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劉備請戰的詔書,劉協一點也不意外,也不擔心。
以劉備現有的實力,加上遼東、樂浪提供的錢糧、后勤資源,只要他自己不犯蠢,控制三韓、東倭沒什么難度。
當然,完全控制還需要一段時間,這不是軍事能做得到的,更需要文化。
劉備能抓住孔融到遼東的機會,利用孔融的影響力,勸一些寄寓遼東的儒生隨征,這是個意外,卻是劉協喜聞樂見的意外。
劉備失去了諸葛亮、龐統,但他得到了青徐儒生的支持,也算有得有失。
就他目前的戰略目標而言,夠用了。
各個方面的行動按照計劃進行,具體的事務則有司徒府安排,司空府配合,劉協也可以稍微清閑一些,將精力集中在對南陽的精耕細作上。
一方面,他為新招的講武堂新生授課,主要是數學中的形學。
也就是與幾何學有關的東西。
他對這件事很重視,花了大量時間準備講義,《九章算術》、《九何原本》都是取材的對象,可謂是將目前所能得到的數學成就一網打盡。
這其中當然少不了后世被誤認為阿拉伯數字的印度數字。
這種數字符號能成為世界通用符字,除了搭西歐擴張的順風車之外,其本身的優勢也不可小覷。只是現在的天竺數字和后世的數字還有些區別,所以劉協毫不客氣的裝了一把,直接一步到位了。
改進了記數法,當然也不能放過算盤。
漢代已經有算盤,只是還沒定型,尤其是那種用盤珠鉆孔串起來,不會散落的算盤。劉協稍微說了一下,命人制出一批,除了供講武堂的學生用,還提供給其他需要的人。
南陽商業發達,工坊遍地,需要算盤的地方很多。
乘法口訣倒不用劉協“發明”,現成的就有,只不過是由九九開始,一一結束,所以又稱九九乘法口訣,簡稱九九。
將乘法口訣應用到算盤上,在劉協的有意推動下,相關的口訣也很快出爐,并因其實用性迅速風靡南陽,街頭隨處可見抱著算盤,一邊運指如飛,一邊念念有詞的人。
宋忠等人看過之外,交口稱贊,請旨將這些成果納入基礎教訓的范疇,使計算能力成為每一個受過基礎教育的人必備的技能。
劉協當然沒有不肯的道理。
相比于此,他還有更大的計劃,將相關的講義印行書,當作專業的數學入門教材。
龐大的理工人才基數是工業化的必備基礎,而數學則是基礎中的基礎,即使不是理工科人才,研究文史哲,沒有基本的數學思維也是不行的。
萬物皆有數。
連簡單的四則運算都不能熟練掌握的快樂教育就是一個彌天大謊。
除了教授講武堂的新生之外,劉協還干了一件大事。
他在南陽郡學刻了幾塊碑,將包括張衡在內的幾位南陽籍科學家刻畫,介紹他們的科學成就。
不講經學,也不涉及個人品德、官位,只講他們的科學成就。
對此,宋忠委婉的提出了不同意見。
陛下提倡四民皆士,鼓勵百工之技,這是好的。但只字不提儒學,不提道德,是不是矯枉過正了?
劉協說,儒家經典是每一個郡學都會研習的,何必再刻意強調?
凡事必提道德,才是矯枉過正。
討論這些實學,首先在學問本身的對錯,個人道德可以往后放一放。
裴潛為人簡易,有些舉動不完全符合禮節,難道他打造出來的戰刀就不鋒利嗎?
聽到這句,宋忠頓時氣短,心虛地看了一眼劉協腰間的環首刀,拱手告退。
在劉協的刻意引導下,南陽掀起了一股研究實學的熱潮。
尤其是那些被奪了爵位,卻保留了土地以外的家產的舊封君們。他們看到了何咸這個榜樣,也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恢復爵位,紛紛出資修建學堂、書院,招攬學士,研究各種學問。
早就和朝廷合作的蔡冒最為敏感,出資建襄陽書院,請本地人龐德公主持。又建五味堂,專門研究釀造工藝,并順勢將自家的美酒推向市場,賺得盆滿缽滿。
這件事引起了司徒楊彪的擔憂。
他上書劉協,建議對酒實行專榷。
理由有二:一是增加稅收,二是控制釀造規模。
釀酒需要糧食。如今推行度田,糧食生產剛剛能滿足需求,并不富裕,不適合大規模釀酒。如果放任民間釀酒,消耗了大量的糧食,必然會造成了糧價波動,首先受影響的就是普通百姓。
而且飲酒易誤事,若人人嗜飲,對風氣影響太大。
劉協覺得楊彪的建議有一定的道理,不能像對待宋忠那樣粗暴。
漢人本來就好酒。只是之前因為貧富分化,有能力消費大量酒的局限于權貴階層,對普通百姓沒什么影響。現在度田,家家都有點余錢了,難免奢靡之風不會下沉,而酒這種易上癮的消費品也會成為首選。
這可不是他要的結果。
但他也不贊成實行專榷。
專榷也就是專賣,由政府統一控制生產、銷售,和計劃經濟似是而非。計劃經濟是為了盡可能的減少浪費,做到產銷平衡,而專榷則純粹是為了收稅,控制規模這種事從來沒有實現過。
朝廷要錢,郡縣也要分一杯羹,具體負責的官吏也要沾點便宜,最后必然導致酒價勐增,連百姓正常的消費需求都會受到影響。
雖說酒是一級致癌物,但沒有酒的世界,的確也缺點意思。
劉協沒有急著下結論,而是讓楊彪召集以蔡冒為代表的酒坊主進行討論,看看如何控制酒的產量,既滿足正常需求,又不影響糧價。
司徒府發出文書,半個月后,相關人員到達宛城。
蔡冒來得最快,而且帶來了一大船美酒。最上等的二十石獻給天子,剩下的五百多石送到市場上,幾乎瞬間被一搶而空。
楊彪大怒,召蔡冒到府質問。
你這是什么意思?召你來,是為了限酒的,你卻大張旗鼓的賣酒,是對司徒府不滿嗎?
蔡冒很委屈。
首先,司徒府只說召我們來議事,沒說要限酒啊。我是個生意人,不能白跑一趟,順便運點酒來賣,賺個路費,不過份吧?
其次,我也沒想到這酒賣得這么快。五百多石,半天就沒了。看來宛城的人已經聽到風聲,知道要限酒,這才去搶。
司徒大人,你是不是應該先查一查向外透露消息的人?
楊彪勃然大怒,將蔡冒的張狂告到了劉協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