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各營抽調精銳補充到南北軍,并不是針對楊定一人。
事實上,除了段煨,劉協要從每個西涼將領軍中抽調精銳,重建南北軍。
區別只在于人數多少。
這既是削弱西涼將領的實力,也是增強西涼人的向心力。
一味排斥甚至敵視西涼人,只會將所有的西涼人都變成敵人。
至于將西涼人吸納入南北軍后,如何教化他們,那就是士孫瑞他們要考慮的問題了。
他們要掌握兵權,劉協就讓他們掌握兵權,看看他們能不能掌握得住。
這既是嘗試,也是考驗。
勾選完名單,劉協放下軍功簿,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個問題。
“將軍可知為何董承能夠擊敗郭汜,楊奉能夠擊敗李應?”
“自然是陛下英明,用兵如神。”
“是真心話?”
“臣不敢欺君,句句屬實。”或許是覺得這句話的確有點假,楊定又補充了一句。“臣初聞時,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一次是巧合,兩次都是巧合的可能性太小了。雖然臣不明白陛下是怎么做的,但臣相信這是天命,非陛下不能為。”
“其實也簡單。如果你想學,朕可以教你。”
楊定詫異地看著劉協。“陛下的用兵之道,臣也能學?”
“董承、楊奉能學,你自然也能學。”
遲疑了片刻之后,楊定還是安排不住好奇心。“呃…怎么學?”
“將士同心,各盡其能。”
“將士同心,各盡其能?”楊定沉吟著,眼神閃爍,搞不清劉協究竟是什么意思。
這兩句自然沒有錯,誰都能說,可是怎么用,這才是問題所在。
“不懂?”
“臣愚昧,確實不懂,還請陛下點撥。”
“雖說大道至簡,但這還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這樣吧,朕給你安排一個軍師,協助你練兵,如何?”
楊定頓時警惕起來。“不知陛下說的是哪位賢能?”
“你希望是誰?”
楊定猶豫良久,試探地說道:“若是陛下允許,臣希望是楊侍郎,哦,現在是楊侍中了。”
劉協露出一絲遲疑,思索半晌,才勉強地點了點頭。
“那就楊修吧。不過他是朕之肱股,不能一直留在你的軍中。以三月為期,不論成與不成,三個月后,他必須回到朕的身邊。”
楊定正中下懷,連連叩謝。
他才不希望身邊總有一個天子的耳目呢。
送走楊定,劉協取出一枚竹簡,在待辦事務上劃去一條,又記了幾個字。
楊定的事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可以考慮張濟了。
相比于只有幾千人馬的楊定,步騎過萬的張濟更要小心處理,以免弄巧成拙。
如何安頓張濟,他還沒找到最佳方案,只是做了一些必要的鋪墊。
他想來想去,覺得應該和賈詡先商量一下,聽聽他的意見。哪怕不采納,也是對賈詡的尊重。
劉協派人將楊修叫了進來,先向他通報了剛才與楊定商量的結果。
楊修興致勃勃。“多謝陛下信任,臣愿往。只是臣對練兵知之有限,還望陛下點撥一二。”
“其實很簡單。”劉協笑了起來。“在楊奉營中,你也看到了,不同級別的將領眼界不同,有其長,必有其短。你的作用就是調和其間,讓每個人都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最后整合到一起,就能發揮出驚人的戰斗力。”
楊修若有所思。“陛下的意思是說,重點要發揮普通士卒的能力?”
“庶幾近乎,惜未中也。”
“那…”
“你不要急著問。先去做,屆時你自然明白。朕相信,以你的聰明,三個月內,一定能找到答案。”
楊修看了劉協一眼,無奈地點點頭。
上一個問題還沒找到答案,天子又給他出了一道新題。
“賈文和還在席中?”
“在。”楊修心不在焉地說道:“他可真是寵辱不驚,深不可測。舉座皆歡,唯他獨坐。來者不拒,去者不留。風言過耳,唾面自干…”
“這就是歲月的歷練。”劉協揚揚手,示意楊修別吐槽了,去請賈詡進來。
楊修起身去了。
時間不長,賈詡來了,果然如楊修所說,眼神平靜如淵,看不出一絲情緒。
“先生從容,令人佩服。”劉協說道。
“此情此景,早在臣預料之中。沒有意外,自然從容。”賈詡淡淡地笑著,從容落座。“倒是陛下處理起政務來也如此沉著,倒是令臣大感意外,不亞于陛下出擊之時。”
劉協看了賈詡兩眼,誠懇地說道:“先生若有批評,不妨直言。”
賈詡忍俊不禁,微微一笑。“陛下多慮了,臣是肺腑之言,并非以退為進,以迂代直。”不等劉協解釋,他又說道:“陛下召臣進見,想必是為了楊定、張濟?”
“楊定的事,朕已經做了安排。張濟的事,正要與先生商量。”劉協簡要的說明了對楊定的安排,最后又說回張濟。“先生以為,當如何安置張濟為宜?”
賈詡眉心微蹙,沒有直接回答劉協的問題。
“陛下有意保全楊定?”
“若他能改過自新,朕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那陛下何不也給張濟一個機會?”
“朕可以給他機會,只怕他不肯改過。”
劉協也不隱瞞自己想搞掉張濟的心思。
在賈詡面前作偽沒有意義,不如坦誠些。
賈詡點點頭。“張濟的確舊習難改,但他近過半百,又有嬌妻,活不了幾年。張繡正當少壯,只要引導得當,完全可以成為陛下的鷹犬,至少為陛下效力二十年。陛下有意平定涼州,張繡這等騎將可遇不可求,不宜因小失大。”
劉協多少有些意外。
如此直接地為張濟求情,不像賈詡的風格。
但他覺得賈詡說得有理。
真要把張濟弄死了,哪怕他做得隱晦,讓人找不到把柄,但只要張繡起了疑心,在心里埋了刺,以后花再大的心思,都很難得到張繡的忠誠。
為了一個垂垂老矣的張濟,喪失了正當壯年的張繡,這未免太可惜了。
張濟雖有不良動機,畢竟沒有造成事實。誅心是痛快,卻也會喪失人心。
李傕不就是這么眾叛親離的。
劉協打定了主意,說道:“那就依楊定之例處置?”
“陛下圣明。”
“誰為軍師?皇甫酈?”
賈詡搖搖頭。“皇甫酈威望太大,有奪兵之嫌。陛下還是派個文臣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