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結束了,戰事也開始了。
對于一個團結的,統一的,中興的大漢來說,征服盤踞于北方的異族當真不是什么難事,劉協的御駕親征甚至都有了殺雞用牛刀的意思。
但特么管理塞外民族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真羨慕宋朝的君王不用憂心這樣艱難的問題。
給造反者以最慘烈的傷痛使之心懷敬畏是必須的,抽十殺一已經是劉協能想到最仁慈的懲戒方式了。
否則一味的安撫,只會讓他們越來越肆無忌憚,一次又一次的給自己玩零元購。
然而懲戒帶來仇恨,有著并州匈奴前車之鑒的劉協終究是不敢將他們全部殺光的,這些仇恨終究會埋藏在這些羌胡人的心里成為火藥,等待著某一個恰當的時機點燃引線,它們依然會轟轟烈烈的爆炸。
大漢也不可能永遠都無比的強大,就連所向無敵的美麗軍也會被山溝里的宗教組織打得丟盔棄甲。
涼州多山地、丘陵,真到了打游擊戰的地步,他也會十分的頭疼。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只有絲綢之路才是最終,也是唯一的出路。
只有發展,只有通過經濟利益共同體去塑造的國家命運共同體,才能使人們忘記仇恨,擁抱發展。
只有發展才能解決一切的矛盾,仇恨會因為發展而擱置,擱置得久了,自然也就淡了,甚至是忘了。
然而一想到絲綢之路,劉協就忍不住又要想起韓遂的提議,忍不住就又是覺得心頭煩躁。
“孔明,你也是即將要遠赴西域的官員,關于文約的提議,你怎么看。”
諸葛亮聞言也是為難不已,良久才嘆息一聲道:“文約的初衷是對的,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經略西域注定非大毅力、大決心才能成行,此事,最怕就是前功盡棄,半途而廢。我預感,將來反對此事的人恐怕是不會少的。”
“為什么?”
“因為它會侵害既得上位者們的利益。”
“你是說既得利益群體?誰?在哪?”
“現在還沒有,陛下英明神武,國內腐朽的黨人群體已然被一掃而空,朝中大人們也都是恭忠體國的棟梁之人,但人總是會腐化的,于上來說,經略西域會讓朝政始終無法穩定下來,將來西域歸來的將軍們與朝堂諸公免不得要起沖突,于豪強士族而言,十三行壟斷經營會影響他們自己的走私經營,賺來的財富源源不斷的直接流向國庫,可不會流入他們的腰包,但對整個社會的沖擊和改變卻一定可以讓他們感同身受。”
“這些天以來,臣也一直在想著西域事,做了許多的設想,文約的擔心…我也有。法家認為,特權階級永遠是國家的毒瘤,當日后絲綢之路成功的開辟,特權階級會不會想辦法破壞涼州十三行的壟斷地位?又會不會主張所謂的和平?這份緊緊握在朝廷手里的力量,會不會被滲透?我…有些事可能我還沒有想明白吧,也說不太清楚。”
劉協確實聽了個一頭霧水,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但劉協很快就聯想到了大明永樂年的鄭和下西洋,卻是愈發的欽佩這諸葛亮的高瞻遠矚了。
古今中外,所有的反動派都是將自己包裹得很正義,甚至于找出反動派本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壞和蠢有時候真的是一線之隔。
比如朱棣之后,群臣反對下西洋,理由是浪費國帑,理由是賠本生意,大家居然都覺得對,卻不知其實鄭和下西洋是帶回來大量的胡椒麻椒等香料的。雖然這些一度價比黃金的香料因此而導致價格暴跌,導致了貿易的賠本,但這個本賠得難道不是利國利民么?
比如當初西漢的鹽鐵會議上賢良方正們高舉民生的大旗,認為鹽鐵專營與民爭利加重了百姓負擔,統治者們一度真的以為他們說的是對的啊!
結果就是在國家放棄鹽鐵經營之后實際鹽價暴漲,豪強盤剝起百姓來遠比朝廷要狠得多。
更別說劉協的這套涼州十三行制度本來就是照搬于清朝的廣州十三行制度,早在乾隆年間東印度公司就在想盡一切辦法繞開十三行并成功的勾結江南官僚階級開放寧波口岸通商,美其名曰自由貿易,為當時還貧窮的寧波帶來勃勃生機,看似功德無量,實則是將利潤從國家直接掌控的十三行轉移到國家根本掌控不了的江南地主階級手里。
多虧了乾隆還算有點腦子,緊急叫停了這樣的胡搞。(其實這也證明了乾隆根本不是不懂西方世界和對外貿易的井底之蛙,有說法乾隆和路易十六甚至還是筆友,對法國大革命發生的事情門兒清,所謂的傲慢自大,不過是害怕革命思潮傳入的掩飾)。
想都不用想,鄭和與廣州十三行所發生過的事情是一定會在西域都護府的身上再發生一次的。
掌握朝堂話語權的是以荀悅為首的中原世族階級,他們會允許西域都護府巨大的經濟利益與政治話語權與他們無關么?即使搶奪不過來,說不定也會將之毀滅。
統治階級的腐敗與墮落,是根本阻止不了的,即使是現代社會中,思想意志如同鋼鐵一般的蘇國老大哥,也終究倒在了自己的腐敗之下,他可不認為自己的大漢能比老大哥還耐腐,他在的時候固然可以壓制反對的聲音,甚至可能反對派壓根都不敢跳出來,但焉能知道他不會成為朱棣?曹純他們又不會成為鄭和?
“所以孔明你的意見,是支持文約的提議,允許西域都護府將收益部分進行截留了?”
諸葛亮聞言又是沉默良久,道:“所有的政策都有兩面性,允許截留,怕是真的要尾大不掉的,此事,既然與臣相關,臣也不好說,到底是贊成還是反對了。”
“嗯。”
劉協也沒了主意。
“算了,先不說這些事兒了,繼續走吧。”
“班師回朝么?”
“不,我改主意了,去敦煌,我想好好的看看那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