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朔方之戰中,安東尼及時轉換陣營,不僅沒有遭受損失,反而趁機發了一筆。
劉協將處理戰利品的任務交給了他,并且委托他和塞外的鮮卑人聯絡。
他不怕鮮卑人,但他也不想和鮮卑人莫名其妙的開戰。如果能有和平共處的方式,他不會拒絕。
武力是底線,是威懾,不可不用,也不可輕用。
安東尼很好的發揮了商人的作用,憑三寸不爛之舌,讓鮮卑人相信輕易與劉協開戰是不合算的,扶羅韓就是最好的例子,做生意才是真正的雙贏。
至于鮮卑人是真信了,還是在等秋后馬肥,那就不清楚了。
至少眼前雙方還算客氣,邊市開展得也算順利。
安東尼牽著一匹白駱駝,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老遠就撫胸彎腰,一臉諂媚的笑容。
“尊敬的皇帝陛下,你最忠誠的仆人安東尼來了,為你帶來了來自遙遠西域的珍寶。”
“就這?”劉協揚起臉,看看那一身雪白的白駱駝。“你又胡弄我?”
白駱駝雖然稀少,卻絕非罕見。上次繳獲的戰利品中就有幾匹白駱駝,只是毛色沒這么純。
“尊敬的皇帝陛下,安東尼怎么敢胡弄你呢?”安東尼笑瞇瞇地說道:“這真是來自西域的白駱駝。你看,它只有一個駝峰,而不是兩個。”
劉協這才發現這白駱駝果然和之前看過的白駱駝不同,只有一個駝峰。
這倒是不多見。
“你帶這玩意來干啥?”劉協依然沒什么興趣。他現在窮得丁當響,養不起奇珍異獸。
“這白駱駝更高大,跑起來更快。”安東尼獻寶似的說道:“它還有一個特點,和西域的汗血寶馬一樣,兩邊的前后蹄一起走,坐起來更舒服。”
“是唉,真是唉。”呂小環興奮地說道:“那它流汗的時候也像血嗎?”
呂布的赤兔馬就是一匹汗血馬,奔跑時就是對側步,呂小環對此并不陌生。
安東尼有點尷尬。“女將軍,這白駱駝可不會流血一樣的汗。嗯,或者說,它根本就不流汗。它生活在沙漠里,每一滴水都是珍貴的。”
安東尼的漢話不是很標準,呂將軍和女將軍分不清,呂小環樂得含混了事。
“陛下,我能試乘一下嗎?”
劉協揮揮手。“自己小心,別摔著。”
“唉。”呂小環興奮地應著,雙手揪著白駱駝的頸毛,一躍而上。“駕!駕!”她甩了兩下手里的馬鞭,白駱駝突然發起了脾氣,用力搖晃著身體,跺著腳,想將呂小環甩下來。
呂小環緊緊地抱著駝峰,興奮得“嗷嗷”直叫。“這畜生脾氣真大,我喜歡,我喜歡。”
見甩不脫呂小環,白駱駝急了,撒開長腿,向遠處奔去。
安東尼傻眼了。“尊敬的皇帝陛下,這駱駝脾氣不好…”
“沒事。”劉協笑笑。
白駱駝脾氣不好,呂小環的脾氣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烈馬騎過不少,一匹白駱駝還傷不了她。
“這白駱駝哪兒來的?你不會是回了西域吧?算時間,可沒這么快。”
“沒有,我用一匹布換來的。”安東尼得意洋洋的說道。
他奉劉協之命,有往涿邪山,與鮮卑人談生意,中途遇到一群來自西域的商人。這些商人本來是準備到大漢來做生意的,但中途生病了,還死了幾個人,覺得水土不服,或者流年不利,不敢到漢地來了。遇到安東尼,就將手里的貨物折價賣了。
其中就包括這匹白駱駝。
安東尼還沒說完,劉協的臉色就變了。
他打斷了安東尼。“那幾個西域商人從哪兒來?生的什么病?有什么癥狀…”
見劉協臉色不對,安東尼也嚇壞了,連忙將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劉協聽到一半,就知道麻煩來了。
那幾個西域商人十有八九是瘟疫,具體是哪種瘟疫,他說不清楚,但互相傳染是肯定的。
漢末三國疫情頻繁,被稱為大疫的就有好幾次,劉協印象最深的有兩次,一次是十年前的那一次京師大疫,另一次還沒發生,就是建安二十二年的大疫。
建安七子中有五個死于建安二十二年的這次大疫,可謂損失慘重。
至于南陽張仲景家族的悲劇,就更不用多說了。
傳染病的發生、傳播和流動性有關,流動性越大,發生傳染病的可能性越大。草原作為東西交流最直接的通道,也是疫情傳播的主要途徑。
曾有學者懷疑,漢末的幾次大疫不僅和戰爭有關,也和西域來的商人、佛教徒有關。
劉協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將安東尼及其隨從隔離,并派人召太醫令吉真、丞華佗應變。
作為與安東尼有近距離接觸的密接者,劉協也進入自我隔離狀態。
騎著白駱駝瘋跑了一大圈的呂小環就更不用說了。
一時間,風和日麗的春天變成了肅殺的寒冬,讓人不寒而栗。
等候吉真、華佗的時候,劉協坐在水邊,后背一陣陣的發涼。
他知道草原上出現傳染病的幾率更高,卻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為了安頓那些鮮卑、匈奴降人,他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沒顧得上這些。
如果疫情傳播開來,不僅會傷亡慘重,對民心士氣也是莫大的挫折。
萬一他這個天子病死在這里,不知道多少野心家會在睡夢中笑醒。
難道這就是命?
一時間,劉協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半個時辰后,太醫令吉真策馬趕到。下了馬,趕到劉協身前,離劉協還有十來步,就被劉協阻止了。
“你就站在那兒,不要離朕太近。”
吉真嚇了一跳。“陛下,出了什么事?”
“塞外可能出現了瘟疫,安東尼剛從塞外歸來,有被感染的可能,朕也一樣。你不要慌,聽朕說,從現在開始,太醫署進入緊急狀態…”
說了幾句話,剛剛還有些慌的劉協奇跡般的冷靜下來,一一囑咐。
聽到“瘟疫”二字,尤其是聽說天子也有可能被感染了,吉真的冷汗頓時下來了,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要不是劉協還算冷靜,不像有病了的樣子,他估計要瘋了。
好在他入宮多年,又經歷過中平元年的大疫,經驗豐富,很快冷靜下來。
“陛下放心,臣必能保陛下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