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和村支書對視一眼,嘿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南口村村長顯然誤會了這事兒,今天過來后那叫一個積極。
不僅把陸懷安說過的全都應下了,還幫他們解決了很多細節問題。
要是知道壓根不是他想的那樣,怕是得當場氣厥過去。
龔皓倒是一點都不意外,陸懷安坑人坑慣了,區區一村長,都不夠看的。
天已經黑了,村長打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跟村支書一起回去。
“這陸廠長真是有點本事哦。”
“是啊,咱村的好日子就要來嘍!”
他們連夜,挨家挨戶地通知明天早上曬谷坪開會。
第二天早上,村頭喇叭就喊起了話。
“喂喂,喂喂?所有村民,聽到廣播后,立即到曬谷坪開會!”
連著喊了三遍,村長才興沖沖地出門。
昨晚得到了消息,不少人一夜都沒睡好。
今天一早就到了曬谷坪,壓根不需要他喊。
“真的引水?”
“挖水渠灌田?以后咱不用挑水了?”
“太好了,我去年肩膀活活脫了三層皮呢,你看!”他扒下衣服,果然肩膀處的皮膚顏色都不一樣。
這可不是普通的曬傷擦傷能比的。
扁擔磨破了皮,汗水再滲進去,那滋味,就跟活生生往傷口上抹鹽沒啥區別。
最可怕的是,回來還得拿酒噴一遍,火辣得讓人一整晚都睡不著。
然后,第二天爬起來繼續,剛長好的傷口,皮會重新脫掉,直到磨出繭來。
所以小孩子是不允許挑水的,頂多幫著送送水送送飯,他們的嫩肩膀挑不得擔子。
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大人們都是咬緊牙關做好心理準備。
結果臨到頭了,說今年可以省了這個步驟?
“沒錯!”村長激動得兩眼放光,拿著萬年歷拍了拍:“明天!是個動工的好日子!這件事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我們得感謝陸懷安陸廠長的鼎力支持,沒有他的話,我們這水渠就挖不起來!大家鼓掌!”
所有村民激動得瘋狂拍手,看陸懷安的眼光熾熱得像是七月的太陽。
陸懷安也應村長的要求,站到臺上發表了一篇簡短的講話。
他昨晚想過了,也沒說什么大話,只是平靜地道:“…希望大家支持我,配合我,我們一起把這件事情做好,謝謝。”
樸實。
村民們聽多了大道理,突然遇到一個干實事不說空話的,當真是感動不已。
當天不少人就翻過了山,站到山脊上望南口村。
他們的房子錯落有致,中間蜿蜒著一條清澈的小溪,兩邊都是田和地,有好幾口井。
“我們也能這樣?”
他們回過頭,爛坑村兩邊高,中間低,挖了水渠,可能會把村子分成兩半,如果仔細規劃一下的話,沒準也能像南口村一樣,田和地都挨著水渠。
這樣的話,以后他們就不用再挑水,他們的兒子孫子也不用再挑水。
田里不會開裂,不會為了田就放棄剛養成的魚苗苗,更不會一到旱季就沒有菜吃。
幾個老人拄著拐棍,連聲贊嘆著陸懷安真是菩薩心腸。
第二天天都沒亮,不少人就興沖沖扛著鋤頭出了門。
村長也起得早,打著手電筒去的曬谷坪,結果坪里已經站滿了人。
聽到動靜,龔皓也趕了過來,坪里大燈一亮,他還嚇一跳。
好家伙,這是全員出動啊!
“早上只是定樁,不用這么多人的…”龔皓有點懵。
村長一揮手,很豪氣:“嗐!從來只有嫌人少,沒得嫌人多的,等會,我媳婦帶了鞭子請了大仙,等會看個好方向。”
每個人手里都舉了個火把,熱熱鬧鬧的,讓陸懷安走在最前頭,格外威風。
眾人一氣爬到半山腰,回頭望去。
村里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像極了兩條蜿蜒的火龍。
爬到山脊上,迎面吹來涼爽的山風,眾人俯視著南口村,發現他們也早早起來了。
南口村村長就等著路口上,遠遠地就迎上來。
“陸廠長,辛苦了辛苦了進屋喝杯茶吧?”
陸懷安笑著拒絕了,正事要緊嘛。
知道他們是算了日子看了時間來的,村長也沒堅持,回頭吆喝一嗓子,兩路人馬往山上爬。
順著小溪,逆流而上。
最后眾人站在了一個小水潭前。
“這就是我們的水源了。”南口村村長比劃了一下,點了支煙:“都是山上的泉水,有的細有的大,最后在這里匯總。”
水聲潺潺,伴隨著陣陣蟲鳴鳥叫聲,格外動聽。
天也漸漸亮了,大仙瞎蹦跶一番,村長拿著尺子量了又量比了又比,最后指著某處:“這里。”
幾鋤頭下去,直到挖出了水,就叫成了。
鞭炮熱鬧地放起來,龔皓拿出畫好的路線,讓他們按照上面的線條撒石灰。
麻煩當然是很麻煩的,所以需要兩個村子的人一起努力。
爛坑村的村長村支書也不含糊,直說所有費用他們村里邊出,而且南口村村民只要來幫忙的,他們管飯還算工。
算了工,以后可都是要還的。
平時村民們小事小利上喜歡斤斤計較,但遇到這般大事,反而齊心了。
陸懷安也捋起袖子一起干,村民們沒想到他居然也是門門通,還真不是那種假把式,頓時感覺他更親切了。
按照規劃,他們的水潭挖在了山腳處。
利用高低差,可以把兩個村子中間的這座山也利用起來,右邊挖條公路,左邊開些梯田。
這邊正式開工以后,陸懷安也騰出手來干別的事了。
材料人工全都是要錢的,他們現在資金基本是左手入,右手出,很難有積累。
這樣不行啊…
陸懷安琢磨了一下,給張正奇打了個電話。
“最近有沒有新機器啊?”
接到電話,張正奇還挺驚訝的,樂呵呵的笑:“有啊,海曼又換了三臺縫紉機呢。”
“我說的…不是這個。”陸懷安壓低了聲音,意有所指地:“上回你不是說除了清梳機以外,還有…”
張正奇忽然就懂了,哦哦哦地道:“原來你是問這個啊…呃,這個我還真有一臺新換下來機子,但你還有錢嗎?”
上回的清梳機,他大舅子都出了錢的。
那次算是共同合作,期以后分紅,但總不能次次讓他給錢吧?
這到底是賺錢呢,還是花錢呢?
陸懷安之前也是找龔皓問過的,手頭的錢緊巴緊巴,留出挖水渠的錢,勉強能湊個一萬。
但這樣一來,建廠房的錢就可能不夠了…
他心一橫,咬咬牙:“有!”
“行,有你這句話,我也放心了。”張正奇嘿嘿笑了兩聲,壓低聲音:“這邊淘汰了一臺無梭織機,你要不要?”
無梭織機?
陸懷安皺了皺眉,有些遲疑:“紡織廠…”
“是的。”張正奇知道他不了解,解釋道:“一般來說,紡織廠現在用的多的都是有無梭織機,這個比較傳統吧,也常見,但就是效率低,無梭織機速度高些。”
他也沒想騙陸懷安,坦誠地道:“不過功能是差不多的。”
陸懷安想了想,還是要了:“你給我留著,確定一下價格,我過兩天去找你拿。”
這無梭織機,他是真的不懂。
陸懷安喝了杯茶,出去找錢叔。
“去紡織廠?”錢叔正在工地上干活呢,聽了一愣,連忙抹了把汗就跟著他走:“行,啥時候?”
“現在。”
他需要確認一下,這無梭織機有沒有用。
紡織廠今天也很忙,自從諾亞進的布料多了,淮揚也卯足了勁進貨。
壓力全堆在他們這邊,有時候甚至需要加些班。
看到他們來,廠長很高興。
陸懷安沒心思跟他寒喧,開門見山:“我想去看看車間。”
“啊,車間,行行行。”廠長抹著汗,帶他們進去:“就是里邊熱得很,吵得人頭疼。”
一圈轉下來,陸懷安總算了解了些東西。
紡織廠現有的織機,真是有梭織機。
看著那木梭子反復投射,那聲音堪比拖拉機響動。
往旁邊一站,基本聽不到人說話,滿腦子都是哐哐哐。
關鍵是它不僅機器振動大、噪音高,它的車速還慢、效率也低。
回了辦公室,陸懷安一問起,廠長真是苦不堪言。
“好些年頭了,置換不起,也弄不到新機子,這臺緊巴緊巴將就著用了…”
陸懷安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道:“為什么不用無梭織機呢?”
廠長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半晌才忍不住吐槽:“我們買不到新機子,有梭的都買不到,更別說無梭的了…”
何不食肉糜?
陸懷安哦了一聲,手指在桌面輕輕點了點:“如果你們能有一臺無梭織機,產能是不是可以提高很多?”
“那當然!”廠長說起無梭織機,立馬來了精神:“不管是劍桿的、噴射的,還是片梭的,但凡我有一臺無梭織機!”
他痛心疾首:“我都能把產能大大地提高啊!”
產能上來了,出貨量立馬上來了,一樣的工時產量翻倍,這利潤不就出來了?
慢著。
他突然察覺到哪里不對勁,兩眼放光地盯著陸懷安:“陸廠長,你,你的意思是…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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