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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萬事不隨意動

  “有事,回家!”

  辜老爺子稍顯意外,待心里細品一番,頓覺得頗為巧妙且有趣味。

  “此四字雖未能把事情說清楚,語氣語境沒表達,但也能起到同樣的作用,勝在巧妙。偶有為之,不能作為日常通用典范,但文言文早已經過長時間檢驗,證實其能堪大任!”

  相比較于之前的咄咄逼人,居高臨下,現在口氣倒顯得稍微溫和,湯皖聽完,會心一笑。

  “感謝先生指點,不過我認為,無論走那條路,只要是最終到達的地方是同一個,那么自然要選擇用時短且寬闊平坦路,白話文亦然,先生以為呢?”

  “口出狂言,白話文也敢自比平坦路!”

  這時雅間外突然傳來一個憤怒聲音,此間剛過,另一個聲音立馬反駁道:

  “你的白話文不是說的挺順口的么,哪里不平坦了?”

  、、、、、、

  不知不覺間,雅間的周圍已經站滿了人,雅間里的談話也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讓外面的每一位都已知曉。

  自古便有豆腐腦甜黨和咸黨之分,這白話文與文言文之爭也是同樣如此,有支持文言文的就自然有支持白話文的。

  一個梳著背頭,戴著眼睛,身材高挑的年輕人出口言:

  “文言文語言優美,言辭美觀大方,豈是粗鄙之言能比擬的?”

  聲音之大足傳到了在場的每一個角落,外面的爭論,雅間里自然也聽到了,湯皖推開雅間的門,看著走道欄桿上坐滿站滿的人,頓顯頭大道:

  “剛才聽到有人說,粗鄙之言,煩請這位人士上前來說話,莫在背后嚼舌!”

  這個大背頭年輕人從人群里走到跟前,盛氣凌人,看著湯皖,譏諷道:

  “我從未聽到有你這號人物,你有什么資格敢與辜先生論道?”

  還不等湯皖說話,邊上一個年輕人橫然出列,怒目駁斥道:

  “你不過就是北大的學生,你有什么資格質問別人?”

  原來是北大的學生,看著這兩人爭的臉紅脖子粗,湯皖覺得心好累,不過是吃頓飯而已,哪想到惹出這么大的動靜來。

  人都是有從眾的心理,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是往那里鉆,看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湯皖只得關上雅間的門,憂心忡忡道:

  “各位,外面的人太多,若是出現什么意外,就是我們的罪過了,不如今日到此結束,以為如何?”

  這年頭的年輕人都極度熱血,吵著吵著就能變成拳腳相加,何況辜老爺子的粉絲那么多,萬一有哪個一時氣不過,動起手來,場面就沒法控制了!

  辜老爺子是見過大場面的,每次演講臺下都是烏泱泱的人,所以眼下這點事在他這根本不算事,但也不得不顧忌其他,畢竟現在沒人維持秩序,便同意道:

  “今日就此收場,但今日之論還遠未結束,三日之后,北大禮堂,下午1點整,再續!”

  外面聽到此話,頓時鬧哄哄的,充斥著各種說話聲,有言者道:

  “還是認慫吧,別到時候啞口無言,徒惹笑話!”

  “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到時候我們都去給你加油!”

  “一個不知哪里來的人,竟然也能發狂口之言,簡直笑話!”

  “我倒是覺得這位先生才思敏捷,舉止不凡!”

  “和辜湯生論道,他怕是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只眼!”

  “哈哈哈哈、、、、”

  言辭鄙視謾罵著居多,少數鼓勵支持者,湯皖把這些話一一聽進了心里,本來就窩著一口氣,大家互相給個臺階下,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沒想到這辜老爺子不依不饒,非要爭個明明白白。

  這白話文和文言文哪里是一時能爭的明白的,況且湯皖自開始見面到現在,一直姿態放的很低,舉止且文雅,禮儀十足,但對方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到眼里,態度盡顯傲慢!

  湯皖自然不能面露懼意,依然行禮,沉聲道:

  “到時定然赴約,自然不叫先生失望,三日后見!”

  說完在錢玄和迅哥兒兩人的簇擁下,快速離開此地。

  關上院門,外面世界的紛紛擾擾皆無法影響,院內自成一派天地,錢玄自知今晚喝了酒,惹了麻煩,心里理虧,于是殷勤的提著一壺剛沏好的清茶,給大家伙滿上,道:

  “皖之,真不好意思,給你惹了麻煩了。”

  錢玄這人性格直來直去,敢作敢當,一向沒有顧忌,有什么說什么,湯皖還從來沒見過給人道過歉,見此,不由得嘆了口氣,道:

  “喝酒誤事,提醒了多少次都沒用,下回還敢么?”

  “不敢了,不過我錢玄惹出的事,自然自己擔,三日后我親自去會一會!”

  “我已經接下了,自然我自己擔著,你去干啥,怕我挨打?”

  見迅哥兒和孟鄒都陰著臉不說話,臉色有點凝重,便活躍了下氣氛。

  湯皖倒是沒想那么多,也沒埋怨迅哥兒和錢玄的意思,只是覺得自己今天不知因為何故,表現得有失穩重,缺乏理性,倒像是個熱血青年,做事情全憑上頭,全然不考慮后果。

  不過既然已經接下了道道,自然是不能中途認慫的,硬著頭皮也得挺下去。仔細想來,三日后北大論戰,該如何體面的應付才是正事!

  孟鄒來首都前,從來沒想過會遇到這種大場面事情,新舊文化之爭的第一次矛盾正式公開爆發竟然是在三日后的北大,作為新文化發起者的新年輕,肯定是要到場親自見證這一刻的,于是毅然決定暫時先不回滬市。

  迅哥兒和錢玄想留下來好好出主意參謀,被湯皖婉拒,道:

  “不必擔心,我既然接下了,自有打算,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更何況他辜湯生還遠遠算不上一座攔路大山!”

  “不過一場論述,他論述他的道理,我論述我的道理,至于誰對誰錯,又不是不看名氣和年齡大小決定的,我們倆說了都不算數的,留給時間來判斷!”

  “好了,都先散了吧,容我先好好睡個覺,理清思路,再做計量!”

  目送三人離去的背影,關上院門,湯皖才重重的舒出一口氣,回顧一遍事情的經過,暗道自己愚蠢。

  只是覺得這個世道好不講道理,越是不想做的事,越是逼著你去做;越是不想摻和的事,越是想方設法的讓你參與進去;越是想后退,社會浪潮硬是推著你向前走!

  一頓平平無奇的飯局,誰能想到惹出一場北大論戰,當事人之一還是赫赫有名的辜湯生,無論哪個時代,只要是名人參與的事情,肯定會造成一時轟動。

  湯皖不用想就能知道,三日后北大禮堂的盛況,那時候一定會是人頭攢動,旗幟飛揚,人聲鼎沸。

  自己到時候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定然要被罵出個狗血淋頭,貽笑大方。

  人都是好面子的,湯皖也不能免俗,在大庭廣眾之下丟面子是一件有損人格的事情,要是上了報紙,那可真就是丟人丟到全國了!

  洗完澡,全是通透,還是理不清頭緒,想不出對策的湯皖索性一頭鉆進被子里,悶頭大睡,一覺到天明。

  此時,昨日全聚德樓發生的事情早已通過大大小小的報紙,傳遍了整個首都,一個不知名號的年輕人要與辜湯生論戰新舊文化。

  京報更是以“有事,回家”為題,在首頁刊上詳細報道了這一事件,撰稿人邵飄萍評論:探索與嘗試,并不是等于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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