡這樣的姑娘來做妻子么?何況還知書達理貌美如花,越是地位高貴的人家越喜歡啊。
林頌合讀出她的困惑,只輕輕說了一句,你還小,不懂。
心竅玲瓏志在千里的武召王殿下正在趕往早朝的路上。
因為接連兩日的大雨,皇上被迫停了早朝,今天好容易雨停了,他比之前都去的早些。
二道宮門口,陳士杰的馬車早已停在那里等他,見到他的車駕過來,陳士杰馬上從車里跳下來。
祝耽撩開車簾看了陳士杰一眼,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
陳士杰在后邊小跑追著:“你下來,我有事跟你說。”
祝耽坐在車內說:“本王累了,現在不想下車,不如陳大人也坐上你的車,我們并駕而行,也不妨礙談事。”
陳士杰怒氣沖沖:“嘿,你故意的是吧?我又沒有過二道宮門可以駕車的特權…”
祝耽故意激他:“是了,你看本王這記性…”
陳士杰氣急敗壞地追著他罵:“得志猖狂、小人之心、早晚落馬…”
其他上朝的大臣們聽見了,都在后邊遠遠跟著,誰都不敢近前。
太常卿大人是個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人,據說簪花會上沒跟他喝酒的都被他記到復仇小本本上了,這要是離他太近,豈不是會被當成看他笑話也給記上?
祝耽輕輕敲了下馬車內的窗框,車夫開始放慢速度。
祝耽探出頭四下看了一眼:“說吧,什么事兒?”
陳士杰也小心翼翼看了下左右,攏著嘴說:“和平郡主好像看穿我們的把戲了。”
祝耽毫不在意地“哦”了一聲:“還有呢?”
陳士杰一臉不高興:“這還不夠嚴重?是不是你給演砸了?”
“演砸什么了?”
“你今天成心氣我是吧?就是演砸了你看不上我,我也…”
祝耽打斷他:“那肯定不是本王的問題,本王又沒有演。”
陳士杰發狠指著他:“姓祝的,算你狠。”
祝耽憋著笑:“你可以罵得大聲點,后邊的大臣們跟上來了。”
說完又敲了下車框,車夫馬上加快了速度。
陳士杰站在原地,扯著嗓子大罵:
“姓祝的你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嘴里小聲又補了一句:“哼哼我也沒有演呢。”
眾位大臣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只等皇上一到就上朝了,可是左等右等,皇上遲遲沒出現,甚至沒指派顏公公出來說下原因。
于是大臣們開始交頭接耳,閑聊扯皮。
陳士杰見場面嘈雜,趁著無人注意悄悄挪到祝耽身邊。
“劉寅峰招了沒?”
祝耽輕輕搖頭:“沒有,他想給本王要官位或美人兒做條件,你信么?”
陳士杰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他親口跟你這么說的?那你怎么答復的?”
“當然是拒絕了。”
陳士杰咂舌:“你會不會辦事?你就該應了他啊。”
祝耽沒好氣:“應了拿什么給他?”
陳士杰把臉遮在扇子后邊笑瞇瞇地說:“你怎么知道他想要的美人兒不是你呢?”
祝耽氣得面色發白,又不好發作,史進走過來站在兩人中間將他們隔開。
這倆人可別在早朝上打起來,那不鬧大笑話了?
“呦!史大人!”
陳士杰突然陰陽怪氣地嚎了一嗓子:“你這臉是怎么了?被誰打的啊,這五個手指印都跳起來了。”
諸位大臣聽見都紛紛側目。
史進出門前也沒仔細看,沒想到竟然能被人看出來。
他下意識地捂住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陳士杰抬起胳膊肘懟了他一下:“是殿下打的?”
史進低著頭沒說話,委屈得快哭了。
“那就是了,料想別人也近不了你的身啊,別說再結結實實打你一巴掌了。”
“那…殿下為什么打你?”
史進抬起頭,委屈巴巴地看著他說:“我昨晚喝多了,說了句殿下是個美人兒…”
陳士杰聽了臉色一沉,趕緊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