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劉協收到荀攸的捷報。
幽燕都護府諸將并進,連戰連勝,順利攻占高句麗王城。高句麗王伯固、王妃公孫靜及百官皆被俘,遣送行在。
因進軍順利,消耗小于預期,余力尚雄,荀攸遣大將麹義率部繼續東進,直抵大海。
據高句麗人說,越過王城東的白山,另有一條大江,東流入海。
此戰,諸將皆有立功。袁熙部張郃先登王城,俘虜高句麗王及王妃,當為首功。
大概是自知此戰過于順利,讓人難以置信,荀攸還附了一份詳細的戰紀,對整個戰事過程進行了回顧。其中既有從整個戰局進行分析的文章,又有某些重要戰役的復盤,可謂面面俱到,相當深入。
看完捷報,劉協沒有一點意外。
荀攸攻破高句麗不意外,張郃立功也不意外。
非要說有意外的話,那就是荀攸的進軍速度太快了些。他本以為荀攸會在年底完成整個戰事,沒想到剛到秋天就結束了。
從戰紀的描述來看,這應該歸功于諸將的戰斗積極性高,配合默契,荀攸對整個戰局的把控到位。
劉協對個結果很滿意。荀攸準確的把握了他的精髓,這一戰打得非常漂亮,完美的體現了降維打擊的優勢。
劉協走進了馬云祿的小院。
馬云祿正在院中練劍。
西涼女人的體質就是好,生完孩子沒幾天,馬云祿就恢復了鍛煉。如今孩子還沒會坐,她已經做好了上陣——或者再生一胎——的準備。
見劉協走進來,馬云祿收起劍,遞給侍女,迎了上來。
“陛下這么開心,又有什么喜事?”
劉協哈哈一笑。最近喜事的確比較多,他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收到了一份厚禮,和你分享。”劉協說著,將荀攸的戰紀遞了過去。“雖不能親身參與,讀讀戰紀,也能感受一下戰場的氣氛。”
馬云祿接在手中,看了一眼題簽,便曲身一拜。
“賀喜陛下,高句麗順利平定,東北已安。”
劉協連連點頭。
甄宓聽到聲音,從一旁的屋子里走了出來,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扶著已經現形的肚子,笑道:“高句麗平定了?這么快嗎?”
“是啊,比我預期的快。”劉協看向甄宓。“今天怎么樣?可曾好些?”
甄宓的孕期反應比較強烈,持續時間也比一般人長,與馬云祿完全相反。
“今天好多了。多謝馬姐姐照料和陛下關心。”
三人說著話,一起來到正堂。
馬云祿親自扶著甄宓就座,讓她坐得舒服些,免得壓著肚子。甄宓一邊表示感謝,一邊欣然入座,一副早就習慣的模樣。
劉協看在眼里,也沒多說什么。
馬云祿太耿直,甄宓小心思多,這些他都清楚。
甄宓坐好,順手拿起馬云祿放在桉上的戰紀,瞥了一眼,隨即問道:“陛下,我能看嗎?”
“能看。”劉協說道:“等你有時間,還要將這戰紀印成書呢。”
“印成書?”馬云祿、甄宓都有些意外。
馬云祿眼中更是露出一絲喜色。
她看到戰紀時,第一反應就是想求一部抄本,送給馬超當禮物,只是不知如何開口。現在天子要印書,倒是免得她費事。
“當然,這么好的戰例,用作講武堂的教材再合適不過。”
接到戰紀時,劉協便想到了這一點。
講武堂培養各級將領,不光要講理論,更要講桉例。之前的桉例大多是賈詡、虞翻從歷史書中節選的戰例,經典固然經典,終究細節不夠。他們親身參與的桉例會好一些,但又限于個人經驗,不夠全面。
荀攸平定高句麗的戰紀正好滿足所有的要求。
既新鮮,又全面,還有足夠的細節。
他之前沒想到這個辦法,否則早就下詔實施了。
“陛下,兵乃國之重器,不可輕易與人。”甄宓輕聲提醒道。“若是那些人學成之后,有了異心,對國家不利。”
“你說得有理,應有的保密是必須的,但因此防著所有人,未免有因噎廢食之嘆。講武堂的學生不能保證個個都是忠臣,但朝廷善待他們,而不是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們,忠臣總會更多一些。”
劉協頓了頓,又道:“縱使有幾個野心家,若沒有民心為基礎,無兵可用,就算他是兵圣再世,白起重生,又能如何?”
馬云祿最有感觸,立刻說道:“陛下此言有理。與其讓某些人憑借著天賦或者家族傳承與朝廷討價還價,不如讓更多人的掌握用兵的基本方法。文官如此,武將也是一樣。只要民心在手,天下絕不會被幾個逆臣動搖。”
甄宓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只是小人喻于利,大多目光短淺,未必能知陛下深意。若有人以利誘引,難免會有人被蠱惑,動搖一方。”
“所以要教化嘛。”劉協笑笑。“如果絕大部分百姓都能明辨是非,知道有些利益看似誘人,其實不可長久,被蠱惑的人自然就少了。別的不說,如今的士大夫對朝廷不滿的那么多,但真正愿意跟隨袁紹的人卻有限,也沒有參與黃巾,借勢而行,便是明證。”
甄宓眼珠一轉,莞爾而笑。“還是陛下高瞻遠矚,倒是臣妾想差了。”她隨即又道:“陛下建議荀悅效彷夫子,去登泰山,莫不是希望儒生能站得更高,看得更遠,不再做無謂之爭?”
劉協哈哈大笑,帶著說不出的欣慰。
他建議荀悅去登山,本是隨口一說,并無深意。荀悅開始應該也沒放在心上,所以他是往睢陽去的,而不是直接向東。
后來荀悅由睢陽轉而東行,和劉表中風可能有點關系,也和他對劉琮那個問題的回答有點關系,純屬巧合。
正如劉表因此中風一樣。
他從來沒想過,那一句無心之言會對劉表有這么大的沖擊。
這大概就是水到渠成吧。
該有的鋪墊做到位了,各種因素就會自發起作用,該來的終究會來,該走的也終究會走,不需要那么刻意。
歷史發展自有其規律,勉強不來,刻意的結果往往是好心辦了壞事,給無數人帶來災難。
這樣的例子,歷史書中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